正文  第二卷 第五章 雪肌花貌参差是(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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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十日,军营里总笼罩着一种古怪而沉闷的气氛,没有人敢大声喧哗,连正常的操练都显得有些军威不振,士兵们在帐内猜东猜西,窃窃私语。
    那场战事后,木兰即被升为校尉,李头儿方知道木兰深藏不露,吓得见了木兰都溜着帐根走,大气不敢出。可是木兰却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篷,还是经常回到伙房帮帮忙,对李头儿也客客气气。而一时战争稍事平息,木兰也无事可做,和伙房的兄弟们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聊一阵后,不免技痒,经常试着烹调各种菜肴,不但技艺大长,还吸引并折服了自以为是的李头儿,自此二人结成朋友,经常在一起切磋厨艺。李头儿还无限憧憬地告诉木兰他以后想当个御厨。
    这天,李头儿神秘地凑在木兰身边:“哎,花老弟,知道么,听说元帅重伤,在帐内养伤呢,所以都不出巡了。”
    “是么,竟然这样严重?”木兰睁大眼睛。
    傍晚。
    天似琉璃水似银,月光如纱笼罩山川。一匹轻骑乘风踏月而来,马上的白衣小将容颜清俊无比,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的妩媚温柔。
    山中日月不同人世间,山外已经是初冬严寒,而山里却因群山遮挡,寒风不进,因而草木苍翠,更因这山谷盆地岩石缝中自然冒出的汩汩温泉,滋润着周边,是以四季如春。这温泉,还是木兰不经意间发现的,一时大喜,此处四面山屏环绕,静谧深幽,罕有人迹,是块女儿家独处的好所在,所以在营区她死活没有答应李广一起出来散心。
    木兰脱掉甲衣,搭在马背上,又把缰绳随意地在烈焰脖子上绕了两三圈,让马儿自己在附近吃草,自己来到温泉石畔,摊开双臂,闭上眼睛,用感官去细细体会身边的流水,淡甜的野花芳菲沁入心脾,不由地心神陶醉。
    她宽衣解带,褪去外面的男装和内衣,解开束胸的白布,顿时感到无比的舒畅和愉快,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松。她迈动修长的双腿,缓缓步入温热的清水之中,水气氤氲,白雾升腾,青春的躯体光洁白皙,已经凹凸有致,玲珑可爱。
    多久了,没有这样惬意地洗个澡?多久了,没有这样仔细地打量自己的身体?在军中近两个月,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性别了。
    木兰解开长发,湿淋淋地披在肩膀上,盖住胸前柔软的起伏,头靠在背后光滑的石头上,温热的清流如母亲的手一样,轻柔地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太美妙了,以后可是要经常来这里洗一洗,天天和那些大男人混在一起,经常出征打仗,倒也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有一个自由独立的空间,没有人打扰,而尽情地将一腔少女情怀慢慢释放。
    这里的温泉真是好啊,水温适度,不断冒出的水泡还有着按摩功效,最奇妙的,是水里飘旋的落花,令水流也沾染了淡淡的清香。身上长久积攒的汗味和污垢终于清洗干净,少女淡淡的体香得以重现。水波一漾一漾,青丝如波拂动,水光山色折映在她的身上,可爱的木兰甜甜地进入梦乡。
    梦里,有鸟语花香的万花山,有清幽雅致的月下家园,有家人亲切的笑脸,那样的温馨祥和,令人留恋。怎么,还有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立在月下杨柳岸,借问谁家年少,足风流?他向她缓缓转过身来,醉人微笑,如春风拂面,他是谁,是李广?不,他,他是,他是……
    “咚”的一声,一颗松果入水,水花散溅在脸上,将她惊醒。醒了,可是心里那股甜蜜的感觉仍在,梦里的年轻男子,面容并不甚清晰,可是为何,这种感觉竟然如此熟悉?
    抬头望,朗朗长天,斜月西沉,竟然已经这样晚了吗?她心中暗笑,急忙起身,穿上带来的一套干净内衣,然后蹲在泉边将脏衣服洗涤干净。一天一地一谷一月一温泉,皆为自己一人独享。
    果真是木兰一个人独享吗?她不知道,自她入池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他,与她同在。
    他是在黄昏时分到达阴山的,前来迎接的军官左副将告诉他,一个月前魏军就是在这附近驻扎的,左副将建议他稍做停留,歇息片刻。他骑马纵上山头,观览四方,忽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一块大青石,上面好象有字迹。
    他来到近前一看,那石上字不到三十个,却个个笔画刚劲有力,深可入石三分,明为锋芒所为,却如毫笔点就一般,字体却飘逸灵秀,而又狂放洒脱,而那字迹凹痕却又焕然如新,显然是刚刚刻就不久。再一看内容,不由他神色大动,心潮澎湃: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这是谁写的诗?”他瞪大眼睛问追随而至的左副将。
    副将傻乎乎地摇头:“咱们在这里驻扎半年以来,从未得见,就在一个月前,我带人来巡山,还未曾发现呢。”
    “那你总该知道,究竟是何时这首诗才出现于石上的?”他追问,“这首诗寥寥数句,就将敕勒川上大好风光和民俗尽纳其中,且充满英烈慷慨的气慨,如此雄浑气魄和惊天才力,还有这高深莫测的武功,绝非庸常之辈所能拥有!”
    “那,这,”左副将为难地说,“从这首诗出现的时间推断,应当是新兵入伍之后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是当地牧民所为?”
    “不可能,”将军自信地说,“牧民之中,懂汉话的都在少数,怎么能写汉字,赋汉诗?我命你,一到军中,即速速查出此人!”
    “是,元帅!”左副将哭丧着脸说。
    “好,”元帅抬首向远方一望,“天色不早,你我速奔军营。”说着,跃上马背,扬手一鞭,先行而去。
    他所骑坐的“雪狮”,是一匹来自天山的白马,勇猛矫健,堪与汗血宝马相媲美。转眼之间,就将随从远远甩在后面。本来打算直接奔进军营到元帅营帐就职,可是那雪狮不知何故,不听驱使,径直绕过军营,直奔大山深处。
    他一开始有些信马由缰,以为坐骑只是想放开腿脚驰骋一番,不由笑骂:“你这畜牲,从平阳到阴山,数千里日夜兼程,还没有跑够吗?”可是随着两旁景色的变幻,也不由放目观望。但见石径远上寒山,倾斜狭隘,直到最后没了路,不料峰回路转,眼前溪流淙淙,月亮也升起来,在松间透露出小半脸庞,更映得石上清泉如银似缎,两旁草木葱绿,恍如春天。一时有点恍惚:此情此景,何时何地见过?梦里?
    正在纳闷,雪狮忽然无端兴奋起来,龙腾虎跃一般,向前飞驰,险些将他掀下马来。前方,一匹赤红如焰的宝马正在树荫下吃草,听到声音也抬头远望。这马,怎地如此眼熟?不容他细想,两匹马已经互相奔近,喷着鼻息打闻对方的气味,继而竟然脖颈相向,厮磨起来,显然,这两个不能说话的家伙竟然十分投缘。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有个人哪,你们居然视若无睹。不对头啊,看这红马脖上有缰,未有挣断迹象,而且还被精心地缠绕几圈以防拖曳于地,看来,这匹马是有主人的,而且马的主人应当就在附近。那究竟主人何在?他警惕地四下望,没有发现人的踪影,再仔细看那红马,明明就是一匹世所罕见的汗血宝马!而它的背上,还搭着一件魏军的甲衣!魏营里什么人,可以配上这样的宝马?心里涌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可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怎么可能?
    他轻轻地跳下马来,也学那红马主人将缰绳套在雪狮脖子上,任两匹马自在接触嬉戏,自己却下意识地按了腰中折扇,压着步子翻过山坡,攀上大石,伸头四顾。
    忽然,一个窈窕的身影令他的目光有了聚集点,那是谁,沐浴中的山林女神?月光在天地间泻下清光,纤尘无染,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肌肤,更衬得发如墨,肌如雪。长发覆盖了她的前胸,只露出姣好如花的侧面和雪白的胳臂。她怡然自若地撩起水,大珠小珠倾落,洒在她如玉的脖颈上和因抬臂而偶尔露出的胸前,在月光下发出温润的光辉。
    他倏地将头缩了回来:自己年已而立,喜欢取次花从,已经遍历人间春色,女人的身体对自己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可是这种偷窃之事,可是从未做过。然而,那少女清丽如荷的天姿,却无法不让自己心猿意马。他心里有些懊恼,是自己恼自己,什么时候显得这样没见过世面?那少女青涩的身材,也并不见得多么有看头,起码比起成熟妖娆风情万种的瑶姬来,就差得远了。
    女神?那绝对不是什么女神,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间的女子!此处距离魏营不过二十里,距离游牧区却近百里,也不可能是蠕蠕族的,那么,她,她应当是……
    那个刚刚被自己否定的念头又在脑海中闪现,不可能吧,万花乡结识的那个奇特的女孩子花木兰,竟然真的会在这里?不可能吧,她来这里做什么?他再度伸出头去确认,月色朦胧,那女子的面容半隐在黑发中,懒散地靠在石头上,她,竟然睡着了?
    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看看月光渐淡,玉兔西归,时辰已经不早,就任她这样睡下去,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欠身摘了一颗松果,拿捏了一下距离,对着温泉,抛了过去。松果在水里投出一个小小的水花,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果然惊醒了她。她惊惶四顾,之后捡起那枚松果,释然而又调皮地笑了。片刻,她立起身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居然还好整以暇地洗起了衣物。让他差点晕菜,天,还从未见过这样行事风格不一般的女孩子。
    她终于整顿好,向山坡走来,一眼望见一红一白两匹马,不由大吃一惊,花容失色,刚刚的闲情逸致消失得无影无踪,慌得向四处张望。还好他隐在巨石后面,没让她发现,可是没有发现就更容易让人心惧,他看到她爬上马背,一溜烟地逃走了。他的嘴角,不由地牵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可是蹄声渐远之后,他的额头忽然凝重起来。花木兰,一个女孩子,在军营中又是如何度日的?而作为三军统帅,自己面对军营中混入女人,祸乱军纪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置?
    第二天清晨,角声四起,魏军全体集合,新任元帅要检阅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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