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第十七章 岁既晏兮孰华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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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只顾慢悠悠地喝着茶,闭着眼睛吸那碧绿花茶杯里袅袅上腾的热气,显然,他对这门亲事十分地称心如意。
我把地面跺得咚咚响,一直走到他跟前,腮帮子鼓得像一只青蛙。
爹终于睁开眼睛,笑:“兰儿,你也不小了,早些定个好人家于你于我和你娘,都是个好交待。广儿那孩子憨厚能干,他爹又和我是生死之交,信得过。亲上加亲啊!”
我百般无奈,百般推脱。先是故作娇羞小女儿状,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臂:“爹爹,人家还小啦,不想嫁啦,这一辈子就只想侍奉您二老。”
“这叫什么话?”爹不以为然地一笑,“女大当嫁,你见那个姑娘是老在家里和爹娘过一辈子的?我女儿可是远近闻名的好姑娘,怎么可以呆在家里?”
我有点失去耐心:“反正女儿不嫁!”
爹说:“门当户对,为什么不嫁?”
我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祝英台在被逼嫁马文才,虽然李广不是马文才那样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可是,但是,然而,“女儿不能嫁!”
“理由呢?”爹胡疑地睁大眼睛。
“我不是你女儿花木兰啦我是刘璃啦,我不是北魏人啦我肯定要回到21世纪呀,我不想总呆在北魏过这种没有网络和肯德基的生活呀,最重要的是……人家对李广没有触电般的感觉,我和他之间没有爱情!”竹筒倒豆子真是痛快。
“什么乱七八糟的?”爹大怒,愤而掷杯,茶水和碎瓷片摔了一地。
……
还好这只是设想情境之一,实际上,我也不敢就那样冒冒失失地说出真相来,在我没有弄清楚自己如何回到现代之前,我是不愿意让自己流离失所的,更何况,我还慢慢喜欢上了这山青水秀的花塬头村和善良可亲的花家一家人呢。
实际情况是,我默默不语,可是脸上倔强的神情透露出内心的不情不愿,爹不解而又面有愠色的望着我,厅内的空气迅速结冰,都能感受到丝丝的寒气。
娘满面喜色地从外面走进来,却被眼前的阵势唬住了:“哟呵,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我眼珠一转,扑到娘的怀里装模作样地抹眼泪:“娘啊,人家才十六岁,还不想嫁人啦!人家离不开你啊!”
娘却失笑地说:“你这孩子,就为这个啊?李广是个好孩子,又三番五次地救你,我看哪,这孩子,可靠!再说了,你整天武刀弄剑的,有哪个小伙子受得了这个啊,也就人家李广能和你投合脾气!”
我挣脱开她的怀抱,不高兴地说:“娘,你这叫什么话啊?武刀弄剑怎么啦?像我这样不平凡的女孩子,一般的人我还瞧不上呢!”说着,转身就跑走了。
“你看这孩子!”娘无奈地嗔怪一句,转头看看爹,“二丫好像不大乐意哟,怎么办?”
爹吹着茶杯里的热气:“小孩子能有什么主见?不要睬她,感情也是慢慢处来的!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我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屋里,摔上房门,坐到床上,脚在地下跺着,又砰地一声躺倒在床上,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
“妹妹,可以进来吗?”木莲在门外轻声问。
我没有吭气,木莲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坐到我床头,原本哭得红肿的双眼却漾着丝丝笑意。
“姐,你好啦?”我看着她,有点纳闷。
木莲笑笑:“姐也想通了,我要的是他对我好,不在乎伤残。你看,”木莲挽起衣袖,露出一个玛瑙红的玉镯,“这是他秋社上偷偷塞给我的。”
我好奇地拉过她的手,晶莹鲜红的镯子配着佳人的玉腕柔荑,真是赏心悦目,好似一副清新明媚的画。
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欣奇地叫起来:“上面还有字哩!”
“什么字?给我念念!”木莲央求地说,“姐姐识不了几个字的。”
“与、君、相、知。”我抚摩着那细如蚊脚的字迹辨认着,“看起来我姐夫还挺文雅的哩!”
“是的呢,他是粗通文墨。”木莲腼腆地说,脸上闪过浅浅的红晕,嘴角噙着甜蜜的微笑。
我瞅着她,呆愣了一会儿:“姐姐,你知道塞翁失马的故事吗?”
“我听说过这个成语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木莲不好意思地回答,“只是具体的来历,我不太清楚。”
我叹了口气:“是讲一个住在边塞的老翁,自家的马跑入胡境,邻人来劝慰,但老翁说这未必是坏事;不几天马就带着胡地的良马跑回来了,邻人又来庆贺,老翁又说未必是好事;老翁的儿子骑着胡马去打猎,摔断了腿,老翁对邻人说未必是坏事,果不其然,不久战争爆发,边塞上的青壮年都要去充军打倒,战死者十有八九,而老翁的儿子因为残疾得以保全。”
“原来如此!”木莲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刘全的腿被轧断也未必是件坏事?还好,我大魏朝国泰民安,没有战争!”
“是呀!”我心事重重地说,可是却暗自想着,姐姐呀,你怎会知道,同样的战争不日也即将来临了呀。
晚上,木莲过来找我:“木兰,我睡不着,也不想做活。你教我唱首歌吧!”
我微笑地看她:“什么歌呢?什么歌能配得上你现在的心情呢?”
木莲转着腕上的玉镯,镯子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润鲜艳的红泽。我灵机一动:“有了,我教你一支《上邪》!”
我把潇湘琴摆在桌上,调了调弦,看了看木莲,援琴鸣弦,曼声唱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决!”
我一边唱,一边想着,木莲是终身有靠了,然而,对于我这样一个千年后的过往灵魂来讲,又有谁,是可以相濡以沫寄托爱情的呢?佳人瑶琴思华年,忽忽岁月将晚,再美的容颜也将皱如枯叶,谁能使我永如花艳?李广么?我苦笑着摇摇头,虽然有缘相见,奈何芳心无动,纵然相距咫只手儿也难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