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昱王爷受邀揽明月,冷神医妙手拭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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氐垸国,景御十三年。
初春时节尚有些冬时的寒气,趁着天气正好,巷子里各家开着房门,身着冬衣的妇人们一边晾晒着刚洗过的衣衫一边闲话家常,数落着在外经商的男人们不知何时归家。
“这打仗的都回来了,我家男人连个信儿都没捎回来,真是……”
“大嫂子别急,这经商哪儿有个准时候呢。”
那妇人听着这话,连连摆手:“如今兵荒马乱的,那外面更是天灾人祸不断……还到处跑去……我这整天提心吊胆的,他再不回来,我说不定哪天先把自己吓死了……哎!”
“哎……就算这么着,你家男人也是个有出息的,你再看看我家那位,成天见就知道去那赌庄子耍钱,没半点样子。”隔壁的妇人娘子闲着无事跑来帮手:“前儿个就连活神仙都说了他几句,他不止不听,还把人家的摊子砸了,哪想到人家活神仙那真是位神仙,说他去赌庄子必有血光之灾,还真真的就说中了,跟人家赌急了眼,动了家伙,差点儿让人家庄子里的人打死……”
“诶呦呦,这可不得了,那后来可怎么样了。”
妇人娘子放下手里的活计叹了口气:“要说是人家活神仙宽宏大量,让自己家的小孙女儿来给我家那口子瞧了伤,这才好了。”
“小孙女儿?可是平日里在北靖郡王府里给王爷看病的那位神医姑娘?”
“可不就是她,年纪轻轻倒是好医术,听我家男人说,那小姑娘可不得了,北靖郡王爷北平战乱时险些伤了性命,就是这个小姑娘给救回来的。”
说着本家娘子捡了些菜来,又拿了马扎与其他妇人聚在院中做起活计,听得北靖王时才叹了一声:“哎,北靖王也是个厉害的,带着那样的伤,愣是把战乱给平了,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落了病根,欸,你说这神医姑娘要是那么厉害,怎么没给王爷治好了呢。”
“嗨!那神医姑娘本来就是跟着活神仙云游才遇见王爷的,一个姑娘家,哪儿能在战场上待那么久,再说了,那王爷身边还能少了大夫么,还是这战乱闹的,要不是带伤打仗,那怎么就能落了病根呢,只盼着以后可千万别再打仗了。”
“啊?这神医姑娘不是跟着王爷一起回来的啊。”
“这个说来才巧呐!”妇人娘子捡了些菜帮着一起择菜,却越说越是上瘾起来:“那神医姑娘是跟着活神仙云游来的京城,谁想到才待了没几天正打算走的时候遇到了北靖王大捷归来,这俩人才又遇上,这不是,为了给王爷看病,姑娘也不走了,连带着活神仙也留下来了。”
本家娘子收拾了择好的菜,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诶呦呦,这美人英雄的,听着跟话本子的戏似的,难不成是要成就好姻缘了?”
“嗨,那王爷家的门槛高的嘞,哪是人人都能进得去的,只盼着啊神医姑娘能给王爷的病治好了就好。”
巷子里闲话家常,街道上吆买吆卖,人说【京城百里地,无处不繁华】。
北靖郡王北平战乱以来数月,未被战火沾染过的京城,除了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外,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清净了多年的北靖郡王府,终于迎回了自己的主人,和一位不速之客。
“这方子上的人参只用参须即可,文火慢熬半个时辰,待王爷来了,我给王爷号脉,药成了记得请王爷趁热喝下。”待客厅中一名小厮躬身低头听着,接过女子递来的药方待女子嘱咐完后才答了一声是,慢慢退下了。
北方大捷,皇上赏下的名贵珍宝让多年无人居住的北靖郡王府显得愈发奢华没有人气儿。
桌椅板凳皆是上好的木材由名匠细雕而成。
女子端起方才仆从置于案上的茶盏,翠玉精雕,通体剔透,放于光下隔杯便可见其中茶水清澈,整块翠玉没有一点杂质,轻轻打开盖子,一股茶香扑鼻而来,上品的庐山云雾的香气中还残留些许梅花的芬芳。
女子长身玉立,端坐在檀木背雕镂空月下花鸟图的椅子上,缎制的墨色衣裙上绣着灰色的竹纹,家常的窄袖比普通衣物略宽了一些。
本来绑在腕上的精致小盒已经解下来放在案上,来时披着的灰色斗篷被仆从收好挂在隔壁的暖阁里熏着热气。
女子不戴首饰,只在盘发时用木簪固定妆点,柳眉星目,未施脂粉亦显得皮肤透亮如玉,观之只觉清冷干净。
“我看着时辰便猜到你该来了。”女子正欲品茶,却听有人挑帘而入,不紧不慢的细品了一口清茶才将茶盏放下。
虽已初春,外面还是有些寒意,冬日的门帘皆未撤去。
来人便是北靖王沈昱,风度翩翩带着一丝病气,面白如玉唇如点红,一双狐目随着笑意微微眯着一身正气平添了三分魅惑,只见他身着素白广袖直裾,上用银线绣云上仙阁图纹,腰间腰带上绣着一圈战纹,又在正中央有一白泽纹像,脚上是一双居家时才穿的公子履,未配发冠,如瀑的长发只束了个马尾甩在身后。
“怎么从正门进来,你那连着后花园子的侧厅是摆设么。”女子抬头看着来人,不觉轻轻皱眉:“天气还凉,你好歹也该披个斗篷。”
来人愣了愣随即扑哧一笑,转身对着门后笑道:“子析,都是你拉我去亭子里赏花,术仙可生气了,看你怎么道歉。”
随着说话身后又进来一人,比方才进来那人高些,蜂腰玉骨剑眉凤目,儒雅却难掩眉目间的几分英气,那人金冠玉带,身着鸦青色广袖直裾,脚上一双鹿皮靴子,鬓边垂下两缕散发,眉眼带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贤王驾临,难怪你不要命了也要出去。”冷术仙抬了抬眉,抬手整了整方才喝茶时落下的衣袖:“哎,只等我练成了灵丹妙药,再来医你罢。”
“子析,我的大夫可要被你气跑了。”沈昱笑道。
“溶清可别吓唬我了,冷姑娘医者父母心,还未将你治好,怎么会说走就走。”说罢回身来到冷术仙面前低下身子抱拳拱手:“术仙以为可是否?”
“不敢当。”冷术仙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开贤王沈晏的手:“你要是真的心疼我下的这些功夫,不如多给他添件斗篷,什么花这么金贵,要两位王爷去亭子里赏它。”
沈昱摇了摇头,在主位上坐下:“哪里就这么不济事了,我虽弱了点,好歹也是武将出身,术仙多虑了。”
说着有小厮上了茶,又分宾主落了坐,冷术仙才拿出东西给沈昱诊脉。
重新写了脉案与之前的对比一番,才收了东西坐回右边的椅子:“应该说幸好你是武将出身,如果不是靠着以前的底子,你如今哪里还想起得来床,寒毒已经入体,不好根治,这一阵子虽然安稳,那也是一天三顿药的养出来的,上个月才出去会了朋友,回来就发了病,哦,那次也是贤王做的东吧。”
正惬意的品着茶的沈晏一口茶呛到嗓子连声咳了起来,赶紧转头装作没听到。
“别的不说,这几天不许再出去了,好歹等天气暖和了再说。”冷术仙也懒得理他,只嘱咐着沈昱。
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沈昱一听大夫下了”禁足令”,登时笑不出来了:“可是……术仙,我已经应了个邀约,过几日有朋友请我去揽月山庄赴约,你知道的,我大捷归来,很多之前出征前就说好了等我得胜归来便要庆祝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改天再聚又有什么,你的病在天冷的时候很容易复发,更不宜出行。”
“我已然应了,就不能言而无信啊。”
冷术仙微微皱眉心说劝不住他,只好叹了口气问道:“既然这样,若我说要与你同去呢?”
“这……邀我的朋友都是江湖中人,而且男子居多,我想他们应该不介意,可是你一个女儿家,单独与我前去赴约,多少不好听吧。”
“我又不是单独去。”
“哦?难道卜世爷爷也一同去?”
冷术仙品了一口茶摇摇头回道:“我爷爷又云游去了,前两日出的门,因着上个月你病复发,我没跟去。”
“哦?那你说的不是单独去是……”
“哦,贤王应该很愿意与我们一起去吧。”
正想着自己落个清净的沈晏又是一口茶呛到嗓子,咳嗽了一会儿才勉强问道:“要我同去?”
“术仙不说我也要问你呢,子析不如与我同去?你之前到处游历也交了不少朋友,这次正巧有人问起你呢。”沈昱道。
“我近日无事,若使得自然愿意同去,可……术仙如何同去?”
冷术仙将小木盒绑在腕上,又理了理衣服:“即入江湖内,何必拘小节。我只是放心不下溶清的病才要跟去,你们喝酒取乐我也有我的事可以做。”
沈昱思忖一会儿点了点头:“如此,有劳术仙了。”
“若当年我没有随爷爷继续云游,而是留在军营里为你调养,你也不会有如今的病症,到底是我思虑不周造成的,不敢说有劳,尽力罢了。”
冷术仙整理好东西,又叫来小厮拿了斗篷:“既然定了,我就去多准备些药带上,揽月山庄在哪儿,路程远么。”
“不太远,出了城再走个半天便是揽月山了,那山庄建在半山腰,车马可达。”
“何时出发?”
“算来也就是这几日了,我原定的后日出发,听意思是要住上几日。”
冷术仙算了算日子还来得及准备:“还要住上几日,若我今天不来,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了。”
沈昱笑了笑,只拱手道:“是我思虑不周了,还好今日你来了,术仙莫怪。”
“你只记得千万保重我也就没得可怪了。”说罢起身拎起医箱又披了斗篷:“一会子药来了趁热喝了,听说厨房里给你准备了蜜制酸梅也好去去苦味,外面天寒你不必出门相送,后日一早我自会来找你。”
“术仙放心,我自会保重。”沈昱随着起身,又转身对沈晏笑道:“既然术仙不让我出门,还请子析代我送她到门口吧。”
沈晏含笑走到门口,随手接了小厮手中的门帘扶着:“这是应当,术仙姑娘,请。”
冷术仙应了一声便出了门,沈晏跟着出来便放了门帘,二人并肩行至前府花园,只见各式鲜花均是微微含苞,欲开未开甚是可爱。
“怪不得你们要去赏花,确是一派春色了。”虽未驻足,冷术仙却微微叹道。
“今日是我疏忽了,只想着阳光甚好,他的脾气总是待在屋里怕是要闷坏了才想着出来散散心,竟忘了准备斗篷。”沈晏笑了笑,又问道:“术仙医术了得却不知师从何处?”
冷术仙微微偏头向他,却未曾抬眼对视:“我从小便熟读医书,又有爷爷教导了些药理,这些年云游,去了不少地方,才多认了些药材,不敢说什么医术了得,尽力罢了。”
“哦?原来卜老先生也懂医术?”
“卜世爷爷并不懂医术。”
“可方才你说……”
说着到了门口,冷术仙才驻足抬头看他:“卜世爷爷并非是我的亲爷爷,不过我自幼因他照顾才能活到现在,如同亲爷爷一般罢了。”
“哦……”听罢沈晏微微愣了愣,话至嘴边却觉失礼便住了嘴,看到北靖王府的车夫已经等在门口了,才转而拱手道:“有劳术仙今日来这一趟,后日再见。”
冷术仙点点头:“春日天寒,你也该加件衣裳。”说罢上了马车,又想到什么似的微微掀开侧面的布帘嘱咐道:“记得看着他喝尽了药才行。”
沈晏笑着应过,站在门口只等马车行了一段才转身回了,进了屋里复又坐下。
沈昱看了他一眼,调笑道:“你天天泡在我这里,可是家里又回不得了?”
沈晏轻咳一声叹了一口气:“三五日的便有皇兄派来的人请安,若不来你这里,总没个消停。”
另一边,待等过了闹市马车才停了,冷术仙下了马车又谢过车夫进了院子。
还未进门,只听得羽翼翻飞的声音,抬头看去,是卜世的飞鸽传书到了,忙起身安抚了鸽子又准备了些细碎杂粮做饲料,才取了信来看。
那信上写着卜世出门云游,偶然遇到故人,便多耽搁了几日,大概过两天就会带着故人返回京城,顺便询问了冷术仙的情况。
放下信,冷术仙又算了下日子,不由感叹到:“如此,也是正巧了。”
眼见着天色渐暗,冷术仙连忙开了灶火做了些吃食,吃罢晚饭又读了会子书方才睡了,第二日一早便回了信让鸽子传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