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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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边的景致时常变幻不一,不知何时,就使进了林萌。
有道是”秋日烈阳猛如虎,”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阳光,在透过了那一层层密密匝匝的树叶后,再落在地上,就只余下一块块光斑。
雪儿仍旧望着窗外,似不知疲累般的,任由那些明灭不定的光影落在如瓷如脂的脸上。
福源山上傍晚的风,比山下伴江城里的要冷一些,透着秋日傍晚应有的凉。
菩提禅寺建在福源山的山顶上,许是因天色渐晚,这一路上倒也未见着其他前来礼佛的香客。
泽镰驾着马车,穿过了一扇高大宽广又满是刻着时光印记的山门,遥遥便见那天王殿前插满香火的青铜鼎前,有一对品貌不凡的夫妇,似早已翘首以待多时。
男子一身绯衣,模样俊雅。
女子绝色,又有银铃花绳束发。
泽镰将马车停在天王殿前,惑心放下矮凳便向那对夫妇挥了挥手。
“雪儿,我们到了。”惑心挥完了手,便转身撩起车帘。
雪儿起身踩着矮凳下了地,他刚转过身,还没有一丝丝的准备,就见了一个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女子正往这边疾步走来。
不。
说是疾步倒也不尽然,因为走到后面,那女子干脆提起裙摆跑了起来,可尽管如此,那女子也仍旧是美的,美的让人难以心生责备。
“彤儿,你慢点。”跟在女子身后的俊雅男子轻轻开了口,满是宠溺与纵容,一身绯衣随风动,再佐以女子发间的银铃声,一如雪儿一般绝色。
雪儿难得愣住,一下子失了动作,似不知该做何反应。
“幽冥尊主、尊主夫人,二位别来无恙。”惑心率先有了反应,只见他抱拳迎了上去,接道:“当年带走令公子,本是无奈之举,今日,我二人遵照当年之约,将令公子归还于二位。”惑心看了看雪儿,示意雪儿上前来。
雪儿回过神来,往前走了两步。
“还望二位莫怪。”惑心又道。
“。。。雪。。。雪儿?”方才还活泼跳脱的女子,开口竟小心翼翼了起来,许是怕惊扰了这分别三载之后才得来的重逢,又许是怕吓着了那从开始,就有些怔愣的小娃娃,可那宛若清泓与雪儿如出一辙的红眸里的惊喜与疼爱,却冲破了这份小心翼翼直直的落在了雪儿的眼里。
“前辈多虑了,当年一事,二位前辈也是为了雪儿好。”幽冥赫抱拳欠身,又接道:“在下与内子感激不尽不说,又怎会责怪二位?”幽冥赫知道,当年,若不是泽镰与惑心二位前辈赶到及时,他与爱妻所生的雪儿,怕是一出生,便要夭折了。
雪儿生来命薄。
这也是为何当年的幽冥赫与玄机彤儿愿意将出生不久的雪儿,交由素未谋面过的泽镰与惑心带走的原因。
惑心当年的原话是,”令公子不止命薄,还福浅,若是二位执意要将他留在身边,不说令公子活不过长久,就连夫人,也会受到牵连。”
”但尊主与夫人若是信得过我二人,就可将令公子交由我二人带走,他日,有待良机,我二人定将令公子归还,毫发不伤。”
这番话,对当年还是初为人父、为人母的幽冥赫与玄机彤儿来说,抉择无疑是两难的。
可是。
若留在身边,就护不住雪儿的性命。
若是让他们带走,就还有一线生机。
幽冥赫与玄机彤儿到底还是妥协了,倒也不是为了自己,只为那出生不久的雪儿。
“只要二位不怪便好。”惑心点了点头。
“是前辈言重了。”幽冥赫又欠了欠身,然后侧过身接道:“在下来时就向辗尘法师借了处清静之地,还望二位前辈能够赏脸,移步一叙。”
泽镰始终未说话,似都听由惑心做主。
雪儿也未说话,只是在玄机彤儿唤他时,轻轻的点了点头。
“娘亲能抱抱你吗?”玄机彤儿半蹲在雪儿面前,满脸的期待。
“嗯。”语罢,雪儿便有了动作,只见他缓缓的走近玄机彤儿,然后伸出了手,虽然神色仍是淡淡的,但从那上扬的唇角,与那周身尽数敛去的冷意来看,雪儿他。。。大概也是开心的吧。
幽冥赫走在最前方,应是带路,泽镰与惑心并肩跟在其后,玄机彤儿抱着雪儿,待无痕与无伤取了东西才往里走,倒落在了最后。
菩提禅寺作为百年老寺,香火一直很是鼎盛,主持法号——辗清,辗尘法师则是主持的师弟。
想来,幽冥赫作为武林”第一魔宫”之尊,断然是不该与这菩提禅寺出身清净的得道高僧辗尘法师有交集的,可叹世事无常,又哪还有绝对之事?
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幽冥赫不但和辗尘法师有了交集,还和他成了忘年交。
所以眼下幽冥赫带泽镰惑心去往的地方不是寺内厢房,而是辗尘法师自己用作清修的院落,就在寺后的竹林里。
这院落并不大,入眼就是那一片片白墙,房间分作两边,一边是清修用的禅房和茶室,一边则是几间厢房,红栏回廊绕过院中的景观池将禅房与厢房连接在一起,倒是清雅至极。
幽冥赫带着泽镰一行人去了茶室,他亲手斟茶予泽镰惑心二人,更很是真诚的谢过他二人予己家的大恩,再之后,一行人倒是渐渐熟络起来,别的不敢说,但起码在言语间,就不再那么生疏。
“尊主的意思是说,这开启古墓一事,几大门派还未谈妥?”惑心挑了挑眉,看来。。。时间可能不大够?这次是又要错过?
“是的前辈。”谈论起江湖中的事,幽冥赫似乎像变得跟雪儿一般,那周身的寒意几欲凝成冰,他接道:“想来,苏锦荣先将”龙印”的消息放出来,估计就是为了引出其他的信物。”
“上官临城应也是看出了苏锦荣的用意,所以才又故意亮出”虎印”来试探其他信物的持有者。”说真的,苏锦荣这抛砖引玉的手法并不高明,相反,还略微高调过头,但恰恰也胜在高调,上官临城才好借此为由,将各大门派聚集在一起,不得不说,这传说中的古墓。。。诱惑还真的是大!
“那尊主打算如何?”惑心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在下本就无意古墓。”幽赫冥说得坦然,又淡然!
“尊主可曾听闻那古墓的传言?”传言古墓之中,无论是财宝还是秘籍,神兵还是奇药,都是应有尽有!惑心想,他幽冥赫只是一个凡人,他凭什么能如此淡然的说出无意古墓的话?
“听过。”幽冥赫点了点头,话锋又一转清冷,又接道:“但无论其中有何珍宝,也都与在下无关。”
“况且,在下此次之所以愿意前往聚贤庄,也并不是为了古墓,不过是怕落人诟病,恐在岳父大人那里不好交待罢了。”身为武林第一魔宫——幽冥宫之主,再不会有人比幽冥赫更清楚,什么叫欲加之罪,什么又叫何患无辞了。
遥想当年,幽冥赫与玄机彤儿缔结连理就落下不少话柄,也是正因为这些连当时的幽冥赫都听不惯的话柄,才伤了当时还未曾见闻过污秽的玄机彤儿的心,也是自那时起,幽冥赫就决定收起一身锋芒,只为给自己的爱妻一份安稳。
可是身在江湖,身手地位有多尊崇,就有多么的不由己,毕竟,你越是身居高处,就有越多的人盯着你,因此,幽冥赫有时甚至会想,若是没有当年一事,岳父大人他。。。是不是就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应下,自己的这声”岳父大人?”
“可你持着”麒麟鼎”,你要想脱身,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惑心抿了口茶,眼眸半垂,模样难得跟泽镰有几分相似。
“前辈你怎么。。。?”幽冥赫原本是想问,”前辈怎么知晓?”的,但话说了一半,他便转念一想,也就不再追问,只是了然般的点了点头,应道:“是不容易,但能拖便拖罢,雪儿他。。。还太小了。”若说幽冥赫之前只想护着玄机彤儿,顺着玄机老怪,那么如今,他便又多了一个牵挂,雪儿还小,他还想看着雪儿长大呢!
“更何况,虽然上官临城能将各大门派聚集在一起,但眼下若是谈联手,恐怕还早了些。”幽冥赫勾了勾唇,接道:“毕竟对于那些个名门正派而言,要同在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魔宫”合作,是一件很是为难的事情。”自古”正””邪”不两立,眼下虽有古墓之诱,但若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消除江湖”正派”对”□□”的成见,还是很难的,最起码,当今武林盟主上官临城是做不到。
“。。。也是。”惑心沉吟了瞬,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心道,这开启古墓一事还让江湖中人从长计议一番再说吧,反正月儿他。。。还有时间。
“好了,还是先不谈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了。”幽冥赫望了眼窗外,接道:“依在下看来,眼下天时也不早了,若二位前辈不嫌弃,不若就在此处用过饭,再作歇息如何?”
“嗯,既是尊主有请,那我二人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惑心浅浅笑了笑,然后抿了口茶,借着那清茶入口时的苦涩压下心中的疼惜,接道:“那就打扰了。”
“前辈这是哪里话。”幽冥赫躬身作了一辑,接道:“那就请二位前辈在此稍作休息,在下这就先失陪了。”
“嗯。”惑心点了点头,他岂不知晓,眼前这个俊雅至极的青年男子,远不似江湖传言中那般冷血无情,他应当早就想好好看看雪儿了吧!也亏他能忍这么久。
幽冥赫闻言,又向泽镰与惑心欠了欠身,这才举步往外走,仍是不疾不徐的样子,待跨出了门槛关上了门,他这才快步的走向回廊另一边的厢房,而后轻车熟路推开最里侧的一间,刚迈进,俊雅的脸庞上就扬起浅浅的柔光。
“彤儿,我回来了。”幽赫冥轻声道了一声。
“夫君。”千机婉闻言放下杯盏,起身看向幽冥赫。
“彤。。。。”幽冥赫正想说什么。
“嘘!”玄机彤儿倏地跃至幽冥赫面前,一手抚住他的嘴,一手食指竖立于唇瓣上,她道:“雪儿他困得睡着了,夫君若是有话,我们这就出去说吧!”一边说着,玄机彤儿就一边拉着幽冥赫往外走去。
幽冥赫见状摇头失笑,却也不恼,他静静的跟在玄机彤儿身后,本就无声的步子,也愈发的轻了,待身后的门被轻轻阖起,幽冥赫这才转过身来,似正欲说些什么。
却不料,玄机彤儿又向院门招了招手,而后就见两个少年往这边走来,还不待玄机彤儿开口,就听那两少年道:“属下见过尊主,夫人。”无痕躬身。
“属下见过尊主,夫人。”无伤亦是。
“免礼。”玄机彤儿抬了抬手,接道:“我从刚开始就见你二人跟着雪儿,你们是。。。?”
“回夫人的话,我们是少爷的侍卫。”无痕应道。
无伤则点了点头。
“那好,那你们便守在这里罢。”玄机彤儿点了点头,又转过身看幽冥赫,接道:“夫君,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那二位前辈予你我有大恩,可不能怠慢了才是,不若,就由我去准备些吃食来?”菩提禅寺内随时都有供香客取用的斋饭,幽冥赫与玄机彤儿又是辗尘法师之友,就算是让人特意将斋饭送到这小院来,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可眼下,听玄机彤儿话中之意,竟是要亲手做饭。
“也好,那就有劳彤儿了。”幽冥赫笑得温柔,他这温泉就像一汪清泉,仿佛他只要在玄机彤儿身边,他这温柔就能源源不断,他道:“就先让蝶柒陪你过去,过一会儿,为夫再去寻你。”蝶柒是幽冥赫放在玄机彤儿身边的侍女,幽冥赫的本意是让蝶柒保护玄机彤儿的安全,但这么多年来,谁也没有见蝶柒动过手,倒是见她常常跟着玄机彤儿做一些吃食。
“好。”玄机彤儿点头应道,转身欲走,又似想起了什么般,又回过头接道:“对了,夫君你一会儿莫要忘了,去将那马车里的梨花酿取出来,给二位前辈尝一尝。”梨花酿是玄机彤儿从她娘亲那学来的手艺,因酿法与寻常有异,所以无比醇香,早前收到泽镰与惑心的消息,她便从别院中带了两坛出来。
“嗯,为夫记下了。”幽冥赫轻轻颔首。
玄机彤儿闻言就往院门那边去了,应是去唤蝶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