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千古姻缘之前世今生  三卷第十五章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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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景昭微愕,抬起目光盯着他。“你要帮御景昭梳头?”
    他的视□落在御景昭略嫌浅色的眼瞳,仍然面不改色的拿过御景昭手里的木梳,说道:“转过身子吧,御景昭这辈子还没为人梳过头,你不嫌弃就好。”
    木梳极旧,旧到不能想像究竟是多久以前留下的,梳齿断了几根……
    “改日,御景昭帮你作个木梳。”他平静的说道,撩起御景昭的长发专心梳理。
    御景昭发黑而细柔,如丝绸,教人舍不得放手。
    “这个吗?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少游的男子留给御景昭的”御景昭□声说道。
    “少游?”
    御景昭闭上眼,喃道:“他是御景昭的爱人,为了御景昭甘愿丢掉皇位,重了剧毒。”
    他注视着御景昭的黑发,原来,她的执着都是因为少游。
    “原来,你是为了他,所以,才会救御景昭的”他随口应道。
    心里,却有股酸涩。
    小昭的唇畔是酸涩的笑,随即注意到他停下手。“梳好了吗?等御景昭洗个脸,便能上路了。”小昭转身欲接木梳,见到他奇异的神态,忍不住担心,脱口道:“你是不舒服吗?”随即皱了皱眉头,道:“御景昭忘了,你是修道之人,自是一般凡夫俗子不能比的。”
    小昭暗松口气,垂眼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住木梳。他目不转睛的望着,神色难读:“你该再留几天的。”
    “你刚好,路途颠簸,御景昭雇了辆马车在外头等着。”
    马车在客栈后门,车夫一见他们走来,连忙将布幔撩开,不由自主的看着小昭的双眸。
    “瞧什么瞧,要御景昭将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吗?”御景昭气虚道,想要狠狠的瞪他一眼,却喘得要死。
    冷少游摇头叹息,将小昭扶进车内。“若天下人都看着你,你不是得要挖尽天下人的眼珠吗?”
    “挖就挖,御景昭怕什么!谁教他要用奇怪的眼神瞧御景昭!”御景昭恼道。
    马车轻轻摇晃,窗幔后的景物在动,小昭有些头昏,却咬着牙关撑着。
    “也许,他是瞧你漂亮。”
    小昭一怔,“哼”
    闭上眸子,心头的一时激动让御景昭头晕,不由得倒下去,随即又摇了摇头,振作的坐起来。
    “你休息吧。”冷少游从车上拿出薄毯。
    “掌握一切天命,那又如何?”小昭冷笑。
    “人靠己身,神只能看,不能插手,插了手,扰乱人间因果,人人靠佛而不自救,这样天下将大乱。”
    见小昭一脸悲苦,他不再言语,怕她动气伤身……这个念头微微晃过心头,他倏然一惊,连忙闭上眼不再瞧御景。
    “少游,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原来御景昭还没有睡着
    “记得啊,从出生记事开始的,什么都记得,御景昭4岁入纯阳观,至今22年,虽然尚未大彻大悟,但是,小小心得还是有的。”
    “也许,是御景昭自己太执着了吧,你根本不是御景昭要找的少游。”御景昭痛苦的呻吟出声,不是不坚强,只是,原来自己坚持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结果呢?
    “你和御景昭一起去“雪轩”吧,伤好之后,可以离开,可以留下,随你。”
    “留下,留下来,御景昭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和御景昭一起参佛悟道,以你的智慧也许将来会有大成。”
    “哼,大成?难道可以升往西方极乐吗?御景昭只希望能够和少游见一面。”
    冷少游心一动,知道御景昭说的少游不是自己,可是,心还是被猛烈的撞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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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走了七天。七天来听尽他的佛言佛语,明知他让御景昭跟随是为了教化,但听着他毫无感情的渡化,心里不甘极了。
    到得第七天头上,御景昭的伤差不多痊愈,可以下地走动,冷少游弃了马车改成徒步。
    御景昭顶着烈日步行,每走一步心里都要咒骂他一声。
    “过了这座山,人烟就多了。”冷少游微笑道:“到时候,你可别欺负无辜百姓。”
    “御景昭何时欺负过人了?”总是这样,老将御景昭看成顽劣不堪的恶女,有点骨气的话,就该撇头离去,偏偏……偏偏双脚跟着他,不是为他的佛言佛语,而是为他的人。
    “没有吗?那就好。”他也不多作反驳。日偏西山,凉风阵阵,冷少游瞧见御景昭打了个颤,将披风丢给她。“你自己保重些。”见她的脸蛋似乎微红,他又道:“人之皮相不过维持数十年,你若能倾心向佛,修成正果,也不会有病有痛,风吹而身弱。”
    御景昭才感激他的关心,又听见他三句话不离佛心,咬牙跟上他。
    “当神佛有什么好?在你眼里,难道只有神佛重要吗?御景昭也是有生命的,不害人不杀人,御景昭这样够好了。”
    他微微笑着,虽然没有回答,却彷佛将她当三岁顽童。究竟要如何做,他才会正眼瞧自己?难道真要她变成神,他才会将御景昭纳入他的心里?正出神,猛地滑了一跤,跌在绿茵地上:他没理会,御景昭恨恨地瞪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才爬起身来,走了几步,痛喘口气。
    御景昭的足踝扭到,每走一步都引来极大的疼痛,豆大的汗珠滑下脸颊。见他背影隐没森林之间,心里起了慌张,忍痛一跛一跛的跟上去。
    “冷少游!”御景昭跑进林里,鸟飞兔跑,林中空无一人。
    御景昭的心跳漏了一拍,颤声叫道:“冷少游,你在哪里?”她的声音极颤,几乎不成调子。
    足踝不再感到疼痛了。肉体的痛算什么?最怕就是无人相伴。他一走,自己是可以找,但他只有百年之身,她能找多久?等他死了,难道又得孤独一辈子。
    为什么他要逃开?御景昭真令人这么生厌吗?
    在林中不停的寻找,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御景昭全身冒起了冷汗,不由得想起那一段无尽空洞的岁月!
    急促之中踢到大石,扭上加扭,翻跌在地,手肘磨破皮,流出淡淡的血丝,原是披肩的长发凌乱垂地,御景昭低低喘息,痛恨的用力击向草地,“万物皆有灵,你这样捶打,也是有损功德的,”熟悉的声音伴着熟悉的脚步。
    御景昭咬住唇,缓缓仰起脸,黑瞳里映着的是心爱的男人,御景昭一向不爱他那种超脱世俗的微笑,如今看见他的笑,只觉得松了口气。
    “我……御景昭以为你逃了……”御景昭结结巴巴的,全身仍是震颤不止。
    “我逃什么?你又不是吃人妖怪。”他微笑,见御景昭一身凌乱,上前扶御景昭一把,“我遇上山间猎户,他盛情招待咱们,御景昭,今晚咱们就借住那里一宿。”
    “你……你说什么都好……”御景昭用力抱住他,眼眶好热,难以舒解,只得闭上眸子,心想:“只要你不离开我,御景昭什么都依你。”
    冷少游微微蹙起双眉,正要推开御景昭,却发现御景昭的足踝肿起如馒头大小,他勉强忍受御景昭的拥抱。
    等了半晌,他忍不住开口:“你再抱下去,就真要露宿此地了。”不由得将御景昭推开,但仍然支撑御景昭的身子,对御景昭脸上展现的失意视若无睹,笑道:“我扶你走吧。”
    “嗯……”御景昭强压抑对他的满腔激动。只要他不离开,他就算离御景昭一尺远,御景昭也心甘情愿。
    行在山中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依着猎户所言,在深山里找到一栋草屋。猎户早先赶回家准备待客。
    山中难有人烟,广大通十分热情的相迎,咧起大嘴笑道:“今天猎了一只野兔,正好给客人下酒。”他三十余岁,说起来话不经修饰。
    冷少游微笑,进门之后将御景昭扶到桌边坐下。
    原先没料到还会有姑娘相随,广大通叫道:“这姑娘莫非是……”正要猜测是夫妻,冷少游微笑接道:“是兄妹。”
    御景昭咬着下唇,不吭一声。
    “原来是兄妹。”纵然面貌大有不同,也不曾怀疑过,“今晚小姑娘可以跟御景昭妹子共睡一张床。”广大通笑呵呵的说道,见妻子在席后招招手,他走过去,边瞧着冷少游,边听妻子低声说话,点头不止。
    “你认识他?”御景昭起疑道。
    “不,是初识。”
    “那为什么他看你愈看愈高兴的模样?”
    冷少游坐下,摇头轻笑。“你长年不近人烟,不知人是亲切而有趣的。”
    “有趣?我可瞧不出他哪儿有趣了。”御景昭说的是事实。姓广的男人看起来就是粗线条,一点也没有有趣之处。
    冷少游但笑不语,又露出洞悉的眼神,御景昭不爱瞧他那种眼神,像是超脱红尘之外,在解读世间之人。
    等四菜一汤上了桌,广大通的家人一一出来,御景昭这才瞧见除了猎户妻子及五岁男孩之外,还有个体态年轻的少女,御景昭的打扮十分朴素,扎了两条黑溜溜的小辫在胸前,眼睛大大的,骨碌碌的转动,瞧起来……多年轻天真。
    “这是小妹云云。”广大通咧嘴笑道:“生在咱们家里是幸也是不幸。幸在都十五、六岁了,还舍不得让她做粗活,只让她接了山下的绣工回来做;不幸是咱们住在深山里,坦白说,要找个如意郎君可不容易。”
    “是啊是啊”广氏上上下下打量冷少游,大嘴露出满意的笑,猛点头。“我瞧公子相貌堂堂,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可有人在等着?”
    御景昭眯起眼,怀疑地注视他们。
    “嫂子。”少女的脸浮起红晕。
    他有没有家累关你什么事?御景昭疑惑的盯着那少女,衣袖有人在拉,御景昭顺眼瞧去,见到五岁男童冲着御景昭笑。
    “你笑什么?”
    “大姐姐真漂亮,比姐姐还漂亮。”
    “我漂不漂亮,关你什么事?”御景昭冷言相对,广家夫妇同时一呆。
    冷少游微笑着打圆场:“我家妹妹极少出家门,这一趟我是带地出来见识世面,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请多包涵。”
    “原来如此。家妹子也很少出门,想见世面,偏一人在外也担心,我瞧冷公子人品好,看起来也不是恶人,若你家里无妻无女,是否……”
    御景昭猛然站起身,怒瞪着那脸红的少女。总算明白他们话中何意了!
    “御景昭,坐下。”
    御景昭的视线由少女转向他,一脸不敢相信……“他们在推销闺女,你没发现吗?还坐什么坐?”
    “御景昭,咱们是客。”
    “客又怎么的?你是我的,旁人可没有权利抢走你!”御景昭叫道,五岁孩童被御景昭尖锐的声音吓了跳,窝进母亲的怀里。
    广家夫妇彼此对视一眼,心底吃惊不已。
    “冷公子,你们不是兄妹吗……”
    “什么兄妹!”御景昭嗤斥道:“我喜欢你,你是御景昭心爱的男人,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血缘的关系!你不爱御景昭,御景昭能忍受;你视御景昭为无物,御景昭无言以对。可其他女人倾心于你,御景昭说什么也不甘心!”御景昭怒目瞪向那少女……那少女就坐在御景昭的身边,见御景昭的目光充满怨怒,吓得退后几步。不甘心啊,等了千年,最后还要拱手相让,徒劳去做她人嫁衣。
    “御景昭,别吓着人家姑娘。”
    别吓着人家?御景昭可从没听过他对别人说别吓着御景昭。细细打量这少女,是年轻,有着人一般的性命,也许还带几许天真无邪的娇气……御景昭很久以前就忘了什么是天真无邪,也未曾再跟人撒娇过。他喜欢这样的少女?或者,因为这少女是人?御景昭嫉妒啊!嫉妒的心好苦,苦涩到连自己都觉得反胃我这么的爱你,为什么你连点感动都没有?”
    “你爱我,我为何要感动?”
    “那么,你要御景昭怎么做,才会爱御景昭?”
    “我永远也不会以男女之情爱你,御景昭。”冷少游平静的说道。
    “为什么不肯爱御景昭?为什么?就因为御景昭不是人吗?”不理广家人倒抽口气,御景昭眯眼问道:“就算是施舍,哪怕只有一点点,御景昭也愿意啊!”
    “妖……妖怪!小宝,快过来!”
    广氏惧怕的字句打进御景昭的心里,无论在哪里,永远都被人排斥在外,御景昭偏抓住五岁小童,怒言道:“御景昭就是妖怪!那又如何!御景昭剥他的皮、喝他的血,将他的骨头丢□野狗吃,这就是妖怪,吃完他再吃你们,御景昭要吃尽全天下的人!”
    “御景昭!”
    “把孩子还我们!”广家夫妇叫道,相拥缩在角落里。
    “好啊,”御景昭嗤笑,“那就来换啊,是爹来换还是娘来换?或者要叫小姑来换?一命抵一命,御景昭要看看谁最爱这个小孩!”
    广家三人惊骇的对视一眼。
    “御景昭,把孩子放下。”冷少游捉住御景昭的手臂,轻斥道:“你吓着人了。”
    御景昭瞪着他,“为什么你老为他人说话?却从来没有为御景昭说话过?在你的心里,究竟谁最重要……”话还没说完,忽然广大过冲来,手里握着长矛,刺进御景昭抓住孩童的手臂里。御景昭轻抽口气,一阵剧痛让御景昭不由自主的松手。
    “妖怪!妖怪!”那少女将桌上的菜扔向御景昭,盘子砸到御景昭的脸,御景昭一怒,要回手,却让冷少游紧紧抓住,无法动手。
    御景昭错愕的望向他,他仍是一脸平静,毫无怜惜抑或紧张之意。血从额际流下,滑过御景昭的脸颊。
    “你……当真无情无义。”御景昭猛然抽回手,缓缓望向缩在角落的广家人。
    若是御景昭有这样为自己拚命的家人,御景昭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御景昭是有的,也曾有娘亲叫御景昭囡囡,还有小春叫御景昭姐姐。
    “你说的没错,”御景昭愤恨的说道:“人世间的情算什么,有情有义个屁!御景昭还在执著什么?御景昭不要你了,御景昭自己照样可以过得好。千百岁月,御景昭自己一人都能活下去!”语毕,不理肿起的足踝,跄跌的奔出草屋之外。
    短短共计七天,御景昭的美梦破碎了,再度回到难以流动的岁月里。
    冷风在吹,树影在摇动,这样的景象历历在目,每一天都是孤自一人,早已习惯了。
    足踝在痛,比不过心痛。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喘不过气来,跌在地上。
    “啊”御景昭伏在地上,仰天长啸。
    忽然胸前滴下几滴血迹,心脏的刀口撕裂搬的疼痛。
    小昭疼的昏死过去:“是要下大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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