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秋季落下了难得的雨，丝丝凉意席卷着这繁华的城市。
    神幽的心中难掩的寂寞。和安西瓦内斯的会面完全没有他想象中来的轻松，明明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败得一塌糊涂。难道他真的赢不了那个男人？
    “皇弟。”
    心烦，偏又撞上不想见的人。
    “你不该一个人行动。不要忘了，这次议和是由我负责的……”
    “所以皇兄扣了我的人，以示惩罚？”
    “你……你说什么？”
    “悠扶呢？不要告诉我他在使馆休息。”冷笑，若不是早就知道五皇兄不会放过他，他又怎么会直接来议和大厅？
    “他没有看好你，当然要罚。”
    “那么五皇兄是不是也要罚我？”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你敢吗？”
    “你太放肆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来人，把七皇子给我拿下！”五殿下气得脸色铁青。想他率领十万大军征战沙场的时候，有哪一个人敢和他顶嘴，神幽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从小养在后宫，娇生惯养，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宫门，不要说打仗了，恐怕他连剑都提不动，这样一个毛小子哪来的胆子和他斗？
    几个士兵一听到命令就要上前拉他。神幽不动，他的剑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你们谁敢碰我？”怒吼，低哑的嗓音中难掩的威严。一时间震住了那些士兵。没有人可以随便碰他，即使是安西瓦内斯也不可以。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他拿下，想不听我的命令吗？”
    “不要碰我。”后退，先前的威严变成了恐惧，不想伤人，却又不能脱身。几个士兵扯住他的衣服，硬要把他拖到五皇子面前谢罪。
    “我说了不要碰我。”反抗，银色的发丝顺着肩滑落胸前，异样地光泽。忽然，一个士兵一施力，猛然撕扯开他胸前的衣扣。雪白的肌肤展露无疑。
    “你……”五皇子惊呼，脸色苍白地盯着神幽的身体。
    “滚开。”失神，他用力推开身边和他纠缠的士兵，快速把衣服拉好，遮住肌肤，俊美的脸上一片黯然。还是被看见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这不关你的事！”低头，神幽透着薄薄的衣服看着自己被伤痕布满的身体……这种伤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但是……除了自己和影，没有人有资格看见他们……
    思及此，藏于腰间的软剑已挥落，瞬间封住了五皇子以外的每一个人。鲜血渐起，喷在剑上，漾起和剑身一样的色泽……鲜血般的嫣红……迷惑着倒下的人……只是，他们已经不能再说话了。
    “你……”又是惊呼，五皇子腿脚一软，跌坐到地上。太快了，他根本还没来得及感觉杀气，身边的人就接连倒下，若是刚才他要取自己的脑袋，现在他一定不会活着。冷汗顺着脊背滑落，连着脸上丝丝水渍，让他虚脱。一直都知道神幽很美，却不曾发现持剑的他也是如此的耀眼，只不过这是种冰冷的耀眼。斜阳照着他的侧脸，映出他银红色的唇和……看不出颜色的眼睛，血红的剑和银色的长发，以及那一身逼人的寒气，每一样都是种美，妖艳而又迷人……
    “你最好不要再惹我。”
    “你……不杀我？”
    “别急，我不会放过你。”低沉地笑着，“如果你敢把你看到的告诉别人……不要怪我不客气！”收剑，嫣红色落入腰间。不是他顾念兄弟之情，才放过五皇兄，而是他还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对付安西瓦内斯……
    捡起地上染血的雨衣披在身上，神幽的唇上又浮出贯有的冰凉笑意。安西瓦内斯·奇拉亚……等着看吧，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不会再输给你。即使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也不能成为我手下留情的原因……所以，受死吧……
    仪子的天气是出了名的多变，前一秒是晴天，也许下一秒就是雨天。尽管如此，安西瓦内斯还是不喜欢雨天，那种阴森会让他想起自己被灭的族人，就像十二年前的大火，烧了他的亲人，也烧了他该有的未来……
    “我王！”莫夫德轻唤，害怕吵了正在休息的王。
    “什么事？”睁开淡金色的黑眸，点点倦意尽现脸上。战争一结束，他就快马加鞭赶来仪子，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只为了见一个久久不能让他忘记的人。
    “柯柯西·巴拉可王派人送来书信。”
    “说什么？”
    “是关于联姻的……”
    “联姻？这是他们一心求和的方式吗？为什么神幽没说？”
    “恐怕除了柯柯西王，没有其他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
    “陛下想想，柯柯西王会派他不喜爱的皇子来议和吗？当然不会。他这么做是因为王要求神幽殿下前来，柯柯西王本人也许并不愿意这么做。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子能做什么呢？柯柯西王虽然派了他来，可是并不代表会对他有信心啊。”
    “所以他选择联姻的方式？”安西瓦内斯淡笑，那个无耻的小人，他还是不喜欢神幽吗？微微抿了口酒，安然躺在为他特制的睡椅上，“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以臣之见，王您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我听说那位公主被柯柯西视为国宝，如果陛下和她成亲等于是收服了巴拉可家族的天下。陛下即得美人，又得江山，何乐而不为呢？”
    “莫夫德，亏你是我的军师，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我的心意？”
    “陛下的心意，臣明白。但是，您总不能为了一个少年，一辈子不结婚呐！”
    “如果我说……我不想成亲呢？”安西瓦内斯微笑，要他结婚不难，可是忘记神幽却不那么容易。十二年的牵畔岂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您现在是一国之君，千万人民的幸福都在您一人手中。您就算不怕天下人耻笑，也该为您的百姓着想啊。我们今天的胜利来之不易，民心稍有不稳，一切的努力都会白费。陛下就当是为了人民立一个皇后还不行吗？”
    “莫夫德，我的努力都是为了一个人。如果他不接受，我要江山又有何用？”
    “我王啊！”军师忽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您这是何苦呢？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觉悟……您对神幽殿下的感情不过是少年时的牵畔，现在你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情谊，这一点从神幽殿下对陛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啊。陛下就算有心要收他做弟弟，可是神幽殿下他肯吗？陛下啊……您这样是在折磨自己啊！”
    “弟弟？神幽……只是在扮演弟弟的身份？”叹气，他的确弄不清楚那种瑟瑟的感情以为着什么，他只是知道，现在的神幽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一个天真、善良、又很容易受伤的男孩……
    “陛下想想，如果神幽殿下不是您唯一的族人，您还会那么关心他吗？”
    “是啊，唯一的族人。”仰头，看向窗外，无限的悲哀。那一天在花园里见到这个迷人的小家伙时，他就迷惑了……他们只是因为悲伤才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的族人……
    “我王……”
    “是什么公主要和我结婚？”
    “啊，是……是柯柯西唯一的女儿——圣·巴拉可！”
    “圣·巴拉可？”好熟悉的名字！在巴拉可王的国家里，除了神幽，还有他认识的人吗？
    “就是传说中的圣公主！”
    “你去查一查她的底细。”
    “是。”莫夫德大喜，只要陛下肯结婚，一切都好说！
    弯着身退了下去，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孩的惊世绝俗的容貌。摇了摇头甩去那景象。不过是位普通的皇子，即使贯上奇拉亚这个被禁忌的姓，也依然成为不了什么。可是，说起他的名字——神幽·奇拉亚，似乎在哪里听过……
    五．
    寒夜，无风，似乎已经注定了他的不幸。今天，对于神幽来说不是个好日子！被五皇兄挑起的怒气还没有褪去，却又遇见了他以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殿下……”影微惊，处世谨慎的神幽竟然被人扯破了衣服，这不像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留在皇宫吗？”
    “你的衣服……”
    “回答我。”怒吼，所有的冷静都不在了。不过是见到了安西瓦内斯，就让他的心绪如此复杂。这，实在不像他。
    “我随陛下前来。”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如果真的没有，你又怎么会听从他的命令？”冷笑，被他丢开的雨衣落在身旁，雨水顺着他被撕开的衣服灌入体内。虽冷，但他清醒了很多。
    “真的……没有。”
    “影……我不需要背叛我的人……即使是你也一样！”
    冷意贯穿神影的身体，他相信神幽说的出做得到。
    “对不起，殿下！”
    “说，出了什么事？”
    “陛下要与奇拉亚王的国家联姻。”
    “对象是安西瓦内斯·奇拉亚？”
    “是。”神影疑惑，为什么神幽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那样得难看。
    “那么……父王他决定把谁奉贤给奇拉亚王？”
    “是……圣公主。”
    “什么？不可能。”后退，银色的发飘动着，渐上的水珠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妖艳。
    “殿下……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
    “可恶！”神幽的身体猛然滑落，任膝盖接触那冷冷的地面，苍白的手重重捶上粗糙的地面。怎么可以，父王他明知道圣公主是……
    “殿下……请你……不要伤害自己。”
    “闭嘴，这不关你的事。”呼吸变得急促，神幽紧紧咬住唇，脸色惨白一片，他必须问个清楚，为了安西瓦内斯，也为了……自己，“父王在哪里？”
    “在使馆里休息。”轻叹，神影的心被揪着，一切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柯柯西王的宠爱是有代价的，与其说他爱着圣公主，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圣公主，才创造了她。
    “殿下……”
    来不及制止……神影望着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寂寞地摇了摇头，他只是影子，是神幽的替身，成为不了神影，也……帮不了他……
    柯柯西王的卧室，简单又不失华丽。不过，那并不妨碍他的威严。清冷的房间里尽是他阴冷的气味。他在等待，因为他知道神幽定会为了联姻的事情失去理智，而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那个孩子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很容易受伤的心，就像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几乎击碎了他的灵魂……
    “父王。”神幽的声音随着他步入的脚步响起，未换的衣服看得出他的狼狈。被扯破的衣领下露着他晶亮的肌肤，以及……那些媚惑的伤痕……
    “你们出去。”轻语，拉回侍从们的思绪，阻断住他们看神幽的目光。那孩子的身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看的。
    “父王……”神幽的话在触及柯柯西那无耻的笑脸后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个音。
    “这么不爱惜自己，竟然淋了雨，要是生病怎么办？”
    “你……”愤怒，为什么偏偏要拿圣做赌注？
    “想问我为什么要让圣去做联姻的事？”
    “你是故意的？为了报复我？”
    “别这么说，我们是父子啊。”柯柯西笑着，却没有感情，“来，先把湿衣服换下。”
    “别碰我。”神幽低吼，宛如一只受了伤的狮子，看不出颜色的眼睛里一片怒火。
    “神幽，你怎么不体谅父王的苦心呢？不这么做，我们的国家要怎么办？”
    “如果你真的会顾及你的国家，就不会主动要求联姻。用你……根本没有的女儿来做赌注……”
    “有你就够了。你会帮我，对不对，圣？”
    “不要。”神幽大口地出着气，银色的发丝里是黯然的红色。成为圣，是他的耻辱，那只是柯柯西的私心罢了。什么国宝？什么恩宠？他通通不想要。在外人眼里，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其实他是柯柯西唯一的“女儿”，是众人羡慕的“公主”。他宁愿自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也不要成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公主。
    “为了国家……委屈你了。”
    “鬼话。你根本是为了你自己。安西瓦内斯不是傻瓜，他会分不清圣和我吗？就算他没认出圣就是我，待到成亲，一切真相都会大白。”
    “到那时，什么都成了定局，安西瓦内斯会为了自己的面子隐瞒事实的。”
    “但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是你的儿子，我怎么可以和一个男人成亲。你疯了吗？”
    “神幽……和安西瓦内斯在一起不也是你希望的吗？我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你还那样说……”柯柯西阴笑，这是他的计划，是毁掉安西瓦内斯的最好办法。从安西瓦内斯派人来要求议和的时候，他就知道，神幽是那个男人的弱点。
    “你……”深吸了一口气，神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冒险呢？”
    “够了，我照你的意思去做。”淡笑，明白了，能让柯柯西感兴趣的不是安西瓦内斯，而是自己，他想玩吗？那就陪他玩，就像这十二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真是的，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我真不喜欢这样的你。”
    “你说的，为了国家……”
    “那你的伤呢？也是为了国家？如果我是安西瓦内斯，一定不希望你的身上有那么多伤痕。”
    “是吗？”冰凉的笑意顺着神幽银红色的唇化开，一手扯开破掉的衣服，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血红色的剑，挥下，白皙的肌肤上瞬时又添了几道血痕，不住地滴着血，青红色的血水里混着暗淡的黑色……
    “真残忍，不愿意就说嘛，父王我怎么舍得为难你呢？”懒懒地笑着，身体却没有动瘫。
    “我会顺着你的意思去做，不过……这身体是我的，没人有资格碰他，除了我！”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还有多少肌肤可以让你自残。神幽……跟我斗，你一定会输！”欺近他的身体，一抹得意的笑浮上唇，柯柯西的手已经卡住了神幽的脖子，青色的药滑入他的唇，不能反抗，就硬是被逼着咽下了药，“你……永远别想做一个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