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美国代表就功成身退了，留下一公司元气大伤的兄弟姊妹。那天之后何琪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姚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姚林也坦荡荡的觉得既然告白被拒的人都没啥咱更犯不着装羞涩，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阶级化，姚林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沦为卖身农奴，每天的行程安排还有各种会议资料准备和整理，交际应酬上饭馆下宾馆何总那是一天不落，有好几次还有女人的暧昧电话打到姚林那儿大有得陇望蜀之意，每到这个时候姚林都会在心里热情地赞扬何琪的过剩的男性荷尔蒙和他在广大特殊职业女性身上的播种行为。
    这天中午，一个久违的人出现在何琪的办公室。要不是看见她，姚林早就将她忘干净了。
    走进办公室，发现娉婷坐在沙发上，那是自己惯坐的位置。
    娉婷转过头，眼神中有愤恨和嫉妒，复杂难测。当她和姚林说话时，那眼神转瞬变为高中女生的澄澈。
    “小姚，好久没见啊！”声音还是充满了活力。
    “娉婷，怎么来了？”
    “来找何琪，他人呢？”
    “开会呢，马上就出来了。”
    突然降临的沉默让两个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尴尬。
    望着那双大眼睛，在它背后正在思考着什么，她是否已经察觉到什么？
    姚林感到了不安。
    若不是她适时出现，姚林真要忘记了何琪是有主的。
    不对，这说法并不合适。何琪不属于任何人，他不会老老实实待在这个女孩身边，当然，也不会是他姚林的，他们都不过是他生活的小甜点，只是不知道正餐在哪里。
    “你在这工作还好吧。”难为一个高中女生来找话题。
    “现在已经适应了，总比卖三明治好多了吧。”姚林给娉婷递过去一杯咖啡。
    娉婷接过咖啡，垂着头，将鼻子凑近，轻轻的嗅了嗅。
    那一瞬间，姚林看到她的表情，同情起她来，因为她陷入一场自己无法掌控的恋情中，显得弱小，无助。
    娉婷没有喝咖啡，把它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来，深深的看向姚林的眼睛。
    姚林已经确信，娉婷知道，可是她没有示弱，她不像他想象的弱小。
    自己不应该同情她，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这个看似无辜的少女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利用他的同情猛烈的攻击他。
    “娉婷来了？”何琪走了进来。
    “一起去吃饭？”娉婷挽起何琪的手。
    “好，小姚一起来吧。”
    “不了，不打扰你们。”姚林笑着挥挥手。
    何琪没有多说什么，挽着娉婷离开。
    转瞬之时，娉婷望向姚林，用眼睛警告姚林不得靠近，不许破坏她们的世界。那眼神又好像是在捍卫，保护她的何琪不受姚林这只狼的伤害。可是谁才是那只凶猛的狼却还不一定。这姑娘已经用眼睛向姚林宣战，无论姚林有无意向，对手已经披上了战甲，这是何琪不知道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战争。
    姚林看着两人出门，走在那条无人的走廊上，那走廊变得好长，好像走了一个世纪也没有尽头。姚林留在原地，眼中唯有那二人的身影，看不到那头。
    长假的到来使得娉婷成了何琪办公室的常客，她喜欢做坐在姚林的座位上，也许这样让她有少少的优胜感。姚林不介意，在这点上，他比这小女孩成熟点，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当他坐在客座上的时候，确实产生了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来得真早啊，何琪还在开会。”姚林说。
    “我知道。”娉婷走到何琪的位子上坐下，因为姚林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你在干什么？”姚林问。
    娉婷双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凝视姚林。姚林因为她赤裸裸的探寻目光而感到不安，自己竟因为一个小女孩而感到不安，这念头让他焦躁。
    “我在想象，想象何琪坐在这里时怎样看你。”她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冷得吓人。
    “他不看我，没空，他很忙。”姚林尽可能装作不在乎的回答，手里继续整理着文件。
    “不，他在看你，即使他的眼睛没在看你，他的心也注视着你，你逃不过他的眼睛。”娉婷收回目光，倚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仿佛正在想象。
    姚林忽的想起那个晚上，Alex压在他身上时，头脑中浮现的何琪的面孔。
    “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姚林尽量以和孩子开玩笑的语气说。
    姚林没想接受何琪，也不想与娉婷为敌。他曾经默认娉婷是自己的知己，虽然两人不曾交流，但是却彼此了解，这是一种奇妙的感情。
    “何需他告诉我，我看就知道。”娉婷睁大双眼瞪着姚林。眼睛是她无声的武器，那双眼睛仿佛无所不知。
    “你这孩子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
    “我的自以为是却总是正确的，所以你怕了。”
    姚林假装嘲弄的笑笑，他是怕了。娉婷逼得他太紧，可是他却还不想拔刀。他需要一个了解自己但是却不会触碰自己的人，仿佛这样他才能喘过气来。娉婷是这样的存在，他还不想放弃她。
    “你在嘲笑我？”娉婷生气的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娉婷的脸突然扭曲起来，这一瞬间，她变得与他人再无不同。
    姚林只是看着她，为着被这句话破坏的微妙感情而惋惜。为什么每个人都如此，李烽，陆仁，何琪，还有那些曾经在他的生命中走过的人的面孔都自脑中闪现，每个人都指着他的脸喊着：“我知道你的事！”
    “你以为自己很不幸，是不是还在那享受痛苦，不要笑死人了。你是不是以为像我这样的傻女孩根本不懂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爱？”娉婷没有喊叫，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陈述着。
    “不要以为眼神澄澈就是没经历过伤痛，性格还开朗就是没承受过不幸。我最讨厌你一副我已经受够了，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真让我恶心！”狠狠说完这段话，娉婷拎起手提包甩门离去。
    姚林再次因为这个女孩而惊讶，她说的每个字都没错，他是什么都不在乎，并且习惯将自己置于痛苦之中，维持着挣扎的状态。这种沉重和痛苦是他的生活状态，一旦一切都不再，他就觉得自己变得空虚，不真实，仿佛一阵雾，担心随时会被风吹散而感到强烈的不安。
    突然没有心情工作，留下纸条径自回去。躺在床上，心乱如麻，生存很容易，但人要如何生活，自己一路走来是对是错。他没有办法验证，人生只有一次，不能存档，然后每个选项都试一试。想到这，姚林又感到胸闷，人生是不是因为只有一次，所以才珍贵，那每做一个决定都将被负重大的责任，没有改错的机会。当初自己选择踏入此圈，决定接受李烽，又选择离开，又是根据什么？如果有不同选择，人生会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