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的心沉了下去，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打算去见李小翠，这事无论谁对谁错，她被搞得这么惨，自己都算是帮凶之一，应该给她个道歉。
    想到这里，陆凡向着房间走去。
    来到屋里，陆凡盯着床上躺着的李小翠，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小翠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眼睛直勾勾的，有些吓人。
    许久之后，她才道：“村里人都说你的药很神奇，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你看，我额头连块疤也没有。”
    陆凡走近一些，来到床边坐下，才道：“是的，连块疤都没有。”
    说完，他犹豫一下，才道：“其实这件事情，我……”
    “你不用跟我说抱歉，我罪有应得而已，就算你不做，早晚也会被他发现，纸包不住火的。”
    听到这话，陆凡本该放心的，但不知为何，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李小翠侧过头，看着陆凡，问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眼中，就是行为不端的荡妇，像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不是吗？”
    陆凡微微皱眉，道：“我知道现在社会上像你这样的情况很多，但有一点我无法理解，你既然不喜欢徐勇，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如果是因为婚后生活不和谐，大可协商离婚，为什么非要给他戴绿帽呢？”
    李小翠盯着陆凡，不说话，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陆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忙问道：“我是不是不该问？抱歉，你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
    李小翠忽然叹息一声，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
    “他不愿意跟你离婚吗？”
    李小翠点了点头：“他很好，除了身体不太好，赚不到钱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我也试过你说的方法，可他紧抓着不放，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这里，陆凡明白了，现在讲究婚约自由，离婚自然也是自由，但离婚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协议离婚，夫妻双方的自愿的情况下，可协商离婚，另一种则是诉讼离婚，但必须有一方满足相应的条件，才能采用这种方式。
    如李小翠所言，徐勇在婚姻中并无大错的情况下，是很难通过诉讼离婚的。
    这就很好理解李小翠为什么出轨了，丈夫不行，她又正是欲望膨胀的年纪，不出轨，难道独守空房啊？
    “可，徐华似乎也不行啊，你干嘛出轨他呀！”
    陆凡脱口而出，李小翠闻言，脸红了一下，才道：“我出轨徐华，并不是因为享受，而是因为他每月愿意给我两千块钱！”
    “啊？两千块钱，你就……”
    李小翠点了点头，似乎也没有感觉到羞愧。
    “我从小家里就穷！我的父亲就是因为家里太穷，没钱治病，活活病死的，我的母亲就出去卖，可最终因为年纪大了就没了生意，坚持不下去了，所以就投河自尽了。”
    李小翠缓缓说着，神情却十分麻木，彷佛说着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二十多岁，我走上了母亲的老路，后来遇到了徐勇，他花了几万块钱，把我买了回来，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妻子！”
    “我是不是很贱啊？”李小翠忽然看向陆凡，问道。
    陆凡听完，也气得身子颤抖，他指着李小翠，怒道：“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找份正当的工作呢？做什么不能生存？为什么非要做这个……”
    李小翠满不在乎，反而笑了起来。
    “我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离开了母亲，我连路都找不到，什么也不懂，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大城市里，除了去卖，我还能干嘛？”
    “可是……”
    “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你永远体会不了最底层人的绝望！”
    这一句话，忽然震慑了陆凡的灵魂，让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李小翠的指责和看法，都是带着自己受过的高等教育的眼光去看的，对自己而言，世间上很多东西，很多规则都是能看明白的。
    但对面前这个一无所知的女人而言，她能看到的地方，又有多远呢？
    更何况，就算自己这样一个读过大学的大学生，想在大城市里生活下去，也十分不易，更何况是她呢？
    忽然间，陆凡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去指责她了。
    陆凡看着李小翠，忽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母亲，想起了母亲那个时代的女性。那个时代的女人，绝大部分，都是没有文化的。
    吃了没有文化的亏，所以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农村，待在赖以生存的土地上，但她们是幸运的，因为她们还有土地。
    而那些没有土地，没有亲人朋友的，又是什么样的下场呢？会不会也如李小翠一样，或者被拐卖到举目无亲的山区？
    人与人毕竟是不同的，没有切身体会过别人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和指责别人的事情？
    不可否认，陆凡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生在这样的时代，至少自己受过教育，开拓过眼光，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读书最大的好处，并不是因此获得名和利，而是开拓了眼界，认清了世界，不至于一辈子蒙昧无知。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陆凡问道，在这一刻，他开始同情起李小翠来，准确来说，是同情起和她一样有过相同经历的这一类女性。
    “还能怎么办呢？无所谓了，他要杀要刮，随便他了！”
    “经过这次事情，你可以去起诉他了，你绿了他，他又对你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这一点已经符合诉讼离婚的条件！”
    “离婚？”
    李小翠的神色忽然黯淡下去：“离了之后，我又能去哪呢？”
    陆凡皱了皱眉，仔细想想，李小翠确实无处可去了，她本不是村里人，因为出轨，她不可能分到徐勇的土地和财产，没有了徐勇，她该怎么生存下去？继续去卖吗？
    真的离了婚，她就走投无路了，可是不离婚，徐勇会放过她吗？她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撕碎了徐勇的尊严，是个男人都无法再容忍她了。
    难道就这样看着她，从走老路吗？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曝光她的，如今倒好，把她逼上绝路了。
    惭愧之情油然而生，陆凡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也许人家徐勇本来就知道李小翠出轨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徐勇能不知道？
    他们确实罪有应得，可自己呢，将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在所有人面前，毁了三个人，难道就可以是无辜的吗？
    陆凡忽然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思考了许久，他才道：“你要是没地方可去，可以来我这里！”
    李小翠闻言，忽然有些惊讶地看向陆凡：“来你这里？你……我这样的女人，你要？”
    她的眼中有了一丝光芒，如果陆凡真的愿意要自己，那不失为一种出路，再说，这陆凡有文化，长得也帅，又年轻，关键是还能赚到钱，是多少女人追逐的情人啊。
    可忽然，她又认清了现实，自己凭什么配得上他？
    陆凡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来我这里帮忙做事，正好我最近忙不过来，你来帮忙，我给你开工资，你也能赚钱养活自己。”
    李小翠听到这个建议，内心很赞同，但她还是道：“可我这样一个女人，在你这边，会给你带来非议的，你确定要收留我吗？”
    陆凡也很矛盾，像李小翠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对自己的名声确实影响不好啊，搞不好头天收留，第二天全村就会传自己跟她有一腿了，那可咋整？
    可如果不收留她的话，让她去干嘛？她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