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农堰高坎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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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老天爷真会耍弄人,结结实实地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后,第二天就雨过天晴,万里无云,日头高照骄阳似火。新农堰高坎地势高朗,头天持续一整天的大雨,雨停水退,秧田一点都没有被淹没。只有高坎下面的秧田被大雨没顶整整泡了一天一夜,大雨过后周队长安排及时败水,所以一点不耽误农时。
方鹏飞没了瞌睡,从床上爬起来,把昨天屋里的惨败样子恢复好,出门望了望晴朗的天空,感觉一身轻松。他看时间倒早不晚,心里想过一阵做饭,这样早饭晌午一起凑合也少些麻烦。于是,他扛着锄头往自留地跑,想去看看经过一场大雨自己种的那些菜咋样了,要是有被大雨打趴下的也好赶紧扶正拢好,免得过后连菜都没有吃的了。等他在自留地里忙活一阵后再回到晒坝的时候,正好碰见周队长和三婶他们那拨人干完了败水的活路收工,周队长跟他打招呼说:“抓紧时间弄晌午吃,下午还要继续插秧呢。”
方鹏飞一边回应周队长说:“晓得。”一边看三婶故意落在别人后面,去高坎下面的水沟边清洗锄头和脚上的泥,他等人都走光了就坐在豁口边的石碾辊子等三婶上来。三婶上高坎的时候冲她笑了笑,脸颊红红地嫣然一笑,离他还差两三步时小声对他说:“睡好了嘛?”他说:“睡好了,你呢?这么早就叫你们出工……”三婶打他跟前过时稍微停顿了一下,说:“你睡好了我就睡好了。你赶紧回去弄饭噻……”他说:“我马上就做。”三婶边走边叮嘱他说:“干活的时候缓一点。”他应道:“晓得。”看着三婶走远的背影,方鹏飞心里暖烘烘的,想在新农堰高坎只有三婶是真贴心最心关心他的人。
方鹏飞刚吃过饭,晌午的公社广播还没有完,周队长的出工哨声就响了,方鹏飞看时间比往日下午出工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看来周队长还是想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出工的人群稀稀落落聚拢到晒坝上,人们叽叽咕咕窃窃私语,周队长扯起喉咙大声说:“都不要说话,大家歇了一天半了,人家那组上午还出了工的。我们抓紧一点,我看再有四五天秧子就差不多插完了。”国舅”屋头的和方娃一起跟三婶他们那组人先弄点秧把子把高坎下面那两块田的秧子补一下,好像昨天打炸雷把那一片秧子都烧死了。好了好了不多说了都抓紧些,其他人都接到昨天的活路整!”
歇息了一天多的人们都缓过了劲来,面貌都不一样,个个劲头十足地散去,方鹏飞也觉得自己缓过劲了来,原本一身的酸痛都消失了。他往三婶那边看,看到三婶也在看他这边,两人的眼神一碰撞他就领会到她的意思,三婶依然在叮嘱他干活路的时候要缓一点。
昨天那个炸雷确实厉害的吓人,两块秧田里的秧苗几乎被毁掉了一半,方鹏飞昨天看到的那个滚雷就是在这两块秧田里滚动的,当时秧田里的秧子全都被水淹没了顶,现在看到秧田里的秧子大部分被烧死了,有的秧子连根子都烧焦了,才晓得那个惊天霹雳的炸雷有好凶!周驼背大惊小怪地说:“哦哟,狗日的这个炸雷才凶嘞!要是哪个挨到起不要说命没得了,肯定连骨头渣渣都不得剩。”方鹏飞接嘴说:“这个炸雷我昨天都看到了,一个闪电从天上下来,就在这一片聚成一个好大的火球,往那边滚过去又滚到那边去的,过后才是”咔嚓……”一声炸雷,当时那个炸雷的响声震得我脚都发抖……”“哦哟,你龟儿子的好会吹哦,咋个没有把你娃炸死呢……”周驼背显然不信。方鹏飞说:“我说的真的,你不信算了。”三婶正好插秧到他身边,撑起腰来为他辩护说:“人家就住在上面,说的应该是真的。”然后小声对他说:“好险哦,你昨天咋个不给我说呢?”两个人并排插着秧,方鹏飞小声说:“没得啥子,说了你不是害怕嘛。”三婶急了,说:“你不说我现在晓得了才害怕呢,还没得啥子呢……”
昨天,方鹏飞和三婶心欢愉悦大半天和一个夜上,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疲惫,反倒是精力充沛,大战“红五月”以来累得腰酸背痛的感觉都没有了,真是神奇。他一边干活一边瞎想,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和三婶两心相悦,共其柔筋,才是抚慰心灵和贯通筋络的神药。他偷偷向三婶那边看,三婶也身轻如燕,姿态曼妙,早把自己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大家干活的效率比往日快多了,只是太阳直射在躬腰插秧的后背上一片灼烫,强烈的阳光照射在秧田水面反射着刺眼的光,晃得人眼晕头昏。好在方鹏飞已经放下了所有的疲惫,干起活来还算一身轻松舒畅。他有些自鸣得意,沾沾自喜地哼唱起李石磨唱过的那个调调:“大碗碗花儿遍地开,你把你的小白白脸蛋蛋调过来……哎喲喲……调过来……”隔一个秧田有人说他:“方娃子,你娃今天是遭啥子魔怔了哦,咋个整得这么高兴呢?”他直起腰杆来,说:“高兴就高兴噻,还要啥子理由嗦?”这时候周驼背和“国舅”婆娘挑着秧把子过来,周驼背说:“这龟儿子的昨天没有遭雷打死,他娃高兴噻。”“国舅”婆娘也理直气壮地起哄说:“当然要有理由哦,你娃要是没得理由就这么高兴,不是中了邪就是遭这个农忙整瓜了!”方鹏飞顺到“国舅”婆娘的话说:“我中邪了又咋个?整瓜了又咋个?反正都一样的!现在还是你们”国舅”安逸,一天到晚开拖拉机做活路,还有个铁盖盖盖在脑壳上遮到太阳的。”“啥子铁盖盖盖在脑壳上遮太阳哦!你娃方娃子也学坏了哈,那个铁盖盖盖是绿颜色的,跟个绿铁帽儿一样!他狗日的”国舅”不但扣了顶四类分子的帽儿,现在又多了顶绿帽儿戴起,还是铁的……”狗日的周驼背才会接嘴,站在田坎上挖苦人家简直不要本钱,大声唔气说人家“国舅”的坏话,还故意把两捆秧把子甩到方鹏飞身边,溅方鹏飞一身的水花。周驼背还嫌不过瘾,接着又说:“你龟儿子的球经不懂,人家钟会计说你娃跟到放蜂子的学唱黄色歌子,他”国舅”天天戴起个铁绿帽儿整个大队的转,都没有像你娃这么招摇唱黄色歌子,人家这叫人不漏相脸不露白,哪个像你娃赞不兮兮的,晓得了嘛……”
周驼背这么猖狂地胡说八道,“国舅”婆娘不安逸了,抓起秧田里的一把稀泥就周驼背甩过去,正中周驼背的驼背,惹得秧田里干活路的人全都笑了,周驼背扯起喉咙骂“国舅”婆娘:“你龟儿子的怪婆娘才安逸呢,说就说嘛,动啥子手嘛,你瓜婆娘听不懂嗦,老子是开玩笑闹起耍的!”“国舅”婆娘咋个干呢,毫不示弱地给周驼背骂转去:“你龟儿子的死驼背才怪球很呢,老子男人又没有惹到你,要球你开啥子玩笑耍嘛,你咋个不回去按倒你屋里的瓜婆娘耍呢!”“你龟儿子才是瓜婆娘呢,啥子嘛,老子就是说你男人顶起铁绿帽儿到处转,又啥子了嘛!”周驼背争锋相对的和“国舅”婆娘吵了起来。周驼背和“国舅”婆娘越吵越凶,一田坝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路看热闹,这时候周队长来了,大声吼道:“吵啥子吵嘛,你们两个吵起安逸嗦!一会儿没有人监督你们就吵成这个样子,你们是不是有点贱哦。”
周驼背自找台阶,强词夺理地说:“还不是龟儿子方娃唱黄色歌子惹起的。”“国舅”婆娘还不歇火,说:“周驼背你乱说哈,人家方娃唱啥子又球不关你的事,更不关我男人的事,你个老不死的懂又不球懂还要借题发挥,说啥子带绿帽儿惹是生非……”
周队长还是卫护到周驼背是他们周家的老辈子,不想把事情整大了,劝解说:“算了算了,都不许说了,好好干活路,你们这边几下弄完了赶紧过那边去。”周驼背看有人给他扎起了,不依不饶冲方鹏飞说:“还不是你娃先发神经,唱个锤子,不就是昨天扎了个雨班你娃扎扎实实地睡了一天嘛。老子看你娃是睡多了,睡过头了,发神经病!”方鹏飞没有再理周驼背,看那边三婶在悄悄抿嘴笑,一个人插秧已经把看热闹的人甩了好一大截。
方鹏飞看三婶那边也好看见了王幺伯,只见王幺伯嘴上拗根叶子烟杆走过来,还在三婶旁边的田坎上站了一脚,像是在跟她说了几句啥子话。之后,王幺伯走过来马起脸说:“你们啥子事情吵得这么热闹哦?做活路就好生的做嘛!”秧田里马上静了下来,王幺伯冲到方鹏飞说:“方娃子,我跟你说哈,不要听他们一个个说那些乌七八糟的,你各人按到你各人的整才是正路子,好了不多说了,你明天到公社去听报告学习一天。”方鹏飞问王幺伯说:“学啥子哦?”王幺伯说:“我也不晓得你们要学啥子,还不是公社叫学生娃娃带回来的话,好像是啥子活学活用**著作积极分子的讲演。哎呀,你去了就晓得了。哎,周老十你按规矩还是给人家把工分记上哈。”
看样子王幺伯心情不错,他又对周队长说:“老十,我刚才在那边看了一下,你们生产队的进度不错嘛,再有几天你们秧子就插完了。”周队长巴结地说:“还不是你王幺伯照顾我们,先安排大队拖拉机给我们整的田啊。”王幺伯笑着说:“啥子我安排的哦,还不都是原来说好的,你们给大队添置拖拉机出了力,再加上”国舅”他们也卖力气,人家通宵达旦的干,今年所有生产队的进度都不错。”王幺伯又指到秧田说:“你们这个是咋个整起的呢,补秧子嗦?”周队长说:“这两块田昨天遭雷打了,不晓得昨天那个炸雷有好大,把这两块秧田的秧子烧死了一大半。”王幺伯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哦,遭雷打了啊……”
王幺伯刚走远,周驼背又不怀好意积谗磨骨地说方鹏飞:“你龟儿子的又摊上好事情了,还啥子活学活用**著作积极分子,不就是去了就得那十分的耙耙工分嘛!”方鹏飞故意气他说:“咋个呢,羡慕哇?”
第二天上午,当方鹏飞赶到公社的时候,看到公社大院门口已经围了好多知青在那里说啥子。走近一听,都在说其他公社已经出了今年高考的通知,去年那个两年的限制已经取消,也不用各个大队推荐,自己报名就可以了,但政审还是必须的。大多数知青都喜上眉梢,方鹏飞心里也高兴激动,但也看见有的人愁眉苦脸,愤愤不平,刘老二就是其中一个。刘老二把他拍到一边,说:“走走走,没得啥子听头,龟儿子啥子屁规定哦,老子又没有眼了!给老子一杆烟嘛,都三天没有闻到过烟味了。”
刘老二因为去年恢复高考的时候在公社大闹了一场,被公社知青办处以警告一次,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方鹏飞从衣裳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看了一眼,说:“烟不欺客,就四根我们平分。”刘老二说:“你娃够意思。”两个人点上烟,方鹏飞问他说:“你又咋个了嘛,今年不限制了你我都有搞,除非你我两个考不起那就没有法了。老子这下回去打死都不得出工了,赶紧抽空闷到看书,懒求得再管那些跟老子没有关系的事情。”刘老二嘴上漏出一丝苦笑,小声跟方鹏飞说:“日他妈的还要啥子政审,老子老汉解放前当过袍哥,我都听新民公社那边几个兄弟伙说了,有两个兄弟伙的老汉跟我老汉差不多的情况,遭打进黑名单就没有拿到报名表。”
方鹏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还是稳起,说:“不得哦……”“锤子才不得!你娃不信看嘛,说是一会儿开会的时候就要发报名表,老子今天多早就来了,看到各个单位的知青带队干部多早就进知青办开会了,现在都还没有完呢。”刘老二愤然地说。方鹏飞看着刘老二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慌张得要命,刘老二刨他一下,说:“你咋个了?”他眼眶有些湿润,说:“真要是这样的话,老子就跟你一样了。”刘老二同病相怜地看了方鹏飞好长一段时间,嘴角再次露出苦笑,说:“你娃老汉也当过袍哥啊?”方鹏飞点了一下脑壳,说:“听说还是老幺,现在还在西昌五七干校没有回来。”刘老二有些惊讶,说:“哦哟,你老汉比我老汉还凶,我听说解放前袍哥里头除了龙头老大就数老幺说话管用了,算了算了,你我两个算是烂兄难弟了,有个锤子搞眼!”
这时候,经常和刘老二在一起耍的那两个女娃子过来了,喊刘老二“二哥”喊得好肉麻,其中一个还悄悄塞给刘老二一包东西,挤眉弄眼,脸上露出一副诡异的笑,说:“二哥,省到用哈。”刘老二笑得一脸稀烂,说:“爬哦!下次逢场我们还是老地方耍哈。”两个女娃子走多远了还回过头冲他一笑,说:“要得!”
刘老二皮笑肉不笑很得意地压低声音跟方鹏飞说:“这两个都是本地的知青妹儿,死心塌地地贴老子。”方鹏飞已经没有心思和刘老二说啥子了,只是随口一说:“看得出来你娃跟她们两个搅得深,给你啥子哦,那么神神秘秘的?”刘老二把嘴巴凑到方鹏飞耳边说:“那个女娃子在他们大队当赤脚医生,给的套套。”方鹏飞不以为然的说:“啥子套套还做求得这么神叨叨的哦?”刘老二笑话他说:“你娃给老子装,未必套套是啥子你娃不要给老子说不晓得哈。”方鹏飞好奇怪地问刘老二说:“真的不晓得你娃说的是啥子,拿给我看一哈。”刘老二大惊小怪地看着他,说:“你娃真的搞不懂嗦?”说完了就把那包东西塞给他看,方鹏飞看了又把那东西塞回到刘老二手上,说:“你娃真不要脸!”刘老二说:“老子有啥子不要脸了,老子们现在假装在跟我们生产队长的女娃子耍朋友,她老爸子不好说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子要是不小心点把他女娃子肚子弄大了那才是不要脸呢!”
说到这里方鹏飞突然想起了啥子,又不好说,闷在心里,只好改口说:“你娃胆子大哦,这边跟生产队长的女娃子搞起,那边不要脸跟当赤脚医生的知青妹儿染起,还明目张胆地跟人家要套套,哪天你娃整爆了老子看你娃咋个收场。”可是,刘老二竟然厚颜无耻地说:“老子啥子就整爆了哦?你娃脑壳咋个这么方呢?老子现在跟生产队长的女娃子耍她自己愿意的,老子不干她还不得行,我们生产队长听他女娃子的,看到都装没有看到,还对老子客气得很,老子高兴就出工,不高兴就到处赶场耍。就算老子高考不成,二天老子总还有其他办法回成都哇!老子现在只要整保险点,不把那女娃子肚子弄大了就啥子事情都没有,到时候屁股一拍走脱了,哪个认得了哪个哦……”方鹏飞使劲拍打刘老二一下,说:“你娃是不是太缺德了!”刘老二还理直气壮地说:“啥子叫缺德哦?把我们一个个整到这个累死人都不晓得哪个偿命的地方来劳教,才是缺大德了!等老子二天离开了这个该死的乡坝头,窝尿都不得朝到这个方向,你信不信?”方鹏飞对刘老二嗤之以鼻,讥笑他说:“你说的那个二天的事情哪个晓得,只怕你娃二天都找不到窝尿的地方。”刘老二像是想起了啥子,问方鹏飞说:“你娃不要跟老子假正经,你娃老实跟我说,你娃是不是也耍女朋友了?想保险要套套老子给你几个。”刘老二这么突如其来的说,叫方鹏飞很敏感,他立即说:“球大爷要你这些东西,人家都喊你省到用。”刘老二脸皮越来越厚,不知羞耻地说:“老子用完了再跟她要就是了,再说刚才那两个跟老子耍都是自带。老子看你娃的反应就是一副想耍的样子,还跟兄弟伙掩起,耍个女朋友又有啥子嘛,反正现在大家在这个乡坝头都无聊得很,不耍白不耍,就当是找个临时寄托打发时间而已。老子跟你说,知青妹儿一个个比我们还寂寞,还想呢……”
方鹏飞脸上热乎乎地,假装正神地说:“我才不像你娃那样没皮没脸的哈。”刘老二嬉皮笑脸鼓捣栽他,说:“人心隔肚皮,哪个是真的不要脸还不晓得哦。”方鹏飞在心里诅咒狗日的刘老二太不地道了。
结果公社啥子活学活用**著作积极分子的讲演会没有开成,就像刘老二说的那样,公社人武部兼知青办主任肖部长宣读了知青参加高考的政策规定,然后是知青父母单位的知青带队干部开始分发知青参加高考报名资格表,全公社有十几个知青没有领到报名资格表,其中就有方鹏飞和刘老二。方鹏飞沮丧的要命,但自己心里清楚。刘老二暴跳如雷,扯起三股筋怒骂自己妈老汉单位的知青带队干部和县革委会,差点就直接骂党中央了,狗日的也晓得总结去年的经验教训,不敢直接骂肖部长和公社领导。方鹏飞劝了一阵刘老二,刘老二还不歇火,大骂他:“你龟儿子的就是个耙蛋,啥子都不敢!”方鹏飞只好黯然离去。
在回新农堰高坎的路上,方鹏飞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要说了爸爸妈妈不晓得又要好伤心难过和自责愧疚好久,大不了最后就说自己不争气没有考上。也许时间长了,妈妈自己都会在单位上打听到真相,反正这个事情不能从自己嘴里说给爸爸妈妈听,那样真会戳痛爸爸妈妈的心。倒是刘老二说那个套套的事情一直在他心里哽起,甚至心里有些后怕。以前他确实没有想到过这方面的后果和危险,心里根本就没有刘老二那样不要脸的无耻,更多还是少不更事全都依赖着三婶,只晓得贪婪一时的欢快舒坦,恋念三婶的温婉柔顺。他晓得三婶稀罕喜欢和爱怜自己,每次都尽心尽力地将就自己,把自己经由伺候的舒舒服服和浑身贯通,但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三婶对自己有过啥子防范和顾忌,总是顺从和放任自己肆意疯狂和贪得无厌。方鹏飞越想越弄不懂三婶为啥子要这样对待自己,对自己不加任何戒备和毫无忌惮,每次都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和要自己啥子都不要怕,想咋个喜欢她就咋个喜欢,要给自己个够。他现在越想越有些担心,越担心就越有些后怕,甚至疑心三婶别有用心,但马上又否认了自己的这种想法。方鹏飞想三婶对自己是真心实意没有一点居心叵测,她也根本没有那种必要和决不可能对自己心存不良,那样对她才是真正的祸不单行和自取灭亡,再说自己跟三婶也好长时间了,也没有看到她有啥子异常的情况。但这总归还是一个好大的事情放在了他心上,叫他耿耿于怀,放心不下。
过了端午节,乡下小春双抢农忙终于算是结束了,田里头的活路也慢慢松活下来,剩下来都是些薅秧子和上肥这些稀松的事情,其他生产队里的知青都趁着这个轻闲时节回城休整和准备高考复习去了。刘老二也要回成都了,在他回成都之前还很洋盘地骑着他家里给他买的那辆自行车来了一趟新农堰高坎,一是很显摆他有辆自行车走哪里都方便,回成都他也骑这辆自行车,还踏血方鹏飞有块手表有球的用,说在乡坝头最没有用的就是时间,看个时间还不是混一天算一天。二是约方鹏飞跟他一起回成都耍,说搭他的自行车一起走。方鹏飞心里一直惦记着三婶那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城里,推脱说:“家里就我妈一个人,回去天天念经一样教训我,没有啥子意思。再说今年又参加不成高考,回成都都不晓得咋个跟家里说呢,还不如一个人在下乡耳朵清静些。”
刘老二见说不动方鹏飞,只好扫兴作罢,方鹏飞送他下高坎的时候在小路边碰到了周队长从幺店子买东西回来,周队长听见刘老二还在跟方鹏飞说:“你还是跟我一起回成都嘛,两个人一起走安逸些。”周队长插话跟方鹏飞说:“现在活路忙完了,你要想回家就回去嘛。”方鹏飞说:“算了,我还是不回去,回去也没有啥子好大的意思。”周队长奇怪地看他一眼,说:“说你娃毛病多你还不认账,前一阵忙的时候你娃成天喊累喊恼火要歇两天,现在不忙了有空了活路就这么一点点,你咋个又不回城了呢?还成天都跟人家抢活路做……”刘老二也说:“就是嘛,你看人家队长都说你娃毛病多。”方鹏飞怕败露自己的真实目的,抢白说:“我就不回去,我遭我们队长夹磨得已经累习惯了,这就叫扎根农村闹革命,劳动态度好噻!现在我都想争当活学活用**著作积极分子了!”
方鹏飞鼓捣不走,刘老二只好一个人骑车走了,周队长也不好再说啥子,只说:“你娃装,给老子装得像哦……不过你娃说的也对,好好表现一下,给生产队的人都留个好印象,二天有啥子好事情我也好跟大队上说,管得你的哦,不走就不走嘛。”方鹏飞和周队长一起上了高坎,看见钟会计站在晒坝上,钟会计刚才听到他们在高坎下面说的话,狗的这几天也像闲得无聊了,心眼子又多起来了,不怀好意地对方鹏飞说:“老子看你娃就是在装神,豁老子不懂嗦。老子看你娃咋个假装,假装给哪家的女娃子看哇?”方鹏飞顶他说:“我就是在假装,假装积极,假装表现。我收到我姐和我爸给的信了,我们家里都要我好好表现,二天有招工好等你们推荐我,当兵也可以,免得你们贫下中农对我有意见喳喳哇哇的,也免得你们一直嫌弃我多分了一份你们的口粮。”钟会计将信将疑,说:“其实你娃也不用装,我们哪个都不稀罕你在这里插队落户一辈子。你在这里是平白无故多一个人吃饭嘛,做活路又不行,农村历来都是哪家娶媳妇进来都没有啥子说的,招郎上门大家心里头都不咋个安逸,更不要说你了。”狗日的钟会计说话也太缺德了,周队长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对钟会计说:“人家方娃又没有得罪你啥子,你说这些干啥子。”钟会计还铮铮有词,说:“本来就是嘛,我说的都是事实。”周队长问方鹏飞:“听说今年又要高考了,还没有啥子限制了,你咋个样哦?”方鹏飞找不到地方发气,也没有啥子好隐瞒的,说:“咋个,不咋个,说的还要啥子政审哦,我爸现在还在西昌五七干校,我们带队的干部没有叫我过这一关。”周队长倒是大人有大量,说:“这个也太**屁儿黑了,又不到我们这里来了解一下,就这个样子嗦?不来头,二天还有其他机会。”钟会计却在一边说:“所以他娃现在架势表现呢!”方鹏飞跟他发火说:“你晓得个锤子!”
方鹏飞确实收到了姐姐和爸爸的来信,姐姐在信上说她病退返城的事情就快办成了,春节回成都办的那个医院证明交到了总场,总场的人也认可,估计也就是这一个把月就会批准下来。姐姐还在信上问他现在乡下咋样了,是不是很辛苦,要是太累了就多回城里歇歇。最叫他感激的是姐姐又在信里夹带了二十块钱,要他不要太简省,有空就到新繁镇去赶场改善生活。爸爸也在信上说马上就要回成都了,但没有说他历史上的那点事情组织上有没有弄清楚下个结论。爸爸也确实在信上说要他好好表现,争取给贫下中农中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有被推荐参加高考或是被招工的机会,还说这样老待在乡下不是长久之计。方鹏飞不好跟爸爸姐姐回信,他怕回信难免就要牵扯到高考的事情,他现在一想到高考的事情脑壳就大,心里也烦躁得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