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辰夜下山 第二百六十五章独坐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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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半辈子都在苏府度过,不说荣华,却也荣华,不说富贵,却也富贵,名头为下人,小门小户的老爷,又有几个能比得起?
他所积攒的财宝都在苏府之内,但按眼下情形,即使富有千金,也一个铜板也休想取出。倘若一走了之,身无分文,沦落在外,纵然能活命,也怕是要吃糠咽菜,粗布麻衣加身……
还未经历,单是想想,管家已是不寒而栗了,那些穷苦人过地日子,他如何过地?能留在苏府,与之前无二,当然才是再好不过!
“啊!老爷,你,你……”
管家满心憧憬而来,不想,迎接他的是一柄透胸长剑。他惨叫一声,众人已知不好,待他重重向后摔倒在地,才终于看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管家的胸口处,宝剑狠狠插入,剑身没入小半截,血水汩汩涌出,瞬间染红身下大片土地。他张着手,努力要抓住何物,嘴里发出“咯咯”声,想说什么,已是不能。面部扭曲,表情痛苦,眼见是活不成了。
苏悦山那刺不出的剑,撒不出的怒火,尽数发在了管家身上。这一剑,以他的力道,可以刺地如此之深,可见是咬牙使上了全力。
楚怀摇头叹息,以苏悦山品行,九殿下、慕容将军不知,他却是一清二楚。那么一个利欲熏心、野心勃勃之人,怎会在顷刻间有所转变,想来必定其中有诈。只是,这个管家,为虎作伥,坏事做尽,死了也是死有余辜,报应到来,他可没那好心提醒他一下。
离地近的禁军,甚至听到了宝剑刺入皮肉的“扑哧”一声,只是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不是多想救管家,至少,他们有个心里准备,不用惊骇的连连后退。杀人不怕,只是别杀地这么隐秘,叫地那样惨烈,他们胆子好小的,经不起这突如其来的一吓。
苏悦山被喷了满面鲜血,花白胡须上的尤其明显。他张口疯狂大笑,一连笑了数声才道:“一个低三下四之人也敢妄言老夫所行之事,岂不是自寻死路!老夫纵有心想留你也留不得!慕容烈风,君辰夜,老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誓与你们拼战到底,妄想叫老夫投降,与别人一道乖乖顺从,下辈子也不可能,有种你们就杀了老夫,马踏老夫尸首进城。一个不久前还在给全城百姓施舍钱粮的老丞相,死在一个将军,一个皇子的联手谋反中,看后世如何评说?”
苏悦山已经想好,不能成就帝王梦想,便要死地轰轰烈烈,史官在记录时,他必然青史留名。如此,也算死地其所。至少,也要给君辰夜、慕容烈风身上抹上污点。
他不久前施舍是事实,死在城门前也是事实,随着朝代更迭,历史远去,必然众说纷纭,说法不一,保不准就将他推崇成正义一方,那时,他纵然身处炼狱也必要开怀大笑。
苏悦山这厢发疯、发狂。那厢,慕容烈风、君辰夜、楚怀、蒙弃几人聚集到一起,不知商议了几句什么,很快,各自展开行动。
骁骑营分列道路两侧,压住阵势。楚怀指挥一万大众,率先有秩序撤去。周顺同往。
随后,蒙弃整顿好城内这两万禁军,也带着他们离去。不论马队,还是人列,都会绕开一个小小圆窝,从高处看尤其明显。那便是苏悦山所在。
他坐在道路中间,只能看见一双又一双的脚,一副又一副的马蹄。被带起的灰尘,罩了一头一脸,满身袍服。他胡乱喊着什么,无人理会;挣扎着爬向某处,人抽身,马闪蹄。事实上,他拖着大半个身子,活动的范围,不足方寸。
终于,人、马过完。月上高空,灯火渐稀。余下的还有五匹马,六个人。苏悦山抬头,一匹白马“哒哒”驶来,离他渐近。
“哈哈哈,慕容烈风,君辰夜,你们打地好算盘!以为把人都支走了,就没人看见你们对老夫下毒手?哼,人在做,天在看,这样愈加说明你们心中有鬼,老夫一死,不待明日,就会弄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到时,你们脱得了干系吗,不是你们又是谁?”
马匹距苏悦山一丈处停下。后面左右,紧跟着四匹,分别是沈牧、萧战、言岩、薛丁四个。
“坏老头,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依你所作所为,杀了你也
理所当然,不足为过。但那样会脏了我和烈风的手。换言之,
如你这般,还不配我和烈风动手。方才,你已瞧见了,那么多人进了城,但没人有兴趣给你一刀。唉,谁都不爱理你呢!现在,我和烈风也要进城,你留下……自生自灭吧!”
君辰夜与慕容烈风同乘雪龙驹,一手抓着个大油纸包,不知往小嘴巴里塞了什么,吃下去后,说出了这么一番气人的话语。慕容烈风眼中含笑,一手控制缰绳,一手给整理了一下小披风的帽子。要说坏,绝对没人比得过他家小坏蛋。这个“置之不理”的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楚怀、蒙弃已指挥人马依计而行,这回,轮到他们了。
没有蒙弃,君辰夜与慕容烈风也早已想好了对付这两万脓包禁军之计策,有了蒙弃就更胜券在握。
人家看热闹,君辰夜在吃;人家大笑,他还在吃。油纸包就藏在披风里,左手抓着,右手不时拈一块塞进小嘴巴里,烈风说给做红烧肉呢,香喷喷、红扑扑,亮晶晶……啊,想想都好美味!
一则天黑,二则距离尚远,身后的万民大众是看不清他们这位小小九殿下在做什么,能看清的只有君辰夜身旁的慕容烈风,与站在同一水平线,右侧的楚怀。
慕容看了,只会宠溺的笑,赶了这么远的路,他家辰夜一定饿坏了。紫藕糕也只能当零食,要快些回去给小东西弄些吃的才好。
君辰夜吃的这个“紫藕糕”,不是上庸出的,不是何处买的,而是慕容烈风亲手做的。上庸米粮不足,两人在宝贝后山
不但发现了各种黑石,还挖出一种紫色块状外表与莲藕相似,味道与红薯差不多的物什。
在确定无毒能食后,君辰夜就啃了大半个,一口一口,小牙咬地很是清脆。初尝味道不怎么甜,但越吃,滋味越是甘美。剩下的吃不动,自然慕容烈风解决。
慕容烈风将之去皮,剁成小碎块与粗面混合在一起,发酵好后,蒸成发糕。一出锅,君辰夜立刻欢天喜地了。发糕呈深紫色,又松又软,满屋子飘香。慕容烈风见了也大感意外。
君辰夜不怕烫,立刻要慕容烈风切下一块,拿在手里,吹着气就往小嘴巴里送,吃下一口,眉眼含笑,大叫“好吃,美味!”
一经发现,上庸军民也有了一种新吃食。
临来时,慕容烈风重新蒸了一锅,切成小块,给君辰夜装在油纸袋里,当零食吃。本想着路上再给买些别的,不想,君
辰夜什么也不要了,除了正常吃饭,就吃他的“紫藕糕”。
沈牧、萧战、言岩、薛丁四个见了,只有一个想法,将军愈来愈全能了,上得战场,下得厨房,关爱了三军,照顾了君小爷,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吧?
楚怀目不斜视,余光将一切纳入眼底,嗯,九殿下心情不错,胃口真好。想来这两万来人,人家俩也没当回事。那他是白担心了是吗?看样子是的!只要大局得以稳定,他担心点就担心点吧。不过,话说,九殿下吃的那紫乎乎,一块一块的到底是何物,清甜、馨香,闻着味道还真是不错。
楚怀站在那个是顺风处,风一吹,他就越发能闻到香味。
就这样,闻了小半个晚上。
“你,你……”苏悦山气得胡子抖动,伸出的手指也跟着颤动。何为“还不配”?何为“不爱理”?他独掌朝政,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知有多少人争相巴结于他,为奴为婢听他指派,何曾有人敢这样“无视”于他?
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话,苏悦山听地多了,习以为常,虽然不屑、不睬,却也心内顺畅。乍一听这逆耳言语,真是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烈风,我们走!”
“老夫……老夫与你们拼了!”
眼见要被彻底“无视”,苏悦山作势要向马匹冲撞过去,被活活践踏而死。不想,雪龙驹轻巧一跃,扬蹄远去。不待他反应过来,四匹骏马紧随其后,瞬间跃过他眼前,
带起的烟尘
本就灰头土脸的苏悦山怒气冲天,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狗东西,竟然如此欺贱老夫,看老夫有一日不将尔等,千刀万剐,
慕容烈风,君辰夜,你们两个不是力退强敌,人人称赞吗?老夫偏不叫你们称心如意,老夫现在就死在这里,到时,别人也一样会说是你们下得毒手……哈哈哈,人生在世,终归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夫的死必能一石激起千层浪,留得英名传千载……”
人马远去,马蹄声逐渐不闻,苏悦山骂了一阵,待要找寻宝剑“留得英名传千载”时,方觉周遭静地出奇,弯月残钩,天幕低垂,四野黝黑,蛙雀不鸣。不远处,一束不知谁遗落的火把,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