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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树突然大发慈悲没有虐待我,还让我和他一起吃丰富的晚餐,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晚餐结束的时候,我开始期待下一次和树共同进食。我想我是贪心的。据说只有人有这种不好的意念,机器是该安守本分的。可是我没有安守我的本分。
不久之后,赫里斯家族里的过时机器人都被送去了废品站。我站在花园里,亲眼看着他们被推上货车,每个机器人的眼中都有种淡淡的苦涩。是的,苦涩,我们都知道一旦被送去那里就会被重重的机器压得扁扁的,失去意识,然后变成一块废铁。我们还会重生,在另一台机器的作用下会被镀上新的颜色,换上新的零件,最后会很成为最先进的机器人。可是没有了原先的芯片,我们已经不再是我们了。不会再有原来的记忆,也不会再有原来的性格、脾气。
人类称这为更新换代,可在我们看来,那是死亡!
琳会死,我也会。等我们被时代淘汰的时候,我们就会死。
我不想死,我宁愿被人拆成一片一片也不愿意进行更新换代,因为那样,我至少还是我,是白鸢,只是被抛弃在不同的地方罢了!
我想我还是应该感谢树的特许,那之后没有人会阻止我进入花园。
我着实快乐了一阵子,因为特权,也因为那次不算大的差错,我的新工作变成了照看那些漂亮的白色郁金香。我还是很聪明的,在比我更先进的TE-7798K型机器花匠的教导下,我很快掌握了郁金香的花性。我知道它们喜欢什么样的温度,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对它们施行人工浇水。
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花海中恣意地奔跑,而我的系统很争气地没有再出过故障。有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我,在我的身后,在我的上方,每当这时我都会依赖于感觉回敬那不礼貌的注视。当然,我看到的仅仅是一扇反光的太阳能玻璃。我知道那道目光就来自于那扇窗户后面,我说不出理由,只是单纯地感觉到。人类称这种感觉为直觉,可是我只是一台破旧的机器,我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后来,我证实了我的“直觉”。琳无意间告诉我,那扇窗户后面就是树的卧室。他是爱我的。我笑了,也为自己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吃惊。我是白鸢,是机器人!我不断告诉自己!
这样的快乐持续了一段日子,直到那天早晨。
阳光和平时一样温和却不刺眼。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忍不住为眼前的景象大叫起来。一群机器守卫迅速闯了进来,随后树和管家也来了。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感受,只能说心底像被人抽空似的。那不是痛,是无助,是迷茫。
“白鸢,你又发什么神经?”管家冷着眼,为我的大惊小怪恼火。
我颤抖着贴在墙边,死死地盯着桌子上那一大瓶白色的郁金香。不要怀疑,是的,我就是被那些漂亮的花吓到了。那一刻,我的输出系统变得迟钝起来。我知道树在看着我,可是我不能让自己的目光从白色的花身上挪开半步。
“管家,把花拿出去扔了。请花匠摘最美的送来。”树悠悠地开口,神情麻木。
管家怪异地望了我一眼,慢步走了过来。
“不要!”我忽然尖叫着冲过去夺过花瓶,然后狠狠地将它砸在地上,神经质地看那青紫的瓶身碎成一片一片。瓶子里的水流了一地,而我的郁金香就躺在上面,那些液体看起来就像是它们流出的血,鲜红骇人。
我捂着脸惊恐地瘫倒在地上,膝盖失去了“知觉”,我清楚那些碎片正在没入我雪一样白皙的肌肤,它们也许还会割断我的控制线路,使我“残废”。可是我没有动,或许该说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平复急速转动的系统。我体内的数据就像股灾爆发时那样,以超高速变换着,乱得足以使我的主控制器在瞬间燃烧起来。事实上,那个时候只差一点点我就会报废了。
树命人拖我丢进花园——在我崩溃之前!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那时做了这样的决定,他救了我使我免遭毁灭,可是也是因为他的这个决定,令我在之后的岁月里不得不拖着一副更加脆弱的身体活下去。
很不幸,在我被罚跪在花园里反省的时候,天空降下了大雨,电闪雷鸣。我呆滞地跪在花园中央,和那些我精心呵护的郁金香一起承受着雨水的暴虐。所有的机器人都躲在主屋里偷偷地看我,仿佛在笑我的不知好歹。
我明白我房里那些闪动着娇艳光泽的白色郁金香是树送的,可是我不能忍受他把那些娇柔的花枝剪得光秃秃的放在我的眼前。爱一样东西就一定要将它占为己有吗?看着自己所爱的东西失去生命,对我来说比拆散我更让我心痛。就像初次见到树时那样,我竟然会对着他怀里渐渐死去的郁金香失声痛苦,还上演了一出轰轰烈烈昏倒的戏。我想他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可我清楚我不是。
在雨中跪了一整天,我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疲惫不堪的系统,但最终还是在黄昏来临的时候不支地晕了过去。
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发着“高烧”,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说我的中央处理系统烧坏了。这就是后来我经常会晕倒的原因。我了解我已经处于报废的边缘。
三天后,我在树的怀里醒来。外面阳光灿烂,可我的储存器里还残留着那场大雨的记忆。我奇怪“高烧”居然没能烧毁我的记忆器,如果可以忘记,或许我不会在看见树时浑身颤抖。
他脸色很难看,并不是因为生我的气,而是因为疲惫。琳后来告诉我树陪了我三天三夜,这期间他没有合过眼睛。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如此挂念我这台微不足道的破机器,不过现在我懂了,那就是爱。
摸着他憔悴的脸,我感觉到有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手心滑落。我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将那不知名的液体放进嘴里。那味道很苦涩,直叫人心痛。
“这是什么?”我微愣地望着他,忽然间很想添去他脸颊上的那种液体。然后我真的那么做了。
“眼泪。”他任由我放肆地碰触他的肌肤,声音沙哑地应着。
“眼泪是什么?我也有吗?”
他笑而不语,伸手拭去那种叫作眼泪的东西,将我抱在怀里,轻柔地吻着我的脸。
我那时一定红透了脸,因为树在看到我羞涩地躲开他的唇时,笑得更开心了。我一时忘了追问他为何人类会有眼泪。
那一天,他一直在我那简陋的卧房里,他陪我看窗外白色的郁金香,和我一起吃丰盛的晚餐,更重要的是他向我保证再也不会送我那些花。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总会无端地昏厥过去。我以为树会把我丢回那个废品交易市场,可是他没有。事实上,郁金香事件之后我就搬到了树的卧室跟他一起住。
每天晚上我都会在花园里和他一起欣赏白色郁金香,接着我会在毫无预示的情况下在他的身上睡着。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总会躺在他那张很大的床上,身上盖着厚且柔软的白色被子。
有一次我故意装作睡着,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抱我回房。我发誓那仅仅是好奇心的驱使。然而,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他会趁我毫无知觉的时候偷偷地吻我,虽然那样的碰触实在算不上是吻,可对我而言已是心满意足了。这一次我没有贪心地要求更多,我只希望以后每个晚上都可以像现在这样。
不久之后,赫里斯家来了尊贵的客人。他们告诉我那位随同高个子男人一起来的小姐叫做卡布拉,她是詹姆司家族的唯一血脉,而詹姆司家族是赫里斯家族生意上重要的合作伙伴。
管家让我们换上了新的制服,还费了很大的工夫教我们说话和走路。树说我可以不出席晚宴,虽然我知道即使我出席也不可能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但我还是坚持要出席。我不想让树觉得我真的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我有我的尊严,我想获得同伴们的认可,我希望能和大家站在同样的位置上,而不是以我特殊的身份要求缩在树的床上。
卡布拉小姐是一位大美人,连机器守卫们也不时地对她施以注目礼。我也被她吸引住了,不过那不是因为她的美丽,在外表上我自信我不会输给她。她总是时不时地用胳膊碰树的胸膛,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我生平第一次玩了恶作剧。
晚餐的时候我故意把一只翘着屁股的油炸全鸡弄翻在她漂亮的黄裙子上,当然我会装作很不小心地样子。事故一发生,整个厅堂都沸腾了。机器佣人们慌乱地来回奔跑,有的拿去污剂,有的拿水……但最终那些东西都没能派上用场,毕竟他们不可以让一位尊贵的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衣服,那是有失礼节的。
贵族们纷纷指责我的“过失”,他们虽然不至于把我怎么样,但那漫天的口水已叫人吃惊不小。而我则夸张地皱着眉,尽可能地压低脑袋,在他们不堪入耳的漫骂中,一遍又一遍用沾满糖水的抹布擦拭着她惨不忍睹的裙子。我拼命的忍着笑,看她的嘴撅得像那只鸡的屁股一样高,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在我的恶作剧下,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蚂蚁爬上她裙子时的景象。
树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的座位,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一切地发生。
恢复正常表情的卡布拉小姐终于忍受不了我的恶行,她站起了身以极其优雅的姿势扭住了我的耳朵,我痛得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却不敢叫出声,我不想丢了树的脸。
“你的机器人太落伍了,反映这么迟钝,是该换了。不如就把他交给我吧,我会替你订制一个最新型号的。”她笑得很柔和,手指上的力气却不小。
我惊恐地望了一眼树,说真的那个时候我还真有些害怕他抛弃我。
“谢谢,我还是比较喜欢白鸢这种型号的。”树浅笑着把我从她的魔爪里救了出来,在他的怀里我真切地觉到了安心。那一刹那,我看到卡布拉小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像极了挫败的公鸡。
抿嘴一笑,我不觉冲她抬了下下巴,我知道我很骄傲,但那时我真的很高兴,以至有些疯狂。树他保护了我——在那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面前保护了我这堆破铜烂铁,那使我更加确定了他对我的爱……尽管他从未说过。
詹姆司家族的人最后怏怏地离去,大厅里只剩下我和树的时候他忽然拥吻住我。他的唇是那样的炙热,几乎封锁了我的呼吸。舌尖缠绕,我体验到从未有过的快感。
许久他才松开我,而我开始浑身发软,意识混沌。恍惚间,我听见了他得意的轻笑声。
“你在她裙子上抹了什么?”
“啊?”我故作糊涂地睁着大大的眼睛。
“别装傻了。你那么拼命地擦她裙子,不会没有阴谋吧?”树笑得更大声了,将我整个纳进怀里。
迫于他的权威,我最后战战兢兢地告诉他是糖水,谁知道他听完竟疯狂地拉着我一路追赶詹姆司家族的人。我心想完了,不知道那个卡布拉小姐又要怎么虐待我。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树并不是要去救那位“公主”。我们躲在路边的草丛里,目睹了那出“惨剧”的上演。捂着嘴,我们笑得直不起身。那一晚真是美妙!
回家的路上,无数的萤火虫在我们身边飞舞。树他忽然邀请我跳舞。于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僻静的小路上跳起来卡撒拉德喀舞。星空下,我与他的身体在萤火虫的光辉中旋转着……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快乐!
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科学家们开发出了可以弥补我这类机器人缺陷的GF-3380B型机器人,那意味着,BK-3570C型机器人的淘汰。
电视、报纸、广播以及网络里无时无刻不在宣传着GF-3380B型机器人的优点。走在街上,你随时可以看到那刺眼的广告词:扔掉你过时的BK-3570C型机器人吧,到我们这里来,接受最先进的技术……
不久之后,政府下了正式的公文,要求各家各户交出过时的机器人。我可以想象得到,和我一样的机器人排队站在废品处理站外,等待着被压得扁扁得。我们的芯片会被取走,我们的身体会成为另一个生命的外壳……
树开始长时间外出,有时候他会彻夜不归。我知道我已经走到了尽头。
琳变得极度消沉,拒绝任何的帮助,她甚至不愿意和我交谈。所有的新进机器人都孤立我们,没有人会对我们施以关怀……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整日缩在白色郁金香花丛里,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它们的情况,生怕自己有一丁点的闪失。我不是害怕被树踢开,我知道无论我做得多好都改变不了被这个时代淘汰命运。我只是不愿意看我可怜的花儿们受到伤害,我不知道我走了以后还有谁可以这么细心地照顾它们。
我常会梦到树的新床伴在他怀里撒娇,要他摘下这些花朵。而树,那个我爱着的人类会微笑着满足他的意愿。我有理由相信那不是我的胡思乱想,既然树他可以为了我不伤害这些花,那么他也可以为了其他人毁掉我的最爱。所以我不做无谓的奢望。
有一天阳光变得很刺眼。
家里来了很多穿制服的监察队员,他们都是最新科技成果下被创造出来的优秀机器人。大家都明白他们是来送我们上路的。
琳忽然疯了一般冲进花园,她快速地躲避着那些监察队员的捕捉网。于是,一大堆人在我的郁金香上踩来踩去。我就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杀了我的宝贝。
白色的花朵残破不堪地落满花园,我的心整个碎了,而琳也被那结实的电网困住不能动弹。监察队员们走过去按下了她胸口的开关,然后琳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她不能再挣扎了,也不会再有机会挣扎,因为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死。
我呆呆地注视着他们,随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我的郁金香死了,我也该上路了。我等着他们走过来切断我的电源,可是……他们没有!
铁靴在铺了石子的小路上走过,没有在我身边做片刻的停留。他们带走了这栋房子里所有的BK-3570C型机器人——惟独不包括我。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树就站在我的面前。他透着淡金色光芒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那目光并不温柔,让我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我仿若变成了无依的浮萍,随水而去,找不到最终的归宿。
“他们杀了我的郁金香。”我的声音在风中颤抖着,拼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我好想扑进他的怀里,汲取那里的温暖,所以我张开了手臂静静地等待着他拥我入怀。但是树没有动,他只是漠然地站在那儿,目光冷劣。
“烧了这些花。”他对身后的管家命令道。
我惊呆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树的口中。
管家开始召集手下执行任务,他们拿着喷火枪对准了我的花。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死死地抓着管家的手,用身体堵住喷火口。
可是我没有办法阻止其他的人伤害我的郁金香。火焰四起,花园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我望着那诡异的嫣红,身体僵硬地倒在地上。
“为什么?”我扯着嗓子吼叫着,胸口的零件不断地升温,烧得我几乎要融化了去。我感觉得到那里很痛,很痛。如果要我亲眼看着自己所爱的东西死去,我情愿这一刻我已被送到了废品处理站接受那死亡的酷刑。
“不要再喜欢白色郁金香了,它们不适合你。”树托着我的下巴,与我的目光交汇。是错觉吗?我觉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的意味。可是不要忘记害我这么难受的人正是他啊。
“为什么?”我又一次问他,自己却迷茫得连视线都抓不住。四周天旋地转,可我还记得他答应过我不会再伤害我的花。承诺变成谎言的时候,心是会碎开的……我没有心,可是我会心疼!
“白色郁金香,花语:绝望的爱!”
我晕了过去,那之前我听到了他这样的解释。这本该是痛彻心扉的记忆,但我最终还是忘记了他的话!
绝望的爱!那就是我的爱——注定无果!
我生了场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有时候从噩梦中惊醒,我会听见外面响着喧闹的舞曲声。詹姆司家的卡布拉小姐非但没有因为那样的“意外”远离树,反而粘他粘得更紧了。
屋外歌舞生平,屋内却只有我虚弱得几近报废的肢体!
我还是活了下来,那都是因为树。他总会在舞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偷溜出来,陪我度过那难熬的长夜。起初我并不知道,因为每一次他来看我的时候我都处于昏迷的状态。然后就是有那么一天,药物的作用使我久久难以入睡,接着我那在恼人的舞曲声中看见了树。他一脸酒气,疲惫不堪,可是在我们目光相触的刹那,他还是朝着我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那晚,他坐在床边紧紧地抱着我,用他那满是胡茬的下巴蹭着我脸。我们就这样互相汲取着温暖,却久久不说一句话。
月的光华落入房间照亮了他英俊的脸庞,我望着他竟情不自禁地吻了他的唇。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他惊讶地看我,脸红得像他上个月送我的苹果一样可爱。我想他一定不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
我想:要是能永远和树在一起该有多好!
不经意地,我听到他无声的叹息,接着他心疼地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啃咬着。
“叫我的名字。”他命令道,声音里满是霸气。
“主人。”我隐忍地出声。
“叫我树!”他用力嵌住我的下巴,将那炙热的舌头伸进我的唇齿之间。
我浑身灼热,尚未恢复正常的系统阵阵哀鸣。我瞪圆了眼睛,近距离地看着他漂亮的黑眼睛,还有那长而煽情的睫毛。我告诉自己就是这个男人毁了我的郁金香,也毁了我的希望。
“叫啊!”他不耐烦地吼着,舌尖没有放弃挑逗我的口腔。
我闭着眼睛,一狠心,用力咬了下去。
他如同受惊的兔子惊恐地缩回被我咬疼的舌头,愤怒地望着我。
我不禁得意地媚笑起来,胸口有些疼痛。我并不想伤他,可是我也不能原谅他一而再地践踏我的自尊。我是白鸢,一只注定要孤单地翱翔在天宇之间的老鹰,纵然有脆弱的身体却改不了顽劣的本性。
“你太骄傲了。”他忽然低头隐隐地笑了起来,再抬头时,他毫不客气地把我压到他的身下。
“恩……”我呜咽着,除了狠狠地瞪他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真的很像!”他冷冷的笑着,手指抚摸上我的肌肤,我听见我胸口的主控制系统发出不甘的反抗声。
“为什么你一定要做那绝望的白色郁金香呢?”树喃喃着,在我耳边轻轻地吹着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事实上那之后我所有的意识都被他夺去。他熟练地挑开我的衣扣,让厚实的手掌在我胸前游走。我的身体在他的触摸下开始变得异常灼热。
“叫我的名字。”他的手在我胸口的突起上来回磨蹭,我的系统数据又一次混乱了。
“叫啊……”手指上的力气忽然加重。
“恩……树……”我紧咬着的唇里迸发出不清晰的字句。
“白鸢!”他满意笑了,俯身在我身体里一次又一次地挑逗着我脆弱的防御系统。我想我是真的崩溃了,在这个男人面前我洁白得像一张纸,无论如何用力也涂不上颜色。
月很高,外面骚乱着。我听见卡布拉小姐和管家在喊树。我很想开口大叫,让他们寻着我的声音找来这里。然而声音卡住,除了那多次穿插进我身体的异物麻痹了我的神经,还有我不情愿叫出口的理由。想和树在一起,哪怕要一直承受着这撕裂身体般的疼痛,我也不在乎了!
柔柔的星光迷离了我的眼睛,我不期然地想起了《德克萨的情人》的结局。穷人德克萨和公主凯伦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吗?不同世界的两个人真的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答案是唯一的!
次日清晨,当我从疼痛中醒来时,树不在我的身边,而我却不得不尴尬的面对管家阴沉的面孔。他对我的厌恶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过仔细想想,这栋房子里又有谁是真正喜欢我的呢?就连树我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对我有我对他那样深刻的爱。
他爱我吗?
是的,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可是,他真的爱我吗?
不,我不知道。
很矛盾的想法。毕竟他从未说过他爱我。
我的病很快好了起来。管家把我调离了花园,我至今不知道那是他的意思还是树的意思。总之,我被派到厨房进行简单而又清苦的工作。
白天,我很少再见到树,他似乎忙碌了起来。只有夜晚,当我的身体里融进他的温度时我才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
爱情是飘渺的,对我们这种毫无未来可言的爱情来说更是如此。
一天清晨,树很难得的没有早早离开。我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他吃他的早餐,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那是真正的贵族式吃法,但和那些浑身冒着腐朽之气的贵族相比,他吃饭时的神情要怡然得多。
“白鸢,你也吃一点吧。”他突然把目光转向我,害我来不及收回看他的目光,因为心慌,我手中的托盘摔到了地上,虽没有粉身碎骨,也好不到哪里去。
管家愤愤地瞪我,直叫我浑身不舒服。我小心地捡着跌开的碎片,不小心割伤了手指。有种液体流了出来,不是鲜红色的却也叫我失神了很久。
树沉沉地叹气,他笨拙地抓着我的手,慢慢地舔着我的伤口。我的胸口蓦然涌起一股热流,我记得人类称那为感动。
“咳……少爷,请注意您的举止。”管家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他的眼中有着很浓的嘲笑。
树很不情愿地松开我,向后靠进椅背。他慢腾腾地点燃了一根烟,烟圈上浮,在高空无奈地散开,最后消失不见。
我终于察觉出空气里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你到底有什么要给我看?”
“一件会让少爷您感兴趣的礼物。”管家轻笑着拍了拍手,接着一个身材皎好的女人走了出来。
我不禁睁大了眼,那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有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蛋。我一下子明白了管家的笑意里那未透露的信息。看着树,我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会被取代,被这个真正的人类取代!那才是正确的吧,毕竟我只是一台破旧的机器,我早该和琳一起成为一块废铁。
“她叫蓝夕,是白鸢的原型。”
我又一次惊愕了,原来我是这个女人的复制品,不过不同的是她是人类,是女人,是上天创造出来的杰作。而我呢?是机器,是男人,是不完全的作品……
我浅笑着低下了头。还用比吗?她与我若一个是天,那么另一个就该下地狱!
“我不需要复制品。”树懒懒地开口,目光只是轻轻地扫过蓝夕,之后就整个落在了我的身上。
“等等,少爷。”管家脸色苍白,“白鸢他才是复制品吧!”
“我说她是她就是。把她带走!”他神情冷漠地瞪着管家,而当他将脸转向我时却变成了柔和的微笑。
禁不住脸色发红,我的芯片在胸口震动了一下。
是吗?在树的眼中我才是唯一的正品!
“白鸢,一只就够了。”他突然横抱起我,温柔地在我脸上轻啄了一下。
我笑了,这是五个月来我第一次笑得那么灿烂……
是啊!白鸢一只就够了!
外面下了好大的一场雨,紫丁香在花园里骄傲地盛放着。
“紫丁香,花语:初恋!”树告诉我说。
是的,树对我而言就是初恋,可是我却无法令自己爱上紫丁香。每一次看到那艳丽的色泽,我总会想起不久前的那场大火——那场埋葬了我最爱的大火……
白色郁金香,那才是我的颜色吧。
在树的花园里,我再也没有见过白色郁金香,因为……那里开满了紫丁香。
紫丁香,花语:初恋!
我不是树的初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