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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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的六月十七号。邪少回G城的日子。
    一大早,邪少收拾妥当,刚出旅馆的门,便见李晓站在街边等着他。
    李晓是云南合作单位的技术人员,是那种聪明漂亮的女孩,和邪少合作了近三个月,合作非常愉快。昨晚在饯行的晚宴上,云南的张总还开玩笑说,谢工就不要回去了,咱们的李晓可是打着灯茏也难找到的好姑娘,不如留下来做云南的姑爷吧!
    邪少打着哈哈,随意的扫了一眼席面,突然看到李晓红着脸笑盈盈的盯着他,心里一惊,心想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连忙说,吃菜吃菜。
    想到这里,邪少突然觉得有几分尴尬,倒是李晓走了过来,大方的说,公司的司机送张总他们去项目基地了,刚好我这几天没事,就过来送送你。你不会还在想昨晚张总的话吧?桌面上的玩笑话,不要当真嘛。
    邪少笑道,我哪有那福气,玩笑开到我身上,我是荣幸了。
    两人上了去机场的大巴,一路说笑着。
    邪少说,李晓,有时间来上海玩。吃,喝,住,玩,一条龙服务。还有帅哥专程侍侯着您啊。
    李晓打趣道,你陪我的话,你女朋友不吃醋啊?
    邪少说,哪会呀!刚想说,我女朋友心眼可不会这么小,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车厢前面一片混乱。
    只见一个男人使命的掐住一个女人的脖子,一叠声的说,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是吧,不愿意跟我走是吧!
    那女人被掐得眼看不行了。双手朝上伸张着,嘴里发生呜咽声。
    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还有人慢慢退到了车厢后面。
    邪少冲了过去,想制止男人的举动,不料男人一手锁住了女人的喉部,一手从身上揣出了一支注射器,一边比划着,一边狂叫道:谁敢过来,不怕死的过来,老子有艾滋病,有种的上来,陪着这贱女人去死吧!
    听到男人这番话,周围有些人吓得尖叫,邪少也不敢靠近,怕男人做出疯狂的举动。
    邪少心里掂量着男人的话,一时半会也不敢肯定男人话语的真实性,这年头,吸毒的人群越来越多,得上这种病的人也不是没有。李晓靠了过去,一把扯过邪少,示意邪少先不要动,以免刺激了那个男人。
    邪少说:那位大哥,你看,你这样下去会掐死她的。你能不能先让她喘口气?
    李晓试探的说,大哥,这事我们不急,大家可以慢慢说,如果折腾出人命就没有必要了,对吧?
    男人看了看李晓,说,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这贱女人把我害惨了。她今天还要离开我。男人折过头盯着女人,你说,你他妈的把我害成这样了,你就说要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大哥,咱慢慢说。李晓说,你先放了她,给我们说说,我们帮你评评这事,好吗?
    男人舒缓了一下神情,手上的力明显了松了很多,女人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捂着胸口,开始大口的喘息。
    男人一巴掌甩了过去,女人措手不及被打得倒在了一边。男人威胁着说,你别乱动,你动的话老子杀了你。天下的事,不过一命偿一命,反正老子的命不值钱了,拉你垫背,老子就当赚了。
    女人在一边呜呜的哭开了。男人一脚踹了过去,暴怒的骂道,哭,哭你娘的头,你不跟着我走,往后有得你哭!
    邪少说到,大哥,咱先不管她了,女人就是这样。你看她那样,也绝对听你的话。你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呵?
    李晓也点头附合,就是,大哥,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说。
    男人抬头看了几眼,胡子拉渣的脸眼神很落寂。邪少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邪少说,大哥,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帮帮你。你想我们今天能遇到一起,也是缘分,我们跟你们,非亲非故,也不掺和你们的事,现在同坐一趟车,我管你叫声大哥,你看得起我,应了我,看不起我也没有关系。出门在外,都得靠朋友相互帮衬,谁都有个落难的时候,对吧
    男人说,兄弟,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个女人,把我这辈子就毁了。我陈家栋竟然栽在了女人的手里。
    想我陈家栋,也是市里的风云人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财万贯,呵呵,就像一场梦一样,这一切都没有了,全拜这女人所赐。
    男人说话时断时续,手上把玩着那支注射器。男人的神情一会急躁一会详和,有时候邪少感觉男人都不是说自己的事一样,冷漠到了极点。邪少李晓慢慢的听出了个大概。
    这个叫陈家栋的男人,曾经是个知名的企业家,拥有自己好几家公司和十几处房产。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叫林晓洁,却染了毒品,陈家栋劝说无效,自己也沾了。后来因为交叉注射感染了艾滋病,这个时候,林晓洁把最后一处房产换成了现金带在身上,准备离开陈家栋。
    陈家栋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缓缓的说,什么爱情啊亲情啊兄弟啊女人啊,全是他妈的狗屁。我算是看穿了,自从我吸毒染上病后,什么人都不敢靠近我。我三岁的儿子,他们都不让我抱一抱,亲一亲。我的父母知道我吸毒的时候,就病倒了,知道我有病,母亲当时就气死在病床上。
    可是这个时候,这个女人,林晓洁,我一生最爱的女人,带给我幸福也带给我无尽痛苦的女人,却要离开我。陈家栋神情恍惚,猛的扑到了林晓洁的身边,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林晓洁害怕的哆嗦着,陈家栋贴着她的脸说,你害怕吗?告诉你,我也很害怕。很害怕。
    我一夜一夜的不敢睡,我害怕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我也很冷,我只想你抱着我,就像当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一样,你把我的头放在你温暖的怀中。
    到处都是黑的,冷的。一片漆黑,我经常躺在家里的阳台上,晒着太阳。我蜷曲着身体,在太阳下,我还冷。
    家栋,林晓洁哀哀的叫道,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就算是为了小宇吧,家栋!
    我还冷,你知道吗,很冷很冷。晓洁,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不要离开我,好吗?陈家栋自顾自的说着,一边举起了注射器。
    林晓洁惊恐的大叫起来,邪少见状,也顾不得太多,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此时的陈家栋开始有些疯狂,反手将注射器朝邪少扎了过去。李晓想都没想,冲了过去,将针头挡住了。
    针头透过衣服扎进了李晓的手臂。
    邪少当时就被震呆了,李晓自己也呆住了,她脑子有刹那的空白,想说什么却张口什么也说不出,她恍忽的退到了一边,找了个空座位坐了下来。隔壁位上的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迅速的跳到了一边。
    李晓慢慢的低下了头,把整个脸埋进了双手中。
    与此同时,邪少和赶到的警察一齐制伏了陈家栋。林晓洁被要求前去协助调查处理,林晓洁离去时,走到李晓边上,犹豫了半天,她怯怯望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邪少,看到邪少满眼愤怒的盯着她,她迅速的低下了眉眼,轻声地说了一句替我向她说对不起。
    那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王姓警察,在安排其他人带走陈和林晓洁后,走到李晓的身边坐下来,说,别担心,很多吸毒的人在拒捕的时候,都会声称自己有艾滋病,事情未必是真的,再说了,是否感染,还要看伤口的深浅,我跟
    相关单位联系好了,我们先去做些检查。
    李晓听到这些话,慢慢的抬起了头。邪少看到李晓面色苍白,心中一阵翻腾,自责不已。
    邪少拍拍李晓的肩,说,李晓,我们先和王警官去医院检查下,好吗?一边去扶李晓起来。李晓顺从的站了起来,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避开了邪少。
    一行三人赶到了市疾控中心防艾科,医生一边安慰李晓,一边给其紧急服用阻隔艾滋病毒药物。
    看着医生护士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邪少提着嗓子眼的一颗心终是不得安稳,他焦碌的在门外徘徊着等待结果,他一方面希望结果永远不要出来,一方面又盼望快点得到结果。他突然就想起了小未。他害怕李晓和小未一样会离开,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这一辈子的良心都会受到谴责。王警官像是看出了邪少的心思,他示意邪少在休息椅上坐下来,拍拍邪少的肩,唉了一口气,说,年轻人,你得做好思想准备,医生说针头刺进去了约7毫米。不过现在不排除针头不携带病菌的可能。
    邪少点点头,不安的朝检测室张望着。
    王警察拍拍身上的衣服,仿佛那上面沾上了好多的灰尘,他有些伤感的说,这姑娘应该不超过24岁吧,很年轻呵。
    正说话间,一名医生走了出来,热切的和王警官打着招呼,老王头。王警察说到,李医生,情况怎么样。李医生说,李小姐的伤口现在做了急救处理,并服用了一些药物。具体的结果要等三天后才能出来。
    邪少说,李医生,那个人说他自己有艾滋病,不知中心有没有相关病历记录?
    李医生冷漠的扫了眼邪少,转向老王说,这位是?
    老王说,自己人,是那姑娘的朋友,一起在车上抓人的。
    李医生这才温和的说,陈家栋的资料我们在系统内查过,我们市没有,但不排除他在其它地方做过检查。我们刚从看守所取了陈家栋的血样。
    结果怎么样?邪少急忙问到。
    李医生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医院立即将病人的血液拿到院内的艾滋病初筛实验室,结果显示,病人血液呈阳性,属于艾滋病毒携带者。
    不过小李姑娘有没有被感染上,还得看最终的检测结果。李医生说到,小李姑娘的情绪需要得到安抚,年轻人,这个时候,你应该好好照顾她。
    那一晚,邪少送李晓回家。他几乎都不敢单独面对李晓。
    李晓已经恢复了平静,那样的冷静,她甚至开起了玩笑,一个吸毒的人,我们怎么可以相信他的话呢,他可能什么病也没有。对吧?我在报上看到这样的新闻,有一个人去抢劫,要是有人反抗,他就说自己有艾滋病。就这样,逃脱了好几次呢。
    邪少没有说话,他一直不是一个拘谨的男人,但他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李晓。
    其实李晓的心里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平静,她感到了慢慢滋生的恐惧,恐惧从脚底慢慢的往上爬,漫过脚,腿,腰,胸,直至头顶,然后感到了难言的窒息。就像被关到了一个黑房子里,她努力的想找一扇窗,透过一些光亮让自己喘息,可是她找不到,她又像个落水的人,看到岸边有人在呼喊,自己却找不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当晚无眠。
    第二天,邪少再次见到李晓时,发现李晓瘦脱了一圈,脸上满是疲惫。
    上午两人再次来到防艾科,检测结果已经出来。
    李晓的血液呈阳性。
    听到结果的那一刻,李晓笑了,眼泪却像掉了线的珠子滑了下来。她像只受伤的蝴蝶,从邪少的身边走过。邪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李晓。
    那一刻,邪少做了个决定。这辈子他欠李晓的,只能这辈子还她了,这辈子欠宁檬的,只能下辈子还了。想到宁檬,邪少的心里像被拉开了一个伤口,他给宁檬打了电话,说,对不起,宁檬,我回不去了。
    所以你编了个故事,还说我是坚强的那个人。宁檬看着空中飘舞的雪花,说,其实李晓才是最坚强的。而我只会选择躲避,我以为我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消失,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我都不知道再次面对你时,我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大声的哭喊,还是惊喜得像个怨妇一样,呵呵,当大伟跟我说,你找我时,我竟然有那么点平静,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邪少点点头,宁檬,你知道吗,我反倒希望你像个怨妇一样,把心底的不快都渲泄出来,而不是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
    宁檬说,我听大伟讲了你和李晓的事,我知道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我们只欠缘分。我们之间也不必说对不起,在我心里,我一直坚信你曾经爱过我。这就够了。你当初就应该告诉我实情。现在李晓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一直希望奇迹出现,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去做一些检验,邪少说,结果还是一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情会发作,也许,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发病吧,谁说得准呢。
    李晓本来有很好的前途很好的生活,如果她不遇到我,她不帮我去挡那针,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发展。邪少蹲下身体,双手抱头,悲伤的说,可是我把她的生活全毁了,甚至包括她的生命。我一想到这一点,我就痛恨我自己,我他妈的就是一混蛋,我连人家都保护不了,我有什么资格去爱她,甚至夺走她的幸福,她的一切?邪少使劲的敲打着自己的头部,我才是谋杀她的凶手,宁檬,我是凶手,我是凶手!
    宁檬走过去,把邪少拥在了怀里。
    那个旁人面前乐观坚强的男人,在宁檬的怀里痛哭。也只有宁檬这样一个女人,能让他这样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三年了,他在精神上背负了沉重的十字架,他害怕自己撑不下去了。或许在男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宁檬这样的女子,有些人有幸遇到,有些人遇不到,她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可能是男人的妻子,母亲,女儿,也有可能是情人或知己。邪少和宁檬都深知彼此在对方心中的位置。只是不敢再言及爱,也回避着那个雷池。
    雪越下越大,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雪花。大雪覆盖了一切,天地坦然了起来,像极了人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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