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不对,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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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的春日,景阳宫里依旧是八年前的模样,婢女,侍从,依旧还是那些人,花花草草,依旧还是那些花草。
“太子殿下万安!”
姜楠一身四爪蟒袍,出落的已然是个翩翩少年郎,提了一个小竹篮,里面搁这三四块绿豆糕,三四块青麻糍,一盏双皮奶。姜楠拎着一路,伺候的侍从想要替他拿着,他都没有让。
“殿下请。”一个老嬷嬷引着姜楠入内。
“吱呀。”朱红的大门推开,屋里的摆设依旧。这让姜楠有种母后还在的感觉,可是物是人非。
环顾四周,屋内一片寂静,当年母后总爱躺着的美人榻,空空如也。
依旧记得当年母后躺在那美人榻上,执着一话本,一侧端放着一盏茶,袅袅升起的热气,回荡在鼻尖的茶香,自己却是在一侧的椅子上坐着贪吃母后这里的糕点。
麻糍香甜可口,又甜、又滑,色泽又鲜白,滑韧透明,绿豆糕,清香绵软不粘牙,甜而不腻。配上一盏双奶皮,甚是好吃。
姜楠抬脚踏入屋内,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声响来,打破了姜楠的回忆,“母后,当年吃了你的糕点,今日我送些来给你。”
老嬷嬷识趣的退下,只留下姜楠一人面对着了无生气的屋子。
姜楠将糕点从篮子里端出来,放着在桌几上,摆放的和当年一模一样。好似这样,母后就还在。
坐在椅子上,同样是那个姿势,当年的自己双脚都不能碰到地面,而此刻的姜楠却已经能够轻轻松松的踩在地面上了。
长大了,时间过的真快。
姜楠望着空空的美人榻,愣愣出神。
都说生孩子犹如踏入鬼门关,当年母后因为那个刺激,大出血而亡,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母后身下一片血迹,冰凉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接连说着好冷,好冷。
“阿楠,阿楠……以后母后不能看着你长大了,你要好好的。”哽咽着,“找……找到你皇妹。”眼角的泪水滴落。
像是滴到里姜楠的心里。
当年那襁褓虽然满是鲜血,但不过是个空壳子,里面并无其他,皇后一直坚信她的女儿并没有死。
回忆了当年与母后相处的时光。
手又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的糕点上摸去,捏上一块,放到口中,甜意充满了整个口腔,姜楠回神。
轻笑一声,“呵,母后,儿臣又吃了您的糕点。您可不要责怪我,儿臣日后来时再带些来向您赔罪。”
又静坐良久。
起身,在屋内徘徊一阵。
走到窗前,打开,微风拂面。
往外望去,入眼是郁郁葱葱的桃树上结了许多小桃子。
姜楠悠悠的叹口气,风景犹存而人已不在。
桃子还不过半个拳头大小,瞧着就青涩。
不若摘些给父皇送去。
宏启帝,自皇后去了之后,整日里便是郁郁寡欢,这些年每时每刻都扑在公务上,日渐消瘦。尤其是皇后刚走那几年,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即使是睡下了,也不安稳。这些年虽然好一些,可总日里恹恹的,眸子里常常蒙着灰雾,看不见生机,若不是姜楠还小,不能扛起这南姜国的大任,他说不准就随皇后去了。
整日里像一个行尸走肉,工作的器械!
也就是看着姜楠时,提及皇后时,眼眸里会划过些许生机。
挂在枝条上未成熟的翠绿色桃子的,有些坚硬,姜楠探出头去就能够到,摘些给父皇送去罢,父皇这几日身子越发不好了,也是,每年母后忌日,父皇都要大病一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今年的病格外严重。
这桃子是母后宫里的东西,父皇见了定然能有些胃口。
兴庆宫是父皇的寝殿。
任总管任广是父皇的大太监,此时却是站在外面伺候着。
“拜见太子殿下。”
“起罢,任总管怎么在外面伺候?父皇怎么样了。”姜楠问着。这任广可是父皇的心腹,经常形影不离。
任广小声的向姜楠求救,“殿下可算来了,皇上他不愿意进食,杂家怎么全都没用。这不被赶出来了。皇上必然不会对殿下发火,殿下进去可要好好劝劝皇上,这人不吃饭怎么行。”
“本宫知晓了。”姜楠应下,这铁打的身子不出米饭也受不了,更不用说父皇身体愈加孱弱。
殿内,昏暗,只有床前点了一盏灯,烛火摇曳,层层纱帐中隐约可见父皇躺在床榻上面,“儿臣拜见父皇。”
“父皇?”
等了一会,帐后才传来声音,“阿楠,来了啊,来到父皇跟前来。”声音细微,轻弱。
姜楠撩开帘帐,被眼前的一目吓得赫然一惊,“父皇的!”
面色如土,青灰色的,脸上的肉已然没有多少,向内凹陷着,骨头的轮廓清晰可见,涣散的眼神,可有可无的呼吸。
“朕,时日无多了。”宏启帝艰难的开口说道,小半是病的,大半是他不想再活下去了。他的满儿在黄泉路上,奈何桥边等了他整整八年了,方才他又梦着她了,她还是那么年轻貌美,还是他的小姑娘,嫣红的曼珠沙华被她衬得也黯然失色。
“父皇,会没事的。”姜楠喃喃自语,可他心知,父皇他,没救了,心已经死了。
“阿楠,朕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你,以后却还要辛苦你扛起这南姜的江山。”
“禅位的旨意,朕已经拟……咳咳,咳,拟好了。”咳的撕心裂肺。
给他苍白的脸色增加了些红晕。
“父皇!”姜楠跪在床边,握着宏启帝骨瘦如柴的手,哽咽着,将头靠在在宏启帝的手上,眼泪似水一般掉下来,“父皇,怎么能舍得丢下儿臣一个人。”
“阿楠,勿要伤心。”宏启帝仍然像从前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哄着他说,“朕要去找,你母妃了。”
宏启帝感觉咳完,整个人都舒畅很多,浑身的酸疼在这一刻都消散了。飘飘欲仙,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
宏启帝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说话也有力气了不少,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抱住床边的姜楠,“让父皇再抱抱你。”心里明白,他就要走了,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父皇,儿臣有东西给您。”姜楠突然想起了先前在母后的景仁宫采摘的桃子。
“什么?”宏启帝饶有兴趣的问道,许是不久就能与皇后相见,宏启帝此时算的上高兴。
“桃子,母后院子里面摘的。”姜楠拿起一枚递给父皇。
宏启帝看着桃子,陷入了回忆。
那也是春日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两小辫子,站在一棵桃树下,树上结了果子,那姑娘见没有旁人,便要爬树,恰巧还只有十来岁的自己路过,正巧看到这一幕,站在树上的姑娘受惊掉下来,直直掉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他与皇后相识的时候,这个举止剽悍的姑娘,被自己吓得哭成花猫。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姑娘有趣极了。
后来,一向不喜与女孩玩耍的他开始与女孩交流,当然仅限于她。
再过几年,他也该到了娶妻是时候,脑中直接就想到了她,陆家的女儿,陆满儿。
洞房花烛夜那日,新房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喜庆之色,一把秤杆将绣着凤凰的红盖头掀起来,露出她那娇羞的脸,羞涩中又带着大胆的爱慕,当时他就知道,是她。
以后,就是她了。
此生,就是她了。
后来,两人琴瑟和鸣,情投意合,多姿多彩,就连枯燥乏味的奏折看起来都带着甜味,两人就像是泡在蜜糖罐子里,多快活的时光。
再后来又添了孩子。
再后来……
最后,记忆停留在满儿静卧在棺椁中,了无生气。
记忆戛然而止。
“这桃子,你母后爱吃,朕也爱吃。”他这般说着,将桃子往嘴里送,入口酸涩,微苦,但有着桃子特有的清香,别有一番滋味。
“好吃。”宏启帝说着,又咬了一口,硬了。
眼前的桃子看着模糊起来。拿在手里有千金重,他知道,时间到了,他也该走了。
“父皇!”姜楠哭着,像个小孩。
“莫哭,以后,就是大人了。”宏启帝动了动僵硬的两颊,想要笑着对他说。
手里未吃完的桃子,没拿住掉在了地上。滚了一圈,沾染了灰尘。
“桃……”宏启帝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
姜楠立马去捡地上的桃子。
只是再抬头的时候,宏启帝已经合上了眼睛。
“父皇!”
“父皇!”
“父皇!”
姜楠跪在床边,悲怆的大哭。这个亦师亦友,可敬可佩的父皇走了,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父皇了。
这个偌大的皇宫里。
自己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圣上归天!”任广不知何时进来的,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一直重复着。“圣上归天!”
丧钟响了九下。
咚,咚,咚,咚,咚咚……回声久久不息。
无论何人,所处何地,听此钟声,皆跪拜在地,面上哀恸。
全城素缟。
一代贤君就此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