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第二天楚江准时到ED公司拍摄了。
    比起来前一天的花样偷懒，这一天拍摄要累得多。基本都是各式各样的舞台设计，台词调整，还有逼着朱廷穿裙子跟高跟鞋的环节。
    朱廷这个人好说话时候特别好说话，不好说话时候他能拒死不从，跳楼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就刮腿毛一事，他产生了空前的抗拒，仿佛腿毛才是他本人，去之则挖心剔骨，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卫南风拿着个剃刀追着朱廷满场跑，什么小廷廷，小宝贝，心肝肝之类的羞耻称呼满场乱飞。朱廷没累死，也差点恶心死。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啊！”朱廷站在窗前威胁她。
    卫南风没想到他为了腿毛能牺牲至此，不得不收刀放弃，好吧，那丝袜总行吧。
    朱廷犹豫再三，终于妥协了。
    这个微型舞台剧最后改成了霸王别姬的剧情，楚江演刘邦凹几个造型，卫南风饰演项羽，跟朱廷的虞姬生离死别，缠缠绵绵，恶心吧啦。大概10分钟的情节，他俩秀了8分钟。
    中间穿插着朱廷硬试妆，画眉毛涂口红之类的抗拒花絮。卫南风执意要搞络腮胡子穿假胸，被拒绝的挣扎，总之要多丧病有多丧病，好不容易捱到拍完大部分休息下，一直有话说的董钰才终于有时间跟楚江聊两句。
    “那个，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事，怎么电话都没接？”
    楚江想了想，确实有董钰的十来个未接来电，昨晚洗漱完想回的，结果太困忘了。
    “哦，回来晚了，忘了。”
    他果然是出去浪了。董钰：TAT。
    “有事？”
    当然有，商君突然给他打电话关心楚江，有聊了半天转弯抹角问有没有女票，怕是没事就见鬼了。
    “那个，商总关心你生活，问我有没有交朋友打算。”
    楚江行云流水般了挑了几个音色，确定这个古琴确实不是道具，听了董钰的话，他想，确实该和商君好好谈谈。也许是昨夜跟包女士谈了些他不曾与人提起的事情，今天觉得心里着实松快了很多，对商君也不那么介怀了。
    一是当年沈五和赵瑜州的糊涂账朱廷已经掀篇了，他自己都能接受一直维护赵瑜州的商君了。二是，戚格的事后他一直有意无意的不想谈及商君，可以算是一种回避。大概就是你已经认定的那种人，突然你发现你其实不太清楚那种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人的存世之道是公正，那些得不到公正的人就不活了吗？得活，得靠自己活。是非本来就是他自己的追求，何故加与他人。最最底层的正义，其实是生存。
    若是把朱廷抛开那人来看，也仅仅是朱廷，商君亦然。有些事情，是该过去了，既然活着，总要向前看，毕竟等死了，就不见得还有机会再来人间了。
    黄董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又挑了两个音，楚江说：
    “打签约还没当面沟通过吧，等这个节目录完了我约他，好好跟他谈谈。你帮我想想，我都有什么需要报备的。”
    董钰听完了有点儿震惊，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好好合作了？不说打算换经纪人的嘛，咋说变卦就变卦捏？
    “没什么好惊讶的，天下经纪人都是一样，都是为了赚钱。我们在星娱时候周勒是好说话，但是你看他拿出来的剧本，到底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吗？周勒把我当公司的摇钱树，我也给他赚了钱，自然皆大欢喜。”
    “那，那你不是也说过吗，商君这个人……手挺黑的。”
    以前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次的事后，楚江反而觉得商君他，嗯……在阻碍他赚钱的条件下，还挺好商量的。只要不破坏共同的利益，他就会在其他的事情上妥协让步。
    比如说，他会通过董钰来问一些事情，委婉的表达他私生活中不当行为的不认可。商君昨天肯定是知道了他跟包女士深夜泡吧就是了。
    “好吧好吧，那我帮你约商总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毕竟是合作关系，还是要拿出来点儿诚意。
    董钰快速的备忘之后，被楚江赶着去买水果了。之前在朱廷家卫南风经纪人徐姐就带了不少零食来，楚江沉寂了大半年，复出第一个节目，自然尽量跟节目组搞好关系。尽管他的咖位来说，大可不必，但是他乐意给朱廷送猕猴桃。
    因为朱廷会爆炸。
    朱廷爆炸是非常有意思的，他会怒吼一声仿佛整个人都被猕猴桃的皮蹭了一样，激烈的跟周围的人咆哮。一般孟总在的时候都会特别贴心的送上一瓶酸奶，安抚他爆炸的毛，但是楚江不啊，他会等朱廷炸的差不多了再拿出酸奶。
    楚江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之一就是点爆朱廷，乐此不疲，跟朱廷喜欢给楚江喝如同刷锅水一样的茶差不多的心情。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亲朋友吧，不是亲的是下不去这个黑手的。
    果然，今天的朱廷如约炸毛，场面异常壮观，节目组倒是可开心了，特别迅速的拍了这一素材，打算都剪辑都素材里，用来博好感刷热度。编导特别出镜，专门做了VCR访谈楚江跟卫南风，论ED的艺人私下里是怎么互相伤害的。
    如此一来，拍到晚上九点过，终于全体收工，各回各家。下次再拍就直接要录节目了，这几天几位都要在家里为节目做些准备，比如朱廷，他要跟舞蹈老师学习形体，卫南风也要跟武术指导了解一下舞台走位。
    只有楚江比较闲，因为给他安排的一幕是在城墙下弹琴，各种秀秀秀。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刘邦的设定不是斩蛇少年，二是文艺青年，但是他对于古琴来说不是一窍不通，虽然不才华惊艳，一般程度的可以听还是能做到的。
    当晚，楚江就给商君打了电话。难得的是商君竟然说他走不开，等他给楚江回电话，然后电话就给挂了。
    其时，接近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很忙，无非也就是忙那点子事了，楚江会心一笑。
    商君算是被冤枉了，他确实是忙正事。事情要从那个新锐导演的饭局开始说。
    新锐导演姓杨，杨导学生时代就很有名，为人标新立异，文采飞扬，很受那个时代的同龄人推崇。杨导出名后做过杂志，搞过投资，开过餐馆，最后结婚生子沉寂了数年，再一出来，就成了导演了。
    论年纪，也不到四十，正是好时候，但是做人就是有些拧巴。他特别喜欢按照自己的路子来，资本都不能让他妥协，为了这个新电影，把之前的人脉得罪个遍，非要拿个文艺片的素材做商业片，闹到了没人给做制片人的程度。
    国内制片人其实是项目方委托的执行制片人，真正的制片是项目方，制片人主要是要完成整个制片过程。其中包括拍摄，导演选择，演员选择，联系发行，跟踪宣传等。不过由导演主导制片的情况下，请来的制片人其实主要是为了谈资本跟发行的，制片人充当了一个经纪的角色。
    杨导确实需要个制片人给带路，拿出来的态度也真诚，开门就说，条件尽管开口，能满足绝壁不还价。
    商君就乐了：“钱我都拿走了，您真的就现身给艺术？”
    杨导也笑了：“文艺片，能有什么票房。我觉得接触不来资方也是正常的，我已经打算自己掏钱了。”
    “看来您这些年开餐馆没少赚钱，都能自己独资了。”
    “为了艺术，可以砸锅卖铁，真的，您看我的眼神。”
    商君差点儿喷出来茶，在场看热闹的几位也都见惯了风雨的表情，恐怕已经劝退了无数制片人总结下来的经验吧。
    赶紧擦了手，商君回绝：“别别，我们说正事。我本来觉得文艺片跟商业片定位上没什么交集，不过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本来电影刚出现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他们分类的，这都后来发展出来的。”
    杨导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个道理。我都跟他们说了，没人信。其实也没有那么离经叛道，我就是不喜欢美国片的节奏，都一个模板一个套路，有什么意思，中国人的片子中国人看的，就中国一点。”
    他话说的是挺好听，商君乐意跟着看，看他继续装逼。
    “所以，我本来准备的剧本是个炒房的故事。”
    商君第二口茶也差点儿喷出来，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他。
    “这能过审？”
    杨导蔫哒哒的说：“没过，所以我才不得不曲线救国。重新请了李姐，做了新的剧本，这次是关于房产中介的。”
    在场还有一位主编剧，是个戴眼镜的女士，微胖，穿着运动服，不太显眼，看着有点儿眼熟，一开始商君以为是助理之类的。
    李编剧一推眼睛，自我介绍道：“久违了商总，第二次合作，我之前是《我在看着你》的跟组编剧。”
    商君恍然大悟，怪不得眼熟，《我在看着你》也是商君制片，没少去剧组里晃，所以确实认识。不过当时这位编剧姐姐既没有戴眼镜，也没有发福，十分知性高冷，跟现在一点儿不一样。
    “见笑见笑，孩子刚三个月，哺乳期，所以形象比较慈祥。”
    这个修辞……果然还是那个跟朱廷气味相投的才女。商君笑道：“确实比较有母性光辉，恭喜恭喜。”
    寒暄一番后，李编给商君说了这次的剧本主要是什么故事。编剧的口才一向比导演突出，加上能跟朱廷臭味相投，必然都是一丘之貉，李编口才惊人，一百二十分钟的故事用了不到十分钟介绍了一番，高潮跟冲突都十分明显，最后结局也是非常不套路。
    “总之，这是个骗子们的故事。本子只是初稿，定了一些角色，其他都只有个大概。”
    商君听完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想没想过做喜剧？”
    杨导踟躇了：“我想过，不过喜剧我没接触过多少，我怕拍的不伦不类。”
    商君听了就笑：“你这都有李编在了还怕拍不来喜剧？李编跟孙导那么久，最了解这类剧本。对不对啊？”
    李编推眼镜都掩饰不了眼里迸射的精光：“我赶脚，可以搞啊。”
    “关键是我也觉得喜欢好看，文艺片十个里有十个半我都看不懂，我这智商都看不懂你还指望着观众能看懂？我看悬。”这是传说中搭桥的富二代朋友。
    杨导眼刀划过，这位富二代就不敢哔哔了，安心吃菜。真是个听话的好盆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