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奶奶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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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晨星的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晨星爸爸是家里的小儿子,大儿子也就是晨星的大伯,当年插队去了外地就扎根在了外地,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很少回来,晨星也就在爷爷去世那年见过他。
大女儿和二女儿因为奶奶把房子给了晨星爸爸,心有怨言,再加上晨星爸爸和妈妈的事情,与家里断绝了来往,几乎不再联系。
剩下的,也就是相依为命的小儿子和晨星这个孙子了。
晨星奶奶真是一位非常和蔼善良的老人,吃了一辈子的苦,为孩子操了一辈子的心,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短短一年之中,已经中风两次了。
一次正好晨星爸爸和晨星在家,急忙打了120把她送进了医院,比较及时,所以没什么大碍。
第二次就没这么幸运了,恰逢读高二的陆晨星正在学校上课,爸爸也在外出车,等奶奶挣扎着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晨星爸爸再赶回家时,已经很严重了。
放学回家后陆晨星才知道奶奶出了事,顾燃陪他去了医院,还好这时奶奶已经抢救过来了。
晨星被吓得不轻,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浑身都在发抖,顾燃一直在边上安慰着他。直到听到奶奶没事了,晨星整个人差点虚脱,还好有顾燃扶着他。
从小到大,奶奶是与他最亲近的人。从未感受到母爱的陆晨星从奶奶这里得到了很多温暖,爸爸出事前和回来后对他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仿佛是由于他的出生才导致了妈妈的发病,直到初中毕业两个人的关系才缓和了不少。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奶奶在陆晨星的生命中同时扮演了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的角色。
小时候晚上睡觉是奶奶哄的,生病了是奶奶背着去医院的,被不懂事的孩子欺负了,也是奶奶找上门要求赔礼道歉的,更别提日常的无微不至地照顾晨星了。
双休日,别的孩子在被家长专车接送去上辅导班时,晨星在家做作业自己看辅导书。
寒暑假里,别的孩子跟父母出去旅游了,晨星还是在家刷题看书。
考试考了第一名,理应得到父母的奖励和拥抱,可他依然要为下一轮的学习和测试做准备。
他有什么呢?他只有奶奶给他端来的一杯牛奶,一碗甜羹,一个鼓励的微笑和一声来自这位辛劳的老人的由衷的欣慰和赞扬。
顾燃当然知道奶奶在晨星心中的位置,他觉得很心疼很心疼,要是早点认识陆晨星就好了,早点回国多好!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他收欺负,也不让他那么孤单。
高二的寒假,顾燃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回国,而是让顾燃飞去了加拿大。
他这一走,仿佛把寒假的快乐也带走了。
顾燃去年生日的时候,他爸妈给他钱买了台笔记本,家里的台式机就不用了,他想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陆晨星用。
其实陆晨星也不用电脑,他连手机都不用,这年头,哪个学生还没有一部手机呀,之前爸爸说要给他买一部,他以学校不能带手机,买了也没用为理由拒绝了。
再说顾燃要给他的这台电脑,家里就这么点地方,自己还住客厅,这电脑搬来了往哪儿放啊?
可顾燃说,他去加拿大二十来天,两个人就等于断了联系了,要是家里有台电脑,给他注册个QQ,两个人每天都能联系,还能用视频软件聊天,陆晨星心动了,可是自己家里连网线也没有啊,有了电脑也没用。
陆晨星不买手机,不买电脑就是为了给家里省钱,申请了网线,一个月上网的费用也不便宜,就为了两个人这二十来天里说几句话,陆晨星不会这么做。
顾燃灵机一动,把家里的钥匙掏出来甩给陆晨星。
“我不在家你就帮我看看家呗。”
陆晨星:???
“去我家用电脑呀!”顾燃说。
“你不在家,我去你家用电脑干嘛?”陆晨星无语。
“万一要用呢?万一你要查点资料呢?万一你想看电影了呢?你自己上去看啊!”
“不需要。”说完,陆晨星就走了,不再理他。
放寒假的第三天,顾燃要走了,走之前特意去了陆晨星家,把钥匙塞到陆晨星手里,还有一张纸条。
“就这样了,我申请的QQ和密码就写在这纸上了,你知道怎么登录的,我家电脑你也用过。有事给我留言!”
说完拉着行李箱就走了,等陆晨星穿好鞋子追出去,顾燃已经上了一辆之前就等在路边的出租车去了机场。
陆晨星看了看手里钥匙和纸条,居然觉得有了一种踏实感。
顾燃的家在这里,而他家的钥匙在自己手上,所以等他回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他了。这么想着,室外的风仿佛都不那么冷了,陆晨星握着钥匙和纸条,心里暖暖的,慢慢走回了家。
这座城市与顾燃和爸妈所在的多伦多相差了12个小时。
大年夜那天晚上,陆晨星去了一次顾燃家里,打开电脑,登录了顾燃给他申请的QQ,QQ上只有一个好友:“不一样的烟火”,陆晨星微笑起来,这就是顾燃。
“不一样的烟火”的头像是一个装着星星的瓶子,用了美图以后,那个瓶子看上去星光璀璨,美极了。头像在不断地跳动,陆晨星点开了它。一条消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显示时间是一个星期前的。
“晨星,我已经到啦!你来过吗?给我留言呀!”
只有这一条消息,陆晨星有一些小小的失望,不过也只有一小点儿。
他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接着,输入了自己想说的话。
“顾燃,今天是大年夜,晚上八点整,你一定还没起床吧?我来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发完消息,陆晨星又等了五分钟,鼠标上上下下移动了好几次,终于关闭了QQ界面,然后关了电脑,走出了顾燃的家。
这个世界上,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大年初七的那个晚上,陆奶奶又进了医院。
这次奶奶的脑梗,还引起了糖尿病的并发症,第二天人就已经意识模糊了。医生明确表示,让家人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两天的事了。
晨星和爸爸求了医生好久,但是医生也没办法呀,老人年纪大了,之前已经中风两次了,心血管疾病再加糖尿病的并发症,真的无能无力了。
那天下午,晨星一天一夜有合过眼了,恍恍惚惚回家要给奶奶收拾几件衣物带去医院。等将要带去医院的衣服收拾完,关上门走出小区时,本应该去公交车车站等车的陆晨星,鬼使神差的穿过马路,向顾燃家走去。
他觉得身心疲惫,奶奶这次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一想到他就无法接受,当医生说了让家里人做好准备时,他真的有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爸爸在医院里拼命的打电话通知大伯,两个姑姑,还要跑来跑去让医生开单子做各项检查,缴费。陆晨星觉得好无助,他即将失去一个自己最重要的人,少了一个最大的依靠。
顾燃,你…在哪里?
奶奶躺在病床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在奶奶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对着他说:“星星,好好照顾自己和爸爸啊!燃儿在吗?要他好好照顾你啊!”
顾燃,你为什么不在,奶奶念叨你呢!
QQ上“不一样的烟火”给他留了很多言。
“晨星,我起床了,你已经回去了吗?”
“我早十分钟醒就好了!再给我留言呀!”
“晨星,新年快乐!替我向奶奶和叔叔也说一声新年快乐!”
“晨星,这里华人街的新年也好热闹啊!就是没有什么好吃的饭店,好想回来。”
”晨星,我给你买了好几份礼物,等我回来给你啊!”
。。。。。。
看着那一条条的留言,陆晨星哭了。
我什么都不要,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顾燃,好好睡觉。”
打下这几个字,按了发送,陆晨星离开了。
远在加拿大的顾燃,怎么可能说回来就回来,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第三天的午后,周围被一片悲伤笼罩,最初的痛哭和嘶喊已经过去,陆晨星浑浑噩噩地走出抢救室,双手抱膝坐在墙角,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了,只觉得冷的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轮子在地上拖拉的声音,陆晨星心里一惊,是不是他们要来拉奶奶走了?
他徒然抬起头,却在下一秒看到来人时生生愣住了。
二月里的天气,是最冷的,那人敞开着羽绒服,风尘仆仆。身体因为赶路匆忙而喘气起伏着,额头上沁满了汗珠,眉毛都快纠在一起了,他手里还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陆晨星!”那人焦急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顾燃,是顾燃!
陆晨星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扑过去,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终于抓住了一根可以救他命的稻草。
昨天早上,顾燃照例在八点过一点醒来,还没刷牙洗脸,就习惯性开了电脑,打开QQ,看国内的小伙伴们有没有给他留言的。结果就看到了陆晨星给他发的那条消息。
凌晨四点多,叫他好好睡觉?
顾燃越看越觉得奇怪,陆晨星发消息的时候应该是下午四点多,这个时候怎么会去他家特意发一条这样的消息?难道是去用电脑查资料?那就一定会留言告诉自己啊!
难道是想我了?
顾燃笑笑,突然想打个电话给陆晨星,他有晨星家里的电话。
偷偷摸摸拨了个越洋电话过去,却没有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顾燃有点慌了。
晚上八点多,陆晨星家怎么会没人?就算他出门了,奶奶也肯定在家的。
忐忑不安的去刷牙洗脸,回到房间再打,还是没人接。顾燃觉得很不安,事情不对劲!
他迅速开始收拾东西,拉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父母正在吃早饭。
“顾燃,你这是干嘛?”
“妈,陆晨星家里可能出事了,我要赶紧回去。”
顾燃爸爸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被顾燃妈妈制止了。
“下来先吃点东西,我先打电话给你订飞机票,吃好再送你去机场。”
顾燃原以为还要跟父母纠缠一阵,没想到妈妈居然是这样的反映,顿时自己都不知所措起来。
“谢谢妈!”他战战兢兢地说,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爸爸,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谢谢爸!”
顾妈妈的行动力太强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安排好了一切,她给了顾燃车钥匙,让他先把行李拉出去放后备箱,在车上等着。
顾燃一出门,爸爸就抱怨开了:“说走就走,都被你宠坏了!”
“孩子大了,你管不住他的,好了,别生气!你知道他不会乱来的。”
顾爸爸想了想,认命地叹了口气,说道:“嗯。。那...我也一起送他到机场吧!”
顾燃妈妈笑了起来,两人手牵着手走出了屋子。
在机场,顾燃与爸爸妈妈拥抱告别,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儿子了,一直坚强的妈妈最后还是哭了,抱着顾燃不撒手。
爸爸一边安慰着妈妈,一边自己也很不舍。
“妈妈,别哭了,我们不是每天都还可以视频嘛,到了暑假,我再来看你们呀!”
“鬼信你会来看我,自己在那里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顾妈妈边抹眼泪边抱怨。
“再逍遥自在心里也总装着我亲爱的妈妈呢,妈妈我爱你~”说着,就亲了一口上去。
顾燃的没心没肺再一次逗乐了妈妈。
“小燃,要是有急需的地方,别忘了刷卡,还有啊,在飞机上要个毛毯,睡觉别着凉了啊!”顾爸爸把手放在儿子的肩上,捏了又捏。
顾燃鼻子有点酸了,但他不想掉眼泪,这样爸妈会更舍不得,自己也会舍不得。他暗暗深呼吸了几次,最后一次拥抱了他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与他们挥手道别。
飞机起飞,整整十二个小时,顾燃坐的一点都不舒服,他一米八的大高个,经济舱连腿都伸不直,睡也睡不好,心里觉得亏欠自己的爸妈,又担心着陆晨星。
直到下了飞机,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顾燃打了一辆车径直去了陆航新村。因为时差的关系,多伦多当地下午1点05分的飞机起飞,到他站在陆晨星家门口已经是第二天下午2点半了,而这已经是他能够用的最快的速度了。
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最后把邻居家给敲出来了,这是顾燃才知道奶奶出了事,进了医院。
在东昌医院住院部打听了好一阵,才知道人根本并没有住进来,而是在抢救室。顾燃又拖着大行李箱赶过去,还未走到抢救室的门口,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地上,蜷着身体的陆晨星,顾燃的心都揪起来了。
从看到他信息的那一刻起,便悬着一颗心,挂念了半个地球,用最快的速度打着飞滴赶回来,也要确认他没事的那个人抬起了头看向自己,那一刻,顾燃尝到了心疼的滋味,特别特别疼!
他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满脸憔悴,已经红肿的眼睛还有发青的下眼睑,那受惊的小动物似得表情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化作了深深的悲痛。
顾燃不知如何开口,那人却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然后,自己听见了他奔溃的哭泣声。
“晨星,我来了,对不起!奶奶,对不起。。。”顾燃抱着他的那颗星,呜咽着。
陆晨星回忆起当年奶奶去世的一幕幕,忍不住轻声抽泣,他这才想起自己很多年没哭过了。
那时的顾燃对自己是那样的好。
当年你问我,奶奶可有留下什么话?有没有让你照顾我?惹的我又大哭了一场。
可是顾燃,你已经把我丢弃了五年了。你不可以这样偷懒,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可以吗?
【本章完】
作者闲话:
其实我很害怕写这一章,因为是用自己家人的真实事情来写的,写的时候很克制的不想让文看上去太过压抑,可能写出来的效果就不太好,我自己在审文的时候也意识到了,但不想再修了,大家见谅!下一章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