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相依
    “你干什么？”丽舒大吼，跑过来一把推开崎峻，死死地盯着崎峻，“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只是觉得她”崎峻被丽舒的表情吓坏了，声音有点哽咽。
    “你想？你觉得？你知道什么啊？除了哭还会做什么？”丽舒激动异常。
    崎峻哭着跑回了家。
    丽舒抱着那个女人，心里充满了歉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女人目光呆滞，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任由丽舒抱着。
    …………
    崎峻趴在床上哭了很久，迷糊中他好象又看见了爸爸妈妈，又回到了从前，住在大房子里，妈妈陪着自己弹钢琴，爸爸在一旁边喝茶边微笑地看着自己。生日时，爸爸妈妈陪着自己在花园里亲手埋下一颗颗种子，一起期待着它长大；假日时，他们带着自己去游乐场，去美丽的海滨，去秀丽的乡村。
    可是有一天，妈妈告诉自己，再也不能住在这里了。从这一天开始，家里再也没有了花园，也没有了钢琴，没有了妈妈的笑容，也没有了爸爸温暖的眼神，有的只是不断的吵闹声，哭声，还有房间里发出来的霉味，房子也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缩小到只剩下这一个房间，现在却连爸爸妈妈也没有了，只剩下自己孤苦无依。
    崎峻又一阵辛酸，但是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感觉到嘴角的苦涩和濡湿的鬓发。
    门“嘎吱”一声，开了。崎峻知道是她来了，但是他故作不知，把头往里一转。
    “还生气啊！起来去吃饭吧！”丽舒知道他醒着，自己对他是凶了一点，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语气缓和了些。
    崎峻仍装不知，不管丽舒说什么。
    “你知道吗？她是我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是她身体有病，经常自己跑出去，又找不到路回来，饿了就捡地上的东西吃，拿了别人的东西不知道付钱，也不认得我这个女儿……”丽舒有点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崎峻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悲伤，忙爬起来，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想不到她比自己承受了更多的不幸。这一刻，崎峻感到自己长大了，萌生了好好保护她的念头。
    “你妈妈一直是这样的吗？”崎峻想了解更多，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
    “不是，都是我害的，在我十岁那年，因为忍受不了别人说我是野孩子，就和一个同学打起来了。结果同学的爸爸要求学校开除我，校长就找了我妈妈，妈妈哭着求校长和那个同学的爸爸，甚至跪了下来，他们终于同意不开除我了。可是我觉得自己没错，觉得妈妈这么做太没有骨气了，太丢人了，死也不肯去上学，跟妈妈一直抗争着，妈妈忍不住就刮了我一个巴掌，我一赌气就冲出门去。”
    丽舒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任崎峻帮她擦去不断滚下来的泪珠。
    “整整一个月，我都没有回家，跟着一个捡废纸的老奶奶，白天跟她一起去收废纸，卖废纸，晚上就一起睡在一间废弃的旧房子里。
    就这样过了二十几天。”
    “有一个晚上，在聊天时，老奶奶突然问我：‘孩子，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你陪了我老太婆这么多天，明天就回家吧！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爸妈一定急死了。’我把整件事告诉了她，希望她能理解我，支持我离家的行为。可是听了以后，她使劲拧了我一把，要我跪下，我死也不肯，她就告诉我说：你看，让你向我一个老太婆下跪，你都做不到，而你妈妈则为了你向陌生人下跪，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如果你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不要，那你将来一定不会有出息。那个晚上，她跟我说了很多，我终于决定第二天就回家。”
    “可是，我一回到家，就看到妈妈疯疯癫癫地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根本就不认识我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为了找我，被车撞了，醒来后从医院里逃出来，吵着要找女儿，直到晕倒在大街上，救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谁也不认得，生活上也是邻居在照顾。”
    丽舒出奇地平静，泪水也止住了，就像一个平静的湖面泛不起一点涟漪，又好像是在讲述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崎峻知道她是已经痛得不能再痛了，近乎麻木了。
    “从此之后，我就辍学了，靠捡废纸，与妈妈相依为命，白天我要出去，所以只能把她绑起来，怕她到处乱跑，又怕她难受的时候使劲喊，伤害自己，所以塞毛巾。”
    崎峻把丽舒往自己瘦小的怀里拉，只想好好保护她，“以后我来照顾你们，保护你们。”
    虽然怀抱很瘦小，但是丽书感到一阵温暖。
    从此之后，崎峻卖掉了自己住的房子，跟丽舒她们一起生活，在丽舒的坚持下，他用卖房子的钱交了学费，继续上学，有空就帮丽舒捡废纸，卖废纸，照顾妈妈，晚上一有空就教丽舒读书写字。
    几年之后，丽舒在海天酒店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崎峻也即将初中毕业了。
    她们就这样生活着，一直到崎峻上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