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江安摸摸肚子，把手机一揣，问道：“里面的卡是你身份证办的？”
    江平挑眉：“你小子，年都还没成，不用我的你还指望你妈呢。”
    江安嘿嘿一笑，假似热络地道：“果然是我老子对我好，要吃什么，我下去给你买上来。”
    “不用了，还有事，钱还够用吧。”
    江安心里一惊，表面还是随意道：“还成，就是赌马输了不少，啧，废了。”
    “输得多？”
    “有点。”江安想着要不要说输完了，不然哪天江平找他要钱他拿得出来个屁啊。
    “赌也要有个度。”江平审视着江安，看得后者浑身都不舒服，江安敷衍地应了，然后关门下楼，有多远走多远，找了个早餐店点了一份馄饨。
    还没吃几口，就看见一个人提着满手的肉和菜回来了，挑面的老板大嗓门一吼：“现在才回来！后厨都等半天了！”
    那人嘿嘿一笑，便往后门走边道：“哎呀，出来的时候医院那边人太多了堵着了，想找个缝挤过来都难呐。”
    “哼，油嘴滑舌的小子，看我不扣你一顿晚饭。”老板嘴上说着，手里的面却利索地加好了料端给客人，站在店门口买包子的中年妇女，听见老板的笑骂，连忙帮腔道：“你家二小子说的是真的，医院那里有人闹起来了，闹得可凶啦，一个女的把另一个女的抓着打，哎哟，连小伙子都挡不住，我就远远的看了一眼，挡人的小伙子长得可俊了，那个婆娘也真的下得去手……”
    江安咽下一个馄饨，不甚在意地听着那个妇女的絮絮叨叨，女人好像都这样，看见热闹就凑，凑完了走人巴不得见到谁就口若悬河一番。
    “是嘛，现在婆娘都这么凶了。”老板把手往围裙上一擦，又从墙上撤下一塑料口袋问道：“要什么馅儿的？”
    “三个白菜的，两个肉的，欸，你给我分开装。”
    “得嘞。”老板从容应了，给人装了包子，收了钱，那小二就从后厨出来了，笑嘻嘻地挽了挽袖子道：“老板，我可给您说了，要不是我忙着回来，我肯定就在医院那边见义勇为去了，那打人的娘们忒剽悍，被打的那个一看就是老实的，我看她提着的橘子都洒了一地，有几个还被那女人一脚踩烂了哩。”
    江安眼皮一跳，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忙付钱问了一句：“是清河路那儿的惠明医院？”
    小二愣愣的点头，又忙道：“小孩子家家的别去凑热闹呐，人多，乱得很。”
    江安给了钱拔腿就跑。
    遭了！
    他竟然忘了！
    上辈子他妈有天中午一身伤的回来，还被他嘲讽像个斗败的公鸡，但他妈什么都没说，直到后面，那个被他打的家伙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讽刺江妈就是个蔫茄子，他才晓得，原来那天，那家伙的家里人找不到他爸和他赔精神损失费，就叫了他妈出去，打算从他妈这里下手。
    江安老远就听见闹哄哄的，疯了一样地挤开人群，江安吼道：“让开！！都他妈的给老子让开！！”
    根本不顾别人对他的行为有多不满，江安喘着粗气冲到在门口打斗的女人之间，一把推开揪着王秀头发的女人，恶狠狠的咬牙：“你他妈就是个神经病，医院就在后头你滚进去看看你的脑子！”
    微胖的女人被推了个趔趄，哎哟一声，看着江安，又听见这个小毛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老娘面前，我家皓皓被你打成什么样你不知道？现在都还在医院躺着动不了！你妈这个烂蹄子就是该！生了你这个小贱种，假惺惺来，就是想看我家皓皓死了没有的吧！”
    江安红了眼，他把王秀扶起来，看着王秀被撕扯坏的外衣和蓬乱的头发，憋着怒意问道：“你干嘛过来！！这种人你理她干嘛！”
    王秀知道江安生气了，却没想到江安竟然会过来帮她，她借着江安的力起身，摇摇头，把江安拉到身后，对一旁同样有些狼狈的青年道：“徐老师，今天真的拖累你了，我家安安不懂事，是我没教好，让你麻烦了。”
    那青年扶了扶拉架中碎了一边的眼镜，微微摇头，江安的出现确实帮了他的忙，这里的人只知道看戏，医院的保安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半天不来，他夹在中间真的头疼得很。
    被晾在一边得女人忍不住讥讽：“哟，徐老师，你可别被这个小浪货骗到了，她就只会整天装一副可怜样子骗你们这样心软的男人，我家皓皓的样子你可看到了啊，你再看这个小贱种嘚瑟的样子！你让我心里怎么会舒坦！！”
    徐初良简直烦透了这个女人的唧唧歪歪，人家江妈是他叫过来的，这女人前一秒还在说找不到江安家里的人抹着眼泪给他哭诉孩子命不好，后一秒看见江妈老实巴交提着橘子过来，立马豪横得跟个什么玩意儿似的。
    “王皓的妈妈，今天说好是看王皓然后谈赔偿费的，你却先动手，大家都不是瞎的，你只顾着自己撒气，根本不听进人家江安妈妈的话，你还是冷静会儿，我们等下次江安爸爸来了再好好说吧。”
    徐初良不咸不淡的站在中间，说出的话合理，却愣是让人听出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你！徐老师，你是什么意思？你没看到他娘俩什么态度吗？小的护老的，欺负我就一个人吗？”
    徐初良内心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欺负你？他脸上的抓痕和坏掉的眼镜，还有他崩掉的衬衣扣子，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真的让他火大得很。
    江安盯着徐初良，也不说话，他知道他妈出来也肯定少不了这人的功劳，看着这人眼中压抑的怒气，江安倒是感觉有些快意。
    “够了，今天就这样吧，你要是还想被人当猴子看的话，你大可以继续，江安妈妈，我们走吧。”
    徐初良对江安妈妈点点头，然后冷冷地看了一眼江安，在他眼里，江安和王皓没什么区别，只是比王皓会打架，但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一个让自己妈妈卑微到骨子里的孩子，他向来厌恶到了极致。
    “徐老师，你先走吧，真的麻烦你了，”江妈紧紧拉住江安的手腕，然后从包里数出几百块钱走上前：“您的眼镜坏了，我赔您。”
    徐初良摇头：“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
    江安看着王秀充满歉意的脸，拳头攥紧，干巴巴地道：“老师，你收下吧，是我们该赔的。”
    讶异地看了一眼江安，徐初良没想到向来嚣张惯了的学生会说出“是我们该赔的”这样自我揽责任的话，垂眸，徐初良从江妈手里抽出一张纸币：“那，五十就够了，谢谢。”
    王秀还想再说什么，徐初良却摇摇头：“那我先走了。”
    江安站在王秀身边，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有些面子薄的被他一看讪讪地走了，还有些不嫌事大的还留着想看后续。
    江安又转头看着对面抱着手臂的胖女人，江妈仍然拉着他，等徐初良走后，上前几步，对着那女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我家安安是我教坏了，对不起。”
    江安静默一秒，然后跟着王秀鞠了一躬，淡淡道：“是我错了，对不起。”
    围观群众瞬间就唏嘘一片，刚刚还看这小子凶悍得很，怎么现在这么没意思了。
    那胖女人显然也没料到江安会这么低声下气，又想到刚刚被这小子推的一下，立马冷哼一声：“你们想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儿子还躺在里面呢！精神损失费，两万，一分都不能少！还有，必须让你儿子在我儿子面前跪下道歉！”
    江安把江妈攥着他手腕的手轻轻挣开，神色如常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道：“两万，您的丈夫怕是一个月都没有两千。”
    胖女人眼睛瞪大，刚想说些什么，江安又继续道：“我跪王皓，”顿了一秒，然后颇为挑衅地看着医院内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我怕你们家受不起。”
    胖女人沉了脸，江安说的不是王皓，也不是她，说的是她们一家。
    春晖高中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是和南区有关的，除了精英班会向外输送人才，其他的基本就会在本市为自己所在势力办事。
    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她清楚，既然能和江安碰上，那江安家也必然不是一般的家庭，她今天本来就是看着王秀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才敢狮子大开口，结果江安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又让她有点犹豫了。
    王秀看着高了自己一个头的江安，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没想过江安还会有这样护着自己的一天，自己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来越不中用。
    江安看着气焰消了一半的女人，心中嗤笑，面上却向江妈问道：“你带了多少过来？”
    江妈看了一眼儿子，有些窘迫：“我没多少钱…。。都带出来了，两千块是有的。”
    江安愕然，他妈妈，全部的家当，就是，两千块？
    王秀看着江安不可置信的模样更感觉难堪：“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我还缺了几次班。”
    江安眸色暗了暗，说到：“拿一千出来吧。”
    江妈数了一千递给江安，江安把钱伸到胖女人面前：“一千，精神损失费。”
    胖女人刚想伸手接了，又听见江安幽幽道：“我赔了你，也该你赔我了。”
    “什么？！”胖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疯了吧，你好好的要赔什么！”
    “我打了你儿子，我妈跟我向你们道了歉，赔了钱。”
    江安笑得人畜无害：“那你打了我妈，就该带你儿子一起出来给我妈道歉，再赔钱。”
    周围的人听到江安的话，想着之前胖女人下手的狠重，又像是想为自己之前的袖手旁观挽回面子，纷纷指着胖女人义正言辞道：
    “就是，你刚刚下手多狠！”
    “她刚刚还一打二呢！那个小伙子也被打了的！”
    “对对对，脸都被抓花了呢。”
    “你看就她还好好的，人家妈妈衣服都被扯坏了！”
    “你看那个橘子，多好的橘子啊！全被踩坏了！”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直接让胖女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江安看着这情状颇为满意，笑眯眯地说：“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阿姨，精神损失费，不多，一万，还有，记得让你儿子下来跟你一起道歉。”
    胖女人气得发抖，江安又嫌不够似的：“我和我妈都是在大庭广众下道歉的，你看现在人都走了不少了，不然改天找个时间，你去广场，公平起见，我给你带个喇叭你娘俩一起喊？”
    “疯子，你就是个神经病！”胖女人指着江安的鼻子骂着，江安拿着钱的手收回，忽地变了脸：“还欠九千，和道歉，这个月之内不还，我让王皓和他爸这辈子都下不了地。”
    江安说完，也不管那女人如何姿态，自顾蹲下捡了好的橘子用衣服包了，然后拉着江妈离开，王秀自江安开口便再没有和胖女人说过一句，看着江安捡橘子的背影，忽地红了眼眶。
    江安一手拦着江妈的肩膀淡出人们的视线，一边心里嘀咕他妈也太瘦了，摸着都是骨头，一边把衣服兜稳了，小声抱怨：“你有钱给人家买橘子，你还不如多买点回家来给我吃。”
    江妈用力地点头，声音不可查地小小颤抖：“好，以后多给你买，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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