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上，时候也不早了，加上夏天天亮得早，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我……我是离家出走的……”周南吞吞吐吐。
    “原因。”陈命跟审犯人一样。
    周南在大腿上画着圈圈：“我怕我说了你会……会……膈应。”
    陈命打断道：“关我屁事。”
    如果用正常人话翻译一遍应该是：“你放心说，我不会在意的。”但陈命偏不好好说话。
    他带着几分戾气的糙话让向来好脾气的周南有了想掀东西的冲动，破罐破摔道：“我是gay！我家里人不理解！懂？于是我打算离家出走，没走几公里就碰见那倒霉玩意儿了！”
    周南本以为陈命会反吼自己一顿，然后一人一鬼会扭打在一起，就能以此为发泄。他做好了打架的准备，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握得紧紧的。
    但陈命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掀起被子，下了床，点亮根蜡烛。他似乎对这较为古老的照明道具情有独钟。蜡油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异香，清淡得似有似无。
    周南惊讶于对方如此平淡的反应，渐渐放松下来。
    陈命靠在长桌上，光着脚，大大咧咧地蹭着小腿：“说实话，我没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我也不会对你感到膈应。”
    周南觉得他毕竟是在搞传统意义上封建迷信的东西，思想和家里人一样，先进不到哪儿去。不过当然，他没把想法说出来，只是默默低了头。
    陈命眯起眼睛，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周南的反应，缓缓开口道：“我在你们外人看来，是迷信，但绝不愚昧。这都什么世道了？爱喜欢谁喜欢谁。你家里人真行，还间接把你给整死了。”
    听完，一直以来被亲友施加了太多压力的周南有点感动，加之哀伤自己的悲惨命运，这个爱哭鬼垂下双肩，把头埋得更低，以遮掩自己湿了眼眶。
    但还没等他说些感谢的话，陈命又开始嘴贱：“你就算喜欢驴蛋子我也管不着不是？”
    “你……”周南嘴笨，不知道说啥，眼泪憋了回去，气红了脸。
    陈命根本没把他生气当回事儿，泰然自若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儿。他夹着一张符，在烛火上点了，把灰抖进杯底带水的玻璃杯里，晃悠着和了匀。
    周南看着那灰糊糊的液体直反胃：“这什——”
    话还没说完，陈命扬起手就向他泼过来。周南叫唤着赶紧捂住脸，泥水穿身而过，全到了地上。
    “干什么你？”周南有点崩溃，觉得陈命是存心吓自己，看自己出丑。
    陈命抬手弹了下他脑门：“傻小子。”
    “我……”周南捂着头，欲言又止。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碰我了？魂飞魄散？
    周南放下手，慌张去看，还握了握拳。
    一切安好。
    进屋后一直如影随形的窒息与压迫感也一并消失了。
    陈命笑着打了个哈欠：“我怕你哪天又毛手毛脚地过来碰我。不过有效期十天，自己记着日子，过了再泼。”
    “你做好事怎么还老先抑后扬？”周南发现这家伙老是让自己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感动。
    这不，又来了。
    陈命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他出屋，拿了把墩布回来，暴躁地冲着周南脚下一捅，干脆利落地说：“别废话，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