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桓平铺的语气和漠然的重复让林沉有些意外，这让他想起以前接触过的某个前任，模样姓名他忘了，但这种冷战开始的前奏，却是刻骨铭心的——毕竟是一种人格的象征。
    按照对江书桓死板的性格设定来看，讨厌不守时的行为也在常理之中。林沉在心里下了个定论，自然垂在腿侧的手指弹了弹。
    “书桓兄这是生气了？”林沉探头过去，眨巴眼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不守时的人，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我发誓。”
    林沉自觉退了一步，给自己创造台阶。
    江书桓正色看他，也没保留自己真实的想法：“你一个人来，我只是很担心你。”
    “担心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女孩。”林沉没声好气地笑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把人推上车。
    因为在路上抽过烟的缘故，林沉身上的烟味很浓，微风逆着拂过，那味道逃不了江书桓轻缓的呼吸，不可避免地被卷近鼻腔中。江书桓不轻不重地锁了一下眉，像眉心被无形的手轻点一下，是挑逗的力度。
    沿路葱茏的杨树高挑，贪婪吸收着稀缺的直射阳光，时不时动一下，迎接远处移动的小黑点，是鸟类。林沉往上方看一眼，一滴冰凉落在眼帘上。
    “哎？”林沉不自觉地哼了一声，江书桓不解回头，鼻尖和唇瓣蹭到对方刚抬起来准备擦水滴的手背。
    脑颅一声不容言喻的声响，反应过来的江书桓脸颊“噌”地红成催熟的番茄。霎时慌乱起来，转身开车门的动作很快，当着还在蒙圈状态的林沉的面，没控制力道把车门关上。
    林沉听着车门发出诡异的“咔嗒哒”声，好看的眉毛皱出一个“八”字形状，还站在树下，树叶斑驳的影子，落在年轻的肩上。
    他这是怎么了？林沉在心里嘀咕一句。
    林沉回到驾驶座上的时候，江书桓脸上的红霞还未散去。格子外衫男人捕捉到对方闪躲的神色，再回想方才得细节，恍然大悟。
    了然过后用轻浮的语气表达虚伪的关心之意：“刚刚打痛鼻子了吗？还是说弄痛嘴唇了？”
    对林某人的明知故问，江书桓强压心悸，微启唇，声音却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没事。”
    林沉侧头看他，饶有趣味细细打量，正经人害羞的样子，还真有点禁欲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按倒他，一层层撕开包裹住荷尔蒙气息的外衣布料，用指腹在他身上画圈圈，留下红痕后狠咬一口……想听他低抑沉重的声线发出细细呻吟的声音。
    想着想着，林沉胯下的冲动都快抑制不住了。
    放在方向盘上的两只大手修长有力，在主人咽下一把唾沫之后，施力握紧了些。这件事让他很愉悦，这种出自身体本能的害羞，是装不出来的。
    自林沉对江书桓心生猜疑以后，他破天荒地对自己自身魅力产生了怀疑，看到这样的江书桓他很开心，也重新拾起了自信心。
    江书桓被他盯得一点办法也没有，转头看着车窗，在林沉看不到的角度舔一下红唇增加湿润度，回复平平淡淡的语气，对林沉说：“开车吧。”
    “好。”
    林沉尾调上扬，眯眼的时候挤出卧蚕形状，咧着嘴，不明显的小虎牙露出来，给年轻的脸上平添几分俏皮。
    他不知道，那个转过头后脑勺向着他的那个人，也淡淡地笑了起来，和昨晚一闪而过的笑意不同，暖得像冬末融化冰雪的暖阳。
    怎么会有林沉这样的人呢，明明是轻佻不着调的狡猾都市人，举手投足却出奇地可爱。江书桓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无一不让他厌倦。第一次有人闯进荒芜的心里，沿路走过留下脚印，顺便带来了新鲜的风。
    只轻轻一蹭，唇边却好像停留了他的温度。凉薄，清冽，还有些甜。
    从来都没能理解，何为喜欢，没能理解那些因为美色放弃江山的君王。
    “你说，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红颜一笑，真的值得吗？”江书桓突然开口。
    “这你就问对人了。”林沉并没有对其突然引入的话题质疑，眉飞色舞起来，“人的行为呢，是受脑子控制的，这脑子还有左右脑之分，左脑控制逻辑思维，一般理性思维出自这里，而感性思维出自右脑。”
    在红灯前停下，转头看江书桓反应，继续说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没有考虑事情的后果，就是右脑控制的表现。如果他足够理性的话，不会这么做。”
    江书桓思索一阵，问道：“你觉得，那些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的君主，是对是错？”
    林沉：“这我做不了判断，一个人活在世上，开心是最重要的，如果失去了一生所爱，后半辈子腰缠满贯却度日如年，还不如在饥贫日子中逍遥。”
    “你被右脑控制了。”江书桓学以致用，断言。
    “……我倒希望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能肆无忌惮地去追求住在心里的那个人，不计后果，哪怕遍体鳞伤。
    只是人多自私，总计较得失，瞻前顾后。
    有一个故事，写一条住在山溪里的鱼，想去一次深海。它从下定了决心开始，就准备聚粮，怕路途遥远，无粮可觅。后来大旱，溪流渐渐干涸，小鱼不愿意放弃存了大半年的粮食，最后渴死。
    听着很可笑，却引人深思。人何尝不是这样，总担心又憧憬未来，瞻前顾后，最后被现实打得溃不成形。
    越是了解人，就越是不想对人敞开心扉。林沉发着呆，前方红灯变绿了都不知道，还是江书桓叫他一声，才回过神来踩油门。
    电线杆笔直站在一侧，不粗的几条线划破天空，任灵活自在的小鸟停留。格子衫男子在口袋里摸出烟盒，再拿出样式普通的打火机，抬眸时对上江书桓带着不悦的眼神，顿住动作。
    指尖香烟的味道依旧，林沉讪讪放好烟盒，砸吧砸吧嘴，喉结滚动的起伏曲线优美，江书桓看直了眼，一言不发。
    林沉也没看他，目视前方自顾自说起来：“书桓，我其实……挺喜欢你的，这次和你结伴，我有我的私心。”
    “什么？”江书桓侧耳。
    林沉：“我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