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牵连不到凡间，山海阁本不该介入，所以抱着听故事过来待着的祝九，在林沉还没给出答复之前就直言拒绝了，“你当阁主闲着没事瞎蛋疼啊，千里迢迢去管你那破事。”
    白千焕握着茶杯的手用力攥紧了几分，清楚自己有求于人，强忍着怒气不发作，“你我都是类妖，你说这话不太好吧？”
    祝九竖瞳一瞪，眼神更为凌厉，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我说话就这样，看不顺就滚出去啊。不过就算你赖着不走，想出卖色相的话还是免了，我们阁主可看不上你，臭狐狸，你没机会的。”
    白千焕咬咬牙：“小生不会出卖色相，不过有没有机会也不是你说了算吧，赖皮蛇。”
    祝九：“你说什么？！”
    “他说得没错，你确实不能替我做决定。”一直沉默不言的林沉终于开口打断，转头对白千焕说，“我陪你去青丘。”
    之前林沉没说话，是在思考江书桓和这件事的联系。
    其一是显而易见的，江书桓此次去青丘狐居的目的，和当地伤人的“怪”有直接的联系；其二，狐仙派白千焕千里迢迢找自己，疑似不知道有另一位送上门的“救兵”正在往那边赶。
    如果黑金宝刀是唯一克制的武器，那江书桓的存在就相当模糊了。
    林沉实在不想把江书桓放在猜疑的位置去推敲，只是青龙说过的一番话确实很有道理，不确定他是敌是友之前，还是保持警惕为好。
    林沉向来都不是被动的人，虽然青丘狐仙的事，他并不感冒，但如果能借此次机会试探到一二……
    不知林沉在打了什么算盘的祝九，差点当街吐一口凌霄血，菜着脸色，张嘴就是一堆问题：“你脑子瓦特啦你？！昨天你什么情况忘了？瞎逞能经过龙女批准了没有？”
    林沉好不耐烦地掏掏耳朵，无视道：“叫殷阙准备一下，下午出发。”
    “喂！”祝九吼了一声，了解林沉那性子，一旦决定要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无奈，咬牙妥协，“我也要去。”
    林沉：“你留守。”
    “不行，万一你有什么不测……”祝九脱口而出。
    一直没插上嘴的白千焕静静看着，有些意外。世人以蛇蝎之心描绘狠毒无情的人，此话加固了他对蛇族的无中生有的偏见。眼前这个蛇男，似乎很担心阁主。
    林沉没正形地侃笑起来：“原来你这么在意我啊。”
    办公室外传来一声响，三人不约而同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顶着亮丽红发的男人扶墙稳住脚步，长吁了一口气，对差点自己绊倒自己的事心有余绰。
    林沉收回放在凑不成威胁的人的视线，继续下令：“你留在这里。”
    红毛这时却胆子不小地插话进来：“组长，我也想去。”
    林沉拿起桌面上的钢笔，披上“好脾气”的面具，对新人留有余地：“嗯，给你一次说服我的机会。”
    “我……前几天休息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成为几人焦点的红毛眼神闪避，垂着头只给人一个头顶，双手小心翼翼攥住衣角，那样子像极了正在接受婆家人审视的小媳妇。
    祝九不耐烦道：“谁管你梦什么了！”
    红毛受惊耸了耸肩，介于害怕挨打，语速加快几分，“是和不好的梦，梦里的场景和今天的很像……那个梦实现了一半。”
    说到时青的梦，忙了两天没抽出时间来关心下属的林沉一脸茫然，是祝九先做出反应，语言简洁地和林沉描述了一遍时青第一次噩梦，实现在遇怪那晚的事。
    “应该是预知力。”白千焕断言，看红毛的眼神复杂几分，“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异能，史书记载，在拥有预知力的妖、神里，没有一位不是名垂千史的强大辅助，而拥有者本身的攻击、防御力不强，也成为致命缺陷。”
    祝九难得对别人的观点表示赞同，横眼踢一脚红毛坐着的凳子：“蠢货，没发生的另一半是什么？”
    “组长受伤了。”被明明是黑雾一团却拥有锋利爪子的“怪物”，一手刺穿了心脏……
    最怕话音落下后无人接话的场面，静谧几秒，一声“咔嗒”借着空气传播，红毛像水中被电起飞的鱼一般弹了一下，抬眼看传来声音的方向。原来只是林组长转笔失败，钢笔在他手中做了抛物运动落下了而已。
    “先是销声匿迹许久的怪接连出现，再是”神仙”时青的异能觉醒，我这短短人生能见过、经历这千百年难遇的奇事，死也瞑目了。”林沉说着在红毛外套口袋里塞了两包常抽的烟，拍拍他肩膀，“既然是预见的事，是未来，就不可逆，你也去收拾点生活用品吧。”
    祝九：“那我呢？”
    “你和叶飞花留在组里，看家。”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红毛带走了白千焕，浑浊的空气突然沉淀下来，有些冷寂。林沉拿出手机看时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江书桓。
    想他认真说话的样子，想他总是静如止水的脸上因自己的举措平添愠色的样子，想总在自己失落时给希望的他，想在静夜中，映着霓虹灯光淡淡一笑的他……
    如果他真的是敌人……林沉第一次不自信地害怕起来。
    点开只留了一个号码的通讯录呆滞半晌，林沉解开了格子外衫仅扣的最后两个纽扣，深呼吸几口，肆意扫乱早晨打理好的墨发。等到他顶着一个合格的黑色“鸟窝”了，才调整好坐姿，换上笑脸盈盈的面具。
    电话刚拨过去响铃一声，那边就接通了。
    林沉：“喂，书桓兄，你还在M城吧？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还在，什么消息？”电话传来的声音比本人更低沉些，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非常巧，我今天接到新任务也要去一趟青丘狐居，你没出门的话就一起吧？”林沉顿了顿，又说，“毕竟我是有龙的人，速度快～”
    江书桓脱口而出：“你不许去，太危险了。”
    “危险？”
    江书桓：“……狐居对人类而言是凶煞之地，你才用完心头血，不要到处跑。”
    “任务嘛，没拒绝的权力。我估摸着路上有书桓兄护着会安全点，就联系你了。”
    那边江书桓迟疑了一阵，最终长叹一声，以妥协收尾。
    挂掉电话的俊朗男人脸色沉了沉，上一秒分明是动容的，却又故作无谓，隐忍着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