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最初的蝴蝶  尾声、蝴蝶飞去不再来……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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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蝴蝶飞去不再来……
    对于姜申的不告而别,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甚至没有一张纸片,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可以作为下一个搜寻目标的蛛丝马迹,我很震惊。他就这么消失了,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我后来估计,他之所以在小旅店留下自己的箱子,是因为他提不了,他有伤,尽管好转了许多,但提这么个大箱子毕竟还是有困难。至于里面的衣服,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会去哪?
    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回东北老家了,在医院的时候,他念念不忘就是要我把他送回家去,那里有他的母亲——这个无疑是世上最值得信赖和最可依靠的人,无论她是否年迈、贫病,母亲的怀抱总是温暖而且让人倍感安全。
    我记忆中他就是个难得的孝子。
    这是最好的一种可能。
    但是,这里头有一个关键的疑点——他要回去完全可以等我把他送回去,我答应他把他送回去,不会有一点障碍,没必要玩这种蒸发的把戏。于是,我不能不想到另一种可能,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一直回避去想、但无时无刻不冲撞着我的神经、冷不丁就出现在我脑子里的一种可能,那就是:自杀。
    想到这一点,我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寒噤。
    其实,形成自杀的想法并不难,不需要许多诱因和理由。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后来我才知道,这其实是个迷魂阵,一旦迷进去了,就很难自拔,思想变得很单纯,甚至是单一,没有前思后想左右顾盼的过程,严格来说就是一种病态,在这种病态下,一切错的都变成对的,一切虚妄都变成可能,没有害怕,没有眷恋,没有亲情的召唤,一心就是想解脱,想逃避,想重新来过。许多自杀现象让正常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上就是成立的,而且切切实实不可逆转地发生了。因此,我绝不排除姜申有自杀的可能。
    姜申结了旅店的房租身边还有多少钱?我估计是不多了,或者说已经没有钱。倘若他有钱,就会自己支付所有的治疗费,把我的预付款全额还给我。然而他还不了,没能力了,却又要表示和我了却干净,才刻意要托人把剩下的三百多元零碎还我,向我声明他的决心。他既然没有钱,怎么回大老远的东北去?怎么去见贫病交加的母亲?即便当时他还有回去的打算,一个星期流浪在外,身无分文的压力也会让他绝望,从而萌生弃绝一切的念头。
    他为什么要回小旅店结清欠下的住宿钱?他的病身子回去一次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他坚持去了,不仅结清了欠账,还没有带走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人要结清所有,而不带走任何东西,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和这个世界了却干净,一无牵挂。
    当然,这只是我的假想,我在昆山大街上抽了整整一包烟,各种假想都变得那么真实。但在我没有切实依据证明他确如我想的那样,我还是不能放弃寻找他。
    我开车在昆山大街上四处打探,希望能看见姜申的身影。后来我还进了警局,说有这么这么一回事,这样这样一个人,希望警方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找到这个人,哪怕是……尸体。
    但是,依然一无所获,警局说最近没有什么无名死尸的报告。
    警察的用词太直接太狠,我在警察面前一直在哆嗦。
    我照例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警察,拜托他们有类似的情况一定通知我。
    我在昆山大街上逗留了整整一夜,到天开始放亮,才驱车离开了那伤心之地。
    他就这么消失了。像一阵风一股烟,一抹散去的云,踪迹杳然,抑或他根本就是一只蝴蝶,飞去飞回不再来……更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而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过……
    回到上海,我到了悦姐的诊所,进去后我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
    悦姐没抬头就知道是我,径自说:“今天不是星期二,我不接待没有预约的病人。”
    我蛮横地说:“我急诊!”
    悦姐笑了,这才抬头,看着我问:“又怎么了你?”
    还没等我回话,身后有人说:“心理门诊还有急诊的?”
    说话的那人是悦姐的丈夫,一个看起来很日系做派的儒雅男人,戴复古的近视眼镜。声音很浑厚,很好听。
    悦姐视线越过我,对自己的丈夫说:“这小男孩老觉得自己有病,看看他神经系统到底会不会有病。”
    据我知道,悦姐的丈夫是个精神病学博士。
    悦姐的丈夫真的审视起我来,甚至掰开我的眼睑检查我的瞳孔,继而说:“目光那么专注,眼神那么清澈,怎么会有病。阿悦——”他这么叫着悦姐,让我感到很别扭,“你注意到没有?这小伙子的眼白特别干净清亮,很难得。”
    悦姐噗嗤笑出了声。而我以为,经过这几天的折腾,自己模样一定很衰,精神暗淡,眼睛充血。
    悦姐:“没有病,那就是小男孩的作。男孩作起来有时候也是要人命的。”
    那天,我是和悦姐夫妇一起吃的晚饭,悦姐的丈夫一直在说自己在日本的事,悦姐也一直微笑着听,压根没我什么事儿。
    我来找悦姐,就是想在她那儿得到安抚,以平复我已然失衡的心,哪怕让悦姐抱着我睡一会儿,也许也能让我好转起来。倘若可以,让我在她身上发发男人的飚,做点男人事儿,也免得我继续纠缠在一个小男孩的情感世界里。可是,事不凑巧,她先生来了。他来干嘛?他来了一切都泡汤,我连悦姐一个爱意的眼神也得不到。
    后来,我表示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悦姐的丈夫说:“甜点上了吃了再走吧。”
    我说:“我不吃甜点的,晚上吃甜点容易长痘。”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晚上吃甜点,和长痘也已经绝缘很久了。
    悦姐看了我一眼,对丈夫说:“随他去。”
    …………
    又一个星期过去,我没得到任何有关姜申的消息。昆山那里警方和旅店都没有给我来电话,一切都石沉大海。这时,我更多想到姜申是回东北老家去了,于是,我去了趟E酒吧,去找齐齐。
    老板娘莉莉姐还管我叫花心大萝卜,但齐齐已经不在酒吧做。我在酒吧打齐齐的电话,让他方便过来一次,齐齐答应了,说一会儿就过来,他说好久没到E酒吧了,也想回来看看莉莉姐。
    我要了杯酒,无聊地等着齐齐,听莉莉姐在一旁和两个年轻人斗酒,说:“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懂吗?……”说着三个人都疯笑起来。这个梗太老俗了,一点都不好笑。
    一会儿,齐齐推门进来,先和莉莉姐热乎了一阵,说的话都让我起鸡皮疙瘩,可他们习以为常。热乎够了,齐齐才踱到我跟前,冷冷看着我,说:“怎么啦,Tony小子,玩砸了?”
    我没理他,他接着说:“看你的精神头就不像是玩得春风得意。”
    我憋着,好一会儿,才大喝了一口手里的酒,借着酒劲说:“告诉我姜申哈尔滨那儿的地址!”
    齐齐默了,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就是不发话。
    我有点急,说:“你知道姜申的下落是吧?你不会告诉我的,是吧?那就请你把他家的地址给我……求你了!”
    齐齐冷笑着,笑得我牙根发麻:“大公子也会求人?掉份儿了吧。Tony,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让你和小申认识……还打算找人东北老家去,你说我能怂恿你这么干吗?你也别求我了,算我求你行不?别玩了Tony!我求你!!小申是苦孩子,玩不起的,你们要这么耍他,就把这孩子的命耍没了。”
    齐齐说完,撂下我就出了酒吧。
    我追出去,冲着齐齐的背影喊道:“齐齐你不懂!”
    天要下雷阵雨了,风好大,街边的树大幅度地摇摆着,让人有危机四伏的恐慌。
    隐隐的雷声滚滚而来,像一个能碾死人的大车轮正冲着你压来。
    齐齐转过身,眼光阴冷地朝着我,说:“你说我不懂?草,这世上的事还有我齐齐不懂的?我什么没见过,见得眼睛都出血!你真想知道小申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他死了。行了吧,踏实了?他死了!!”
    雨,说下来就下来了,天顿时像裂了口子,齐齐消失在雨幕里,我仓惶地掏出手机,拨通齐齐的电话,语无伦次地说:“你什么意思,姜申死了?真的吗?齐齐你不要说气话,你的气话会要我的命的,你知道吗?就是姜申真死了,你也要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死在那里,我也好去看他……生不见人,死了就是尸首你也要让我见一见……让我……见一见。”
    雨太大,手机进水了,一下子就黑屏。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都拨齐齐的手机,通了,就被掐断。我几乎要疯了。我借同事的手机用,企图骗齐齐接听,但没有成功。至此,我知道再不能死乞白赖骚扰齐齐了。
    几天后,我受潮的手机修好,当我再次开机时,跳进眼帘的一条短信这样写道:
    就当他死了吧。
    是齐齐的,时间正是去E酒吧的那天晚上,那个风雨交加的绝望之夜……
    我至今都不知道齐齐最后的那两句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一句是可以相信的,那一句不能信——“他死了!”“就当他死了吧!”这是绝然不同的两个结果。
    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我至今都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没有答案。
    …………
    当然,我也没有再见过过姜申。甚至没见到过齐齐。据说齐齐已经离开了上海。
    没有比没有答案更糟糕的答案了。
    没有答案比最不幸的答案更折磨人。
    一个人真可以就这么消失?一件事真可以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一段缘真可以这么被抹去,不留下一点痕迹?我不明白。
    有一阵,我一直寄希望于偶然一个机遇,奇迹般地与姜申相遇,就像上次在杭州。但时间久了,这种寄希望于偶然的想法也慢慢淡漠了。
    时间越来越久,机缘越来越渺茫,信心就逐渐坍塌,转眼成为一地废墟。
    有时候我想,即便遇到又怎样?姜申的态度是那样决绝,连齐齐都是。按齐齐的话说,我和姜申在世间相遇是一件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我可以把它理解为罪孽吗?孽缘。
    可是,在整个这件事里,我又错在哪里?
    我不明白。
    扪心自问,如果说我有错,只是错在对这个世界凶险还懵懂未识,还看不透;错在我年轻幼稚;错在当蝴蝶破茧欲飞时,我没有把它捧在温暖的手心里,告诉蝴蝶,冬天并没有走远,气候还是那么冷冽,霜冻随时会出现……抑或是错在当春天的寒潮卷土重来时,我没有及时打开窗户,让受冻的蝴蝶飞进我温暖的小屋,躲过春天的冷冽,以致让它僵死在我狭小的窗台上……
    “当他死了吧——”齐齐的话也许是真理!只有死才是重生的开始。
    Earlyspringbutterfly的故事结束了,花近10万字来叙述这么一段谁都可能遇上,在谁身上都有可能发生的凡人俗事是不是太奢侈了,小题大做?
    是,抑或不是。
    谁又说得上来呢?
    (完)
    《春天最初的蝴蝶》连续更新了几个月,今天结束了。感谢这些日子来你们与我相伴,倾听我诉说“我的故事”!稍有遗憾的是,互动太少了,其实有互动才是一种动力和精神慰藉。
    好在“我的故事”仍将继续。“我的故事”似乎永远也不会完,尽管我走过的人生路并不长,但故事真多……接下里,请关注我的新“故事”——《轻易不要与爱为邻》!请继续支持我!!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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