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魔神之力影响，不少名不见经传的魔物被唤醒，它们从虚无缥缈的状态到有了能触碰实物的能力。冥河底法阵的坍塌，也让那些封印在冥河底部的鬼物跑了出来。
    整个冥河地界阴气魔气氤氲，成了掌管生死的冥界。据说魔神纪择将从冥河底逃出的四条螯龙擒住镇压在冥界的结界上，而后又立了黑鲤鱼蛟鲤为冥界新主管着冥界，至此结界上的螯龙拦截外物不受干扰，结界内的魔物鬼物也无法踏出冥河地界一步。
    自此三界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动荡平息地出乎意外的快。
    “冥界为何不叫魔界呢？”忘川河边一个小鬼问老鬼。
    “现今三界之内魔神最大，还分什么魔啊，鬼的。况且你一个人间早亡之子，也回不去人间找人，除非杨贵妃薨了。”老鬼回他道。
    “呵，你一个死太监，成天就知道跟着我，不也一样回不去人间。”
    “容桎你，这这这，我，哎，李德我啊，自入宫便随伺你这位皇子，早已习惯了，如今这般天地，老奴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也是”容桎提溜着眼睛，转声道：“话说回来要是能回到人间至少得有实体才能给凡人瞧见，不然我们回去也无用，所以，我们分明与魔是不一样的嘛，我们虽能触碰实物但没有实体，魔有实体啊。”
    李德压低声音道：“桎儿，我们与魔神可是有天差地别的呀。魔神原本就是上古神明中的河神，只是陨落后又复活成了魔神，依旧是尊贵的真神！这如何比啊，八辈子都比不上，我们一介凡人之躯死后所化，你还是个短命的。”
    “什么短命，切。不过，魔神那时也还是个凡人呢，还被我吓一跳，没想到如今这般厉害，掌管三界，三界至尊啊。哈哈，那时见他长那么好看还以为是姐姐呢。”容桎不屑李德说的话，又吁声道：“我也没多短命，咧咧咧……”
    李德赶忙捂住他的嘴，嘘声道：“嘘，你不要命了，怎可传神尊曾经的不堪，特别是若被主上听到的话。”
    容桎呵呵笑：“对哦，听说主上原身是冥河的一条黑鲤鱼，如今却能当冥河之主了，果真厉害。只是他每日都到结界处试探，虽有至上法力，却无法撼动结界分毫。哎，也没啥好的，我都能有出去的机会，而他却要永生永世困在冥河界内！不过也是他咎由自取，想打我皇叔的主意。”
    李德不敢苟同，因为主上虽出不了冥界，但捏死他们还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易如反掌。
    “不过奇怪了，你皇叔与神尊关系匪浅，为何你还留在冥界之中。”李德疑惑道。
    容桎眉头紧皱，“我皇叔？哦！凡间是我皇叔罢了，如今神尊将他养在神域上，身份自是尊贵，我怎么敢沾亲带故的？我不过能在冥界之中，搞点法力立足罢了。”
    “老奴亦是如此，此前皆是微不足道的凡间身份罢了，如今能在冥界有一席之地便不奢求了！”
    “嗯！不过，我那皇叔原本也是上神，如若他也复活了，你说是魔神厉害点还是上神厉害点？”
    李德道：“揣测这么多做什么？一山不容二虎，一渊不可两蛟。一个魔神已是三界至尊，怎会再有一个。”
    “难说，就我那皇叔现今还躺在神殿里就能笃定，这一山未必不能容二虎。”容桎还想继续，却被一声威压吓得跪倒在地。
    来人正是冥界之主，殇玄生。
    “放肆！神尊也是尔等能妄言的？！李德，容桎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李德亦是吓得原本没有血色的脸由黑转铁青，匍在地上打颤，“主上，小的无意冒犯，只是四处都传遍了，老奴也是最后才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全部人都嚼过舌根了，也该你来七嘴八舌掺一嘴了？”殇玄生的威压立即压了过来。
    李德一惊，磕头如捣蒜，“不是的不是的，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主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吧。”
    “你既爱嚼舌根，便去奈何桥当冥官收殓厉鬼。”
    每个凡人死后都有不少是残缺不全的，容易形成厉鬼，李德就是要去给那些残废收敛仪容，方可放他们渡过忘川河。但这份差事极其不好干，厉鬼们情绪不定，补魂体时要承受三重阴火灼烧，很容易反过来啃咬抓伤冥官，日积月累，冥官搞不好会魂飞魄散。
    李德脸色铁青，要不是不会流泪，估计老泪早已横流不止。
    反观罪魁祸首容桎却冷静不少，还没等殇玄生宣判他的处罚，他便说道：“主上息怒，我等小鬼皆是蝼蚁，不值得与我等置气，不如听听容桎为您出谋划策如何。”
    殇玄生嗤笑，“既是蝼蚁，本主何须听你之言。”
    容桎叩首道：“主上息怒，不妨先听容桎一言，必能解燃眉之急，实在不行再行处罚也不迟。”
    殇玄生一甩衣袍，总算脸色有所缓和，“说。”
    “主上，冥河底的夜明珠边有二人无法化鬼渡过奈何桥。近来河边地裂坍塌明显，有二次坍塌之象，容桎在客栈之时见那二人与神尊有诸多渊源，主上可以以此告知神尊。”
    殇玄生神色一变，盯着二人脸色凶狠片刻，一眼不发转身走了。
    容桎方才一幅小大人的形象，现在却瘫坐在地上，那压迫感太强，好久才回神，笑道：“老德子，你护我这么多次，现在换我回一次，这滋味如何？”
    “吓飒老奴了，我的小祖宗哎，你终于长大了，贵妃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李德眼角含泪。
    “说啥呢！我们才是在天之灵。”容桎偏过头有些别扭，“别高兴太早，万一不行主上又找过来了，不过，德叔你从此也不必再自称老奴了，我们又不是在皇宫。”
    这么一说，李德感动地擦着并未流出的泪，憨态可掬般让人瞧了好笑。
    容桎道：“找过来又如何，桎儿能让老…德叔我当一回长辈，我必会护你到天荒地老。”
    一大一小在忘川河边，望着远方，笑了。
    不多时，天上神域。
    一个孩童在神殿内乱跑，不小心碰碎了一个茶杯，但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幻化成一只橘猫跳上床塌，接着两脚踩在塌上躺着的人身上借力后，又跳了两下，落在床头。
    坤朝那人耳边大声喊道：“喂，醒醒！日头晒上三竿都照屁股了，别睡了。”
    那人闻言眼球动了动，微微睁开眼，见到猫脸在自己眼前放大，伸手一挥将它震了出去。
    “喂！暮原，三万年未见，一见面就出手，未免太不讲情面了，虽说你是主子，那我与你三魂也是经历过生死相依的，实在是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暮原双眸紧促，撑起半个身子，不理会坤的话，手心紧握又松，紧握又松，似乎在想着什么。
    坤道：“神力只有一成，你方才试过了。”
    暮原起身下榻，肃然道：“他在哪？”
    他的嗓音低沉，与以往三个魂灵皆不同，坤走近恢复孩童神态，不屑道：“在后山温池。”
    暮原青衣一抚，往后山去了。
    琼林山，温池。
    暮原赶到的时候，魔神纪择正泡在池子里静修，他一头墨发衬得肤色白得吓人，露出的半个身子上仅披着单薄的黑色上衣，他没有睁眼，但那池水氤氲的雾气已是显得他额间的曼珠沙华摄人心魂。
    这样的景象没人敢去打扰他，暮原却不以为然，转手便隔空拈起一片带露珠的青叶一挥，原本平静的池水便被风扬起波纹。
    这攻击看起来狠绝，但却与三万年前相差甚远，许是只剩一成的神力许久不用，生疏不少。
    反观那杀气迎面而来，纪择仍在池子里打坐，似是陷入冥想状态。只是那片叶子还未碰到他，便停在空中，后又径直落下水中，只是出乎预料的是叶片上的露珠脱离叶片打在了他脸上，但他却依旧毫无所动。
    拈叶飞花本就是要轻要快让人难以察觉，方便打个措手不及。
    暮原见状，改为露珠攻击，他疾步向前，双手紧握，积蓄着无形的神力。然后猛地一挥，扬起树梢上所有附着在叶片上的露珠攻了过去。
    露珠幻化成冰锥形，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触及纪择前，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再次隔断，瞬间卸去力道，落入池水中。
    暮原眼神微凝，还待攻击，然而此时，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控制，提拉向前。
    纪择睁开了双眸，起身的瞬间威压逐渐蔓延整个后山，那些飞禽走兽被压得走不动道，差点喘不过气，暮原也不例外。
    纪择起身，瞬移，一手便掐住了他的脖颈，压在池边的大石上，一气呵成，就刚才暮原使的那点神力对于眼前的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纪，择，为了不让魔神出世为祸三界，诸神拼劲全力压制后神陨，神护苍生，为何你甘愿堕魔？今日不管你是有任何原由都不足以让你选择成为魔神，自此我必将你杀之。”暮原被掐红了眼，心中满是恨意。
    “你以为，本尊救了你就不会对你下手吗？”纪择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那你便动手，你这魔神！”暮原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你若不杀我，死的便是你！”
    “魔神，魔神怎么了？呵，原本是河神之时，你便与我离心，现在三界以我为尊，本尊想杀谁就杀谁，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你的死活？”纪择被激得手上力道收紧，下了死手。
    “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为何耗费千年修为将我困入轮回？还恬不知耻的，让我去迎合你，甚至……”暮原嘴角溢出血来，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
    “甚至什么？”纪择怒得想立即弄断他的脖颈不想他继续说下去。
    暮原嫌弃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纪择一瞬就松了手，身子后退一步，嘴唇微微发抖，那双摄人的红眼出奇地留下一行热泪。
    “不要！”坤大喊，已经是连跑带跳的赶过来了。
    暮原没有理会坤，在纪择恍惚间纵出一把风羽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噗”纪择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嘴角溢出血。
    那凤羽剑扯出后，剑柄上流出的血落入池水中蔓延成了淡红色。
    一切如他所愿，但隐隐又觉着有些不对劲，但事已至此，还欲执剑，坤却幻化成孩童模样挡在了他的剑前。
    “主人，你疯了，刚见面就非得这样吗？不可以好好商量，嘴白长了吗？”
    “我太了解他了”暮原看了他一眼，执剑割伤手掌贴在纪择胸前伤口，一气呵成。
    纪择身上的魔气躁动起来，朝着他胸前的伤口喷涌，渡入暮原的掌中。
    “啊啊啊……”纪择痛苦得嘶吼，双手想将他的手拿开，但那手好像长在身上一样，怎么也扯不开。
    暮原闭上眼睛，想象中魔气侵染的痛苦还没开始，四周突然就沉寂下来，而后吵闹起来。
    方才的不安应验，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一睁眼，一只魔兽从眼前划过，两只，三只，整个天空乌云密布，偶尔有些区域刀光剑影火光四射，周边的环境从后山变成了战场。
    这应是上古诸神压制魔神出世的场景，不过却是洺泽所经历的记忆，属于上古河神的浮生之梦。
    三万年前，四条螯龙于洪荒之地凭空出世，那半魔之体日益壮大，不日便会完全成魔。周边的之物更是得其瘴气侵染，引得群山崩塌，黑水噬烂，万物生灵涂炭。万物之神源光协四神压之，神魔之战经历三日有余，而后，神、魔消散，福泽凡间万物，生息不绝。
    这只是暮原记得的事，但是究竟他死后，洺泽是如何将他困在轮回，其余四神是如何死的，他是一概不知。
    这时，在浮生梦中，他看到三万年前的洺泽被打落下川息河之畔，他心猛地一慌飞了过去。
    一条螯龙趁机摆尾扇开源光，追向洺泽，落地的洺泽跃入河中，卷起水涡旋躲开螯龙的攻击，却看到一群鱼从身旁经过。
    “小心，神魔之战凶险，为何你们还不撤离？”
    为首的小黑鲤带着他们聚集在一起，道：“啊，神尊，我们受瘴气所染，被怪物追，我们迷路了，求神尊救救我们。”
    “是啊，神尊救救我们吧！”鲤鱼们纷纷祈求。
    “过来。”洺泽刚将那群小鲤鱼藏在袖口，便转身躲开螯龙尾部的攻击。
    闻到袖子里的血腥味，小黑鲤道：“神尊，你手受伤了。”
    “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因为袖子里藏了鱼，洺泽有些顾虑，偏向一手防御一手进攻，有些不敌，幸好源光及时追了过来，在他们二人的协力下终于控制住了那条螯龙。
    洺泽道：“天尊，你快过去帮暮原他们。”
    源光道：“我们已经控制住那三条螯龙，知你在河里神力最盛，这才来晚了。走，先和他们汇合。”
    暮原跟在他们身后，内心情绪烦乱无章。
    三万年前这个时刻的暮原应该已经神陨，那洺泽见到他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毕竟暮原自二百岁时便在川息河接住刚降生的洺泽，一千年，若用凡间恩情来衡量，便是无法割舍的血肉之情。
    洺泽看着昆仑扶着的暮原问道：“怎么回事？他受伤了吗？怎么睡在这？”
    其他人的目光落在暮原身上，没有说话，源光把手搭在洺泽的肩上道：“暮原，他神陨了。”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你们四个打三条螯龙，怎么可能打不过？！”洺泽扯上昆仑的衣领问他，“昆仑你说，不，离梦，你说这不是真的。”
    离梦握住他的手腕，“洺泽，螯龙太强大了，根本不可能杀死，暮原也是燃尽神之力才能将四条螯龙控制下来。”
    “天尊，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洺泽抓住了源光这根救命稻草，“暮原是风神，不可能那么容易神陨的，天尊，你是万物之神，一定有办法的。”
    神是不会流泪的，昏暗地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洺泽的脸上被雨打湿了。
    离梦伸手接住了一滴雨，却皱起了眉。
    源光望向一望无际的天地，沉默片刻后，道：“万物相生相克，既成神亦生魔，生死轮回相依，缘起缘灭相遇中别离。那四条螯龙因神而生，便只会因神而亡。”
    说着暮原与其中一条螯龙便化成星光点点，慢慢消散。
    “不，为何要这样？神魔不两立，既生神，又何必生魔？天道不公！我不服！我不服！”洺泽燃烧神魂，团团围住暮原。
    昆仑与离梦也不忍见暮原消散，也加入其中。
    离梦道：“神尊，可有破解之法！”
    “如此燃烧神魂护他，燃尽亦无济于事。”
    源光不忍看着他们消散，便对洺泽道：“你既不惜一魂护魂，那便有一法，你记好了，”生于深渊三千尺者，聚以魄，可分；归于冥川万里云者，散其魂，可护。”轮回之境通过千秋万载会剥夺你们的神力，螯龙的魔力自会留在冥河之底一步步消磨殆尽。”
    离梦道：“那我们最终会以凡人之躯死去吗？”
    源光道：“世间因果循环，生离死别是常态，一切随缘。”
    “千秋万载，便也值得。”昆仑开口道，视线扫过暮原、洺泽，最终落在离梦身上。
    离梦道：“开始吧！”
    源光双手合十，分开，指天画地，道：“极光引，赤风起，乾坤之境，开！”
    “昆仑、离梦，你们二神神魂不破，轮回路上不会消磨命格，必要之时助暮原重塑肉身。”
    “是，谢过神尊！”昆仑离梦二人抓上利剑划破掌心，刻上血之印记，率先进入轮回之境。
    一条小黑鲤鱼从洺泽袖口露头，道：“源光神尊，小鱼名为殇玄生，我们族群受瘴气所染，洺泽神君虽救了我们，但亦是徒劳，与其活着受折磨，不如一并进入轮回。”
    源光道：“当凡人可不比小鲤鱼快活，你们可想好了？”
    殇玄生道：“想好了想好了，我们都愿意当人！”
    “好！”源光手一挥将他们送入轮回镜中。
    其他人都在轮回道上消失了，只剩下暮原与洺泽。
    “你想好了？”源光貌似在问洺泽，但却是像是在问自己。
    “想好了！”
    “好，开始吧。”
    在浮生梦中的暮原，此刻还在想着源光说的那句话，那句之前坤在上古秘史书上看到后说给他听的那句话，猛地醒悟，随即源光的做法也印证了他想法。
    看着源光将神力打入洺泽体内，洺泽痛苦万分，如同剖心蚀骨，身子若隐若现，一丝神魂破裂离体，而后他的神魂生生撕裂成三。
    源光指引着那神魂溶入暮原体内，“山雨欲来，河风起；魂魄归去，阴阳定。”
    他们的肉身化作点点亮光，一颗追随着一颗，渐渐飞入轮回镜中。
    源光的眼眸微红，自顾自语道：“貌似来不及好好道别了，一群傻孩子。”
    在轮回之境彻底关闭之前，源光将神力打入冥河三千尺，唤醒冥河底部沉睡的深渊之水，那水与洺泽产生了共鸣和感应，源光轻轻捻取了他们二人一缕最为纯净的神魂，随后，那深渊之水仿若被唤醒，赋予了生命一般，缠绕在这神魂之上，化成人形。
    空中一声巨响，伴着无数电闪雷鸣，冥河地界地动山摇，天上地下一分二，一个巨大的时空裂隙在源光面前形成。
    “冥殇，就是现在，将神兽魔兽全部困在冥河地界！”
    那化身成人形态的半神闻言，睁开双眼，那眸色凌厉，立即于冥河地界的朦胧边缘，以无上神力编织出一道道晶莹剔透、坚不可摧的透明屏障，将那天地护得密不透风。
    源光耗尽神力关闭时空裂隙，冥河地界也在时空裂隙中慢慢消失。
    他在最后一刻，仅能在时空裂隙中，捕捉到那凝视着他的身影。冥殇那一双异色眼眸，红眸似烈焰，炽热、深邃，仿若能灼尽世间万物；墨眸如夜空，深邃、冷冽，藏着复杂的情绪。
    春雨落了三日，万物重新焕发生机。
    暮原眼眶红了，原来他们为了他做过那么多。
    他们转世的三万年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当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场景已然变焕。轮回第一世，洺泽降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中，然而，他的到来却恰逢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旱。好不容易在食不果腹的环境中活下去，农户却发现洺泽沉默寡言，对外界的声音毫无反应，是个聋子。因为听不到声音，受尽了同龄人的欺凌，父母的忽视亦是，多灾多难的他最终被人推入悬崖，死在了弱冠之年。
    就像受诅咒一样，洺泽生生世世或深陷于七情六欲缺失，或历经三魂七魄残缺，亦或五感混乱，体验着情感的苍白与世界的冷漠，每一世都活不过冠礼，受尽了凡间的苦楚。
    这些一世又一世的画面在暮原的眼前快速闪过，那些过往仿若昨日般清晰而深刻。
    这时，他听到一句突兀的话，随即感觉天旋地转。
    “看够了吗？你这随意窥探人过往的毛病可不好？怎么？以为我故意的吗？看都看了，不表示一下吗？”
    纪择强行将他的神识抽离出来，拎着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就像提一只猫一样。
    暮原看着眼前被他刺伤的人慢慢消散，他才反应过来，方才的纪择只是个傀儡，难怪这么容易就被制服了。
    被耍了！
    “别想着挣扎，你没有机会了。”
    “你想做什么？”暮原急了。
    “你说呢？当然是…我们曾经做过的事啊！不过这次可不太一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嗯？”
    “纪择纪择，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你应该大局为重。”
    “除了杀我这件大事你办不到，貌似与你合修才是如今之重。”
    “不是，这简直伤风败俗，有悖纲常！”
    这时，林里惊起几只飞鸟，纪择邪魅一笑，“真有意思。”随即大手一挥。
    池子四周瞬时幻化出起一座雕龙画栋的院落，穿过青砖小路，透过红楠木的房门，有一张漂着红纱帐的大床，异常醒目。
    “纪择、纪择、洺泽、洺泽，等等，等等。”暮原急着大喊，却被束手束脚无法挣脱。
    坤见了直摇头，默默跳出院外，见死不救道：“都说了不要急，好好商量来着。”
    撕啦一声，纪择的衣袍被撕碎了，他明明可以一挥手就将他的衣物除尽，却莫名很享受这个撕扯的过程。
    “洺泽，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鲁莽了，但是天下苍生…嘶…”
    纪择将他抵在池边大石上，低头亲他，“还是那么迂腐，现在你眼里还只有苍生么？”
    那一缕青丝垂下吹抚在他的肩上，挠得暮原心痒痒。
    “洺泽，是容槿枫，是他在与你行那啥之事，与我无关，我不曾……”
    “这样啊，记性不错。”纪择抬起头盯着他，手从他肩上抚上脸颊，“那正好，本尊亦是第一次！”
    暮原冷汗直流，转头求救：“坤，坤哥，救我。”
    可惜，坤早已跑远了。
    纪择越靠越近，那血色眼眸似要将他吞吃入腹，暮原急道：“洺泽，你醒醒，我们这样不妥。”
    纪择伸出舌尖舔上他的唇，留下水痕，听到他说话，气笑了。“你倒是说说，如何个不妥法？”
    “自古神魔不两立，我们如此不成体统。”
    纪择与他十指相扣，亲他脖颈，呵呵笑道：“你说笑了，这不是凡间，不必拘泥小节。”
    暮原叹气，道：“洺泽，我并非要杀了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
    “看来我还得谢你不杀之恩，不过，你这莫不是，害羞了？放心，我会轻点。”纪择靠近他耳边呼气，手却从他领口伸进去摩挲他的颈背，衣物退至肩上。
    暮原打了个寒颤，“不妥不妥，你这样，让我觉得恶心！啊！”
    纪择猛得咬上他的肩，留下一口牙印，“你激我又如何？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先在陌山偷亲了人。”
    暮原瞳孔睁大，“你怎么知道？那时你毫无反应，之后也视若无睹，我以为.....”
    “以为什么？”纪择学他曾经那样，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你都这么隐喻了，我又怎会忍心拆穿让你难堪。”
    “我，我”暮原涨红了脸，“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难堪？”
    “怎么会，不是如你所愿吗？”
    纪择越来越放肆，暮原经受不住敏感的触碰，一股酥麻的感觉涌上心头，理智几乎被淹没。
    “洺泽，我们之间淆讹已久，误解太深，如今你是魔神，只会不得善终。”
    这话似乎很受用，纪择停下往下的手，抬起头用血色的眼眸盯着他，“神又如何？魔又如何？是正是邪由心定罢了，你看这魔神之力有何不妥。”
    “那源光的话你总会听了吧！神降魔生，轮回之境都无法消灭全部的魔力，你又能控制得了魔的毁灭之力吗？不如让我将你的魔气全部净化，又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商讨出更好的法子。”
    纪择摸着他的喉结，手掌覆上像是下一刻便会掐住他，“以往任何时刻你若想好好谈，我们何至于此，你总是自以为是，你知道那时看着你神陨是何滋味么？我们没必要好好谈，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纪择强吻住他的唇，暮原躲开后，只能一手捏着他的下颚，强迫他张开嘴，用舌尖强势闯入与之缠绵。
    “唔......嗯，你不能……”
    纪择被咬后松开唇，啧啧道：“你这声音，好像欲拒还迎，看来你很喜欢这样。”
    撕……暮原眼睁睁看着衣物被扯碎成布条，如临大敌，大骂道：“纪择，你这无赖，你放开我！”
    纪择摇头评判，“手感不错，就是三万年了，该练练了！”
    暮原脸色又红又黑，道：“你有本事放开了，这么定着我有什么意思？”
    “有道理！”纪择思考后，解了他的束缚他的术法。
    暮原一巴掌呼过去，被纪择抓住，刚想施法，又却被一只温热的手制止，那种挠心挠肺的感觉前所未有，浑身一激灵，一下子让他力道卸了。
    “洺泽，你乱……嗯？”
    纪择又亲了上去，他脑子一下子空白，迷迷糊糊只感受到心脏跳动的起伏，直到感觉一凉一热。
    “不是这样的！纪择，你……”
    唇再次被堵住，他一说话，就让纪择有可乘之机，舌尖被他含住不断吮吸。
    哗啦一声，纪择将人从池中拦腰抱起，瞬移放倒在床上，红纱帐被微风轻轻拂动，他们就像新婚佳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暮原微眯双眼，看到纪择的眼眸变得更加血红，有种三万年前置身川息河之上，射出以水为箭，以风借力，正中多年后自己的错觉。
    他好像理解了，可如今的痛可比不上三万年来洺泽三万年来日日所受的苦楚。
    “疼吗？”他问自己，更是在问纪择。
    暮原忍不住颤抖的手，抚上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也好像有些心疼了，疼得想落泪。
    这感觉好熟悉，像苏倾陌在结界为救他时那样，不知轻重。
    “对不起！”暮原颤抖着说出那三个字，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应了他的吻。
    纪择有些错愕，一股酸楚感挠上心尖，嘴角却忍不住沁出细微的笑意。

    作者闲话：

    快完结了，平台对某些字眼会乱码，为了观看体验，读者们记得留意告知下，如果有空的话，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