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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工人在拆换浴缸,苏君白,秦戈歪在客厅的藤椅上,都是眉目英俊的男子,炙热的阳光走过石砖路,跳进木窗,褪去了咄咄逼人的燥热,温柔地爱抚菱花镜、实木地板、梨木茶几,留下大大小小的阴影。
    阮西寐端着一盘水果跨出厨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良言写意的美景。
    苏君白直起身,拿过一枚完整的橙子,托在右手掌心,拇指摁压了几下橙脐,指肚下忽然就多了一把薄薄的半指长的锋利小刀,银光飞舞,橙子被破成八瓣,宛如一朵绽放的金丝菊。
    橙子的香甜带了一分清冽之意。
    阮西寐水雾盈盈的眼写满了惊叹与不可思议。秦戈落在苏君白身上的目光跟着无比沉重,每个男人都有一两手讨女孩子欢心的伎俩,他已五年没见过苏君白如此卖弄。
    苏君白高中的时候有一个交情很好的女孩子。
    他打球,她就拽了所有相识的女生来为他加油打气;他忘记吃早餐,她就在课间十分钟匆匆跑去食堂;她学习累了,就歪在他胳膊上小憩一下;她心情不好,他半夜收到她的电话立刻爬起出去陪他。
    她不是很漂亮的女生,有时候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气,而他是年级里公认的白马王子兼老公的最佳人选。流言蜚语四起,她被老师找去谈话,他肆无忌惮地闯进办公室,放下一盒棒棒糖就走,她一直黑着脸,此刻就笑了,芒果味的!
    她明明喜欢的要死嘴里却倔强地不肯承认的味道,而他是那么聪明的男孩子,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呢?
    期中考,她的成绩上升了二十名,成了公认的黑马,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属于她的劫难刚刚开始。
    他跟兄弟们去酒吧喝酒,她被熟识的女孩子拽着偷偷跟去。他换去了白衬衫,牛仔裤,摘去了眼镜,和一群相貌英俊,举止高贵的男孩子在一起喝酒,她忽然就认不出哪一个是她的苏君白。
    酒保送去账单,女伴踮着脚瞥了一眼,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扯了她离开。女伴家境也算殷实,她大抵也猜出那上面的数字有多骇人,也终于明白她与他的距离,不是动动嘴皮子用用脑子就可以追赶到上的。
    没有刻意疏远,却渐渐陌生起来,到后来换了座位,几乎不说话了。
    他依旧优秀,高高在上,她用礼貌的微笑将自己裹起,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相信,不是你的花再多心思都是枉然,是你的逃也逃不掉。
    他的新同桌是有名的校花,被一些女生恶毒地形容为胸大无脑。他们相处的同样融洽,不谈学习,谈漂亮衣服,最新款的睫毛膏,香港的迪士尼乐园,法国的香榭丽大街。苏君白,你到底是随遇而安,还是没心没肺?
    她生日,自己过。喝了好多酒,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化了浅浅的妆,去酒吧。路上遇到一群小流氓,她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她仓皇逃窜,大喊着救命,被扑倒的时候,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周围忽然就静了下来,他如神抵一般站在明晃晃的月亮底下,少年的身高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疯狂生长,体态就稍显单薄,那些人围上来,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双脚却发木,动弹不得。
    后来,再后来呢?
    他无疑受了伤,头上,身上都有血口子,他走路去医院,她跟在他身后,不敢靠近,只一味的哭。
    他的朋友在清晨来看他,看她的眼神礼貌却疏离,她落荒而逃。
    在门外听到他们大声说笑,她听到他说:“我就算为一个女孩子死了也不代表我爱她,但我若愿意为她穿鞋子,那我一定是爱上她了。”他的话抹去了她心里的最后一丝残念。
    曾经她将纸船扔到他面前,笑嘻嘻说:“把水晶鞋递给我,不然就买这个公仔给我!”她指指杂志上彩色的漂亮图片,并未看到那限量的标志和跟着的一大串零。七天后,她收到邮寄的公仔。她那时还取笑他傻,心里却甜滋滋的,觉得他是想送她礼物,现在终于明白,傻的是谁。
    兵荒马乱的高考,她落榜了。他大一的时候,她交了一个男朋友,他大三的时候,她订婚,他在灯红酒绿的都市寻找丢失了水晶鞋的公主,她已结婚生子。打扫房间时,翻出那个公仔,儿子喜欢的不得了,她却不由分说丢进垃圾桶,儿子哭闹,老公嗔怪,她忽然就失了多年的安静和优雅,放声大哭,吓得那一大一小慌忙过来哄她。
    苏君白真正的恋爱发生在大学,对象是那名震清宛大的江北医学院的系花——夏琅琅。女孩子很少能在外科上有所建树,夏琅琅是个例外,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说小姑娘在医学上的感悟已不可用天赋来形容,她在医学上的造诣不可估量。
    夏琅琅性子冷,不苟言笑,喜欢解剖尸体多过面对活人。和苏君白交往之后,却变成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他们的相识被校园里的知名写手写成唯美浪漫的小说,被漫画界的大师改编成漫画,他们曾是校园情侣的传奇典范。
    系里举办的一次舞会,夏琅琅为同寝室的女孩子送鞋子,有些饿了,就拿了食物躲在角落里,正碰到藏在那吸烟的苏君白。苏君白邀请她跳舞,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以前学过华尔兹,恰恰,和他配合的天衣无缝,很快成为全场的焦点。
    中场有个断电一分钟,男生都拽紧了心仪的女生,女生也战战兢兢,生怕遭了咸猪手。苏君白轻轻地拉着夏琅琅的手,有一份自信在眉宇间熠熠生辉。
    “啪”地一声,电断了。
    苏君白塞给夏琅琅一盒火柴,她划亮一根,小小的融融火光下,他右手掌心托了一枚浓黄的橙子,拇指指肚下现出一道银光,橙子忽然就破成了金丝菊花,绽放在那修长挺拔的指间。那清冽的香甜化作一只手,穿过她的胸膛,偷走了她的心。
    阮西寐托一枚橙子在手,示意苏君白将刀放到她拇指下,秦戈忙说:“妹儿啊,他这刀很锋利,你还是别玩了,划到手怎么办?”
    苏君白已将那薄薄的刀塞到她指间,阮西寐有些紧张,拇指压了几下刀,突然银光乍起,如同十几颗流星交错划过,待光影消失,西寐的掌心,静静卧着金丝菊,一瓣,两瓣,三瓣,四瓣,五瓣,六瓣,七瓣,八瓣,九瓣。
    她骄傲地一仰头,笑意飞扬:“叫师父!”
    26
    换好浴缸已近三点,院长打紧急电话召走了苏君白,秦戈去陪客户了,阮西寐从床头滚到床尾,再滚回来,粉白两重窗帘如同幽谷佳人,悄然独立地守护着一室安宁。午后的阳光落在丝被上面,光影明暗中有着鲜活的暖意。
    西寐睡了一小觉,睁开眼,花行坐在地上,半个臂膀搭着床沿,脸上是亘古不变的宠溺的笑容,他摸摸西寐的脸:“醒了?”
    “嗯。”西寐仍有些迷迷糊糊,她用力地眨眨眼,挪到花行身前。
    花行一臂落在她腰上,半低下头:“怎么了,宝贝?”
    阮西寐伸出手臂,如渴求温暖的孤单小兽一般抱住他的脖子。这间房子每一处都合乎她的心意,她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梦里也是一个人在雾中奔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直到醒来看见花行,一颗心忽然就安稳下来,原来阿行在的地方才是家。
    西寐蹭蹭头,小声说:“阿行,我们回家吧。”
    花行背着阮西寐下楼,沿着步行街向外走。他的侧脸近在眼前,西寐看得清肌肤表层的那层细小的茸毛,耳后那轻微的青色血管,浓密的睫毛,与所有的童话书里的王子们一样漂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刀削的脸庞,还有腮上那一颗小痘痘和眼角淡淡的黑眼圈。
    花行这几天一直都很忙,看不完的报表,一杯一杯的热咖啡,西寐为他骄傲也为他心疼。心口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小手捏了捏,红了眼眶。
    头枕在花行肩窝,可以看见他衬衫里面悬着的半块玉和大片小麦色的肌肤,他们怦怦的心跳融合在一起,还有玲珑“嗡嗡”的声音,西寐又脸红了。
    出了步行街,花行放下西寐,去一边的车库取车,他走了两步忽然回过身来,酷酷地伸出手来:“一起?”
    西寐乐颠乐颠地过去,抱住花行的胳膊,因为女孩子固有的矜持,只趁那一低头的温柔偷偷咧嘴笑了一下。
    无视街上男男女女羡艳的目光,花行笑着说:“寐儿,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你,我还有花染,我们三个去偷萝卜,一只大狼狗追我们,跑着跑着你就不见了。我和花染吓坏了,跑回去找你,然后……”他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看见你坐在地头抱着半颗大白菜嘿嘿笑呢!”
    “然后呢?”
    “然后就醒了。”花行明显敷衍,他打开车门让阮西寐进去,帮她系好安全带。车子启动,西寐也不追问,只是半侧过身,一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他。
    十字路口,红灯。花行轻咳了一声:“寐儿,其实最后我才发现我也抱着半颗大白菜。”
    27
    美男子花染数次向户主提出养条小狗狗的申请,户主大人的批示简洁明了:“你和狗,我只能容忍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气得花染直揪头发,从天明到日落,一直在花行耳边碎碎念:“阿行,你不孝啊!阿行你不孝啊!阿行你弄死我算了,反正你已经很不孝了!”
    户主态度坚决,花染极度无奈地到网上领养了一只小狗,黑色的拉布拉多,取名——煤球。每天上网抚摸抚摸,给他喝点水,喂点狗粮,或者跟它玩玩扔盘子。
    花染一会儿对着显示器亲亲,一会儿又赏它两个锅贴,乐在其中。
    花行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门口,瞧了一会儿,无力地揉揉太阳穴:“我去接寐儿,可能在外面吃饭了,你不用等我们了。”
    美女姐姐轩姿停好车,目光习惯性地越过两个车位,染少的专属车位,奥迪A6同它的主人一样招摇。从后视镜再次确认妆容无懈可击,轩姿下车,一边走向“倾国倾城”,一边打前台的电话:“小赵,我轩姿,染少来多久了?”
    “轩姐,染少来了有半个小时了,他心情不好,一直板着脸。我煮了咖啡,轩姐……”
    “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轩姿进了酒吧,小赵正接好浓郁的咖啡,顺便递过来一张请柬。红绸缎面,滚金镶字,轩姿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破木”和“烂草”一年一度的掐架,大幕拉开。
    她走到花染办公室外,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轩姿?”
    轩姿径自推开门,屋子里没开灯,窗帘又被拉上,她只隐约看见花染歪在沙发上。七寸的高跟鞋“嗒嗒嗒”作响,轩姿开了两盏灯,这才看清她风华绝代的染少一脸颓废,面色恹恹。
    轩姿走过去,花染接过咖啡,一口气喝光,总算恢复了几丝生气。他指指轩姿胳膊夹着的请柬说:“什么?”
    轩姿接过咖啡杯,递过请柬,直言不讳:“带我去!”
    “理由。”
    “钓凯子。”
    “女人,清宛最大的凯子,就在你对面,不要跟我说,你看不到。”调侃的话愣让他说的有气无力。
    “本人年华有限,绝对不会浪费在那些遥不可及的人或物上,谢谢。”
    “我就这么高不可攀?”花染慨然,抬起头,露出曲高和寡的落寞笑容。
    没正形的花染突然深沉一把,饶是跟了他三年之久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轩姿,心里也不可避免地酸了一下:“吃饭了吗?请你吃饭。”
    “求我。”花染的嘴脸忽然要多无赖有多无赖,眼角的笑容却灿烂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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