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黎可非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银丝，平复自己的呼吸。
    “你在玩儿什么把戏？好玩儿么？”
    “恩，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
    “哦？是什么？”
    陆勤俭低下视线，似乎是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抬眼。
    “我们接着玩儿。”
    俯下身来压在黎可非身上。
    “放开我！畜生……”
    “你不愿意？”这个倒是真的出乎意料了。
    “我又不是种马。”套用闫麦可的话。黎可非拉下领带。“这些衣服还你，给我折现吧。”
    “我确实没有看出来，你是拜金主义者。”
    “陆老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早上一睁眼，我要面对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钱。”
    “如果你失去了你弟弟会是个什么样子，我倒是很想看看。”
    黎可非一把抓住陆勤俭的衣领。“你敢动小凡一下，我就要你好看。”
    “你要怎么让我好看？”
    不待黎可非张嘴，陆勤俭已经将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只听见黎可非“哼哼唧唧”不成声的抗议。
    “游戏结束了？”陆海洋看着闫麦可，挑了挑眉。“你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什么结束，根本就还没有开始。我不过是碰了那小子一下，俭就直接把我扔出去了。”闫麦可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他说要我来找陆叔叔直接谈。”
    “陆叔叔？恐怕勤俭是不会这么尊敬的称呼我。”
    “哦，他的确说的是‘陆老头子’。”
    老头子？？这个臭小子。陆海洋假装咳嗽了一声。“那么依你看？”
    “这个小子绝对可以利用。”闫麦可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俭把床伴当玩具的人是多的去了。可是这一个似乎确实有一点特别。”
    陆海洋看着电脑，在键盘上轻轻敲了敲，屏幕切换到一个香艳的画面。陆勤俭正在和黎可非翻云覆雨。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陆勤俭洗完澡，一屁股坐在床上。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用毛巾擦着头发。黎可非趴睡在一边，均匀地呼吸。想必激烈的索取，让他有些疲倦。
    不应该再对他特别。陆勤俭知道。一旦他显得特别就会身陷囹圄。会被人利用，被人欺骗，受到伤害。他本来只是想冷冷地看着他，然后只是单纯的肉体需要。是什么时候开始，插入了一些莫名的情感。
    他一直记得母亲说过的话：“不要有让你在五分钟以内无法离开的东西。因为，那就是悲剧的开始。”
    母亲是个悲剧。她用自身的教训，教给了陆勤俭一个简单而深刻的道理。陆勤俭一直记得，所以，就算现在有人说要杀光他全家，他眼皮也都不会抬一下。他大部分的时候对人都是温和而友善的，应该尽到的礼节和人情往往都不会落下。可是没有谁会是让他觉得舍不得的。他可以对床伴送出价值连城的礼物，也可以在下一秒任由别人将床伴带走。如果说真的有谁是让陆勤俭放不下的，那只有他的母亲。可惜，他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
    陆勤俭微微苦笑一下。黎可非，你不应该是特别的。
    电梯停在了顶层的旋转餐厅。陆勤俭老远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陆子豪。
    “我等不到你，就先吃了。”
    “没关系。”陆勤俭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餐单。点了精品牛扒和红酒。
    “你一个人？”
    “你觉得我还应该带上谁？”
    陆子豪停顿一下，切下一块牛肉送到口中，慢条斯理地咽下，用餐布轻轻擦了擦嘴。
    “你知道，父亲很想你回陆氏。”
    “怎么？他派你来当说客？”
    陆勤俭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你只说对了一半。你知道，父亲已经等不及了。”
    “当初说好，要给我几年时间的。”
    “勤俭，我十七岁就进陆氏了。所以，父亲觉得他已经给了你十年的时间。你不应该再在外面玩儿。”
    “他到底在着急什么？又不是着急抱孙子。我答应过的事情，不会跑的。”
    陆子豪刚想说什么，服务员正好过来上菜，让陆子豪把话吞了下去。
    “父亲这次是认真的，他不会再这么袖手旁观。”
    “他如果觉得亏欠，那是亏欠我母亲，我不需要他在我身上做补偿。”切下一块牛扒，恩，味道还不错。
    “虽然我作为长子，但是我知道父亲最为心疼的其实是你这个幺儿。他心疼你才想补偿你。”
    陆勤俭低头吃饭，似乎没有听到。
    陆子豪叹了口气。
    “好吧，勤俭，你也知道我找你来的话也不会是没有做准备的。父亲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回陆氏，那么关于黎可非，看是你来处理他，还是父亲来处理他。”
    心里微微一惊，脸面上还是很平静的。
    “处理？？怎么处理？是打残还是贱卖？”
    “不会要他命，但是也不会让他好活。”
    “我有做什么事情，让这个家伙看起来特别么？我说过，他不过是个玩具。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就毁坏给你们看。”
    双人床上，刚刚激战完的黎可非想睡的要死。
    “可非……”
    “恩？”映像中陆勤俭很少这么正经地叫他的名字。
    “你有没有想过，给小凡更好的生活和教育？”
    “恩。”废话。他要是不想给小凡更好的生活和教育，会让你陆勤俭这样不要命的玩儿？好歹也是陆氏集团的三公子。也算是傍了个长期饭票。
    “你不如让我领养小凡，我会给他更好的生活和教育。”
    犹如头顶上一剂炸雷，炸得黎可非猛地撑起身子。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收养小凡。”
    “你当我是法盲？收养的条件之一是收养人要年满三十周岁。”
    “哦？你居然知道？”
    这是什么眼神？真当他是一头猪么，随便糊弄。
    “我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让人收养小凡。这方面相关的条件当然是打听过的。”
    “那怎么没有？”
    “我舍不得。小凡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也是一个寄托，一个依靠。如果我失去了小凡，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看起来，是你比较离不开小凡，而不是他离不开你。”
    黎可非偏过头。“反正我不答应。”
    “为什么不？我可以给他最好的条件，送他读最好的学校，给他最好的教育。你不是一直期望小凡能成为人才么？他读贵族学校你很辛苦对吧？以后他还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说不定会去国外留学，那个时候你万一背负不起，那岂不是害了小凡一辈子？何况，我又不是不准你见他。一举两得的事情，有什么不好？”
    “俗话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怎么都觉得有诈。”躺下，翻身，睡觉。
    陆勤俭低下头，在黎可非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我只是想看你被毁了的样子。”
    “什么？你有病吧？”
    “让别人毁了你，不如我亲手毁了你比较好。至少我还是会手下留情。”
    这是人说的话么？这么冷静，这么理智，就像只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样。哦，的确是别人，要被毁的又不是他陆勤俭。
    “这就好像你在说，与其让别人杀了我，不如你来杀了我。因为你不允许我死在别人的手上。”
    “大抵也就是这样。”
    黎可非抬眼。“陆勤俭，你还是不是人？”
    “黎可非，你一定要毁在我手上才行。”
    因为我还不至于要给你最致命的一击。如果换成了陆老头子，那也许能把你魂魄都拆得七零八落。
    对于陆勤俭似是而非的忠告，黎可非根本没有听进去。他以为陆勤俭只是在跟他开玩笑。
    “好啊，来吧，我看你到底要怎么毁了我。”
    他真的困了。很快进入熟睡。只是黎可非做梦也没有想到，从他遇见陆勤俭那一刻开始，那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杰哥，如果有一个条件很好的人说要收养小凡，我到底是应该同意还是不同意？”
    多少还是有点在意。毕竟这个事情，好像开玩笑的成分不是太多。何况陆勤俭多少看起来有点认真。
    “这个么，说实话我是不愿意看见你这么累。可非，你应该知道做这一行，精力和身体都是有限的。你现在损耗太多，将来上点年纪就会很吃力了。能有别的出路还是不要做这行了。”
    “……”可是，小凡……
    袁杰突然想起了什么。“到底是谁跟你提过收养小凡这事？”
    “恩，是陆勤俭。”黎可非有些不自信的搔了搔头。
    袁杰一口茶喷了出来。陆勤俭？？
    黎可非看着袁杰喷出来的茶。看吧，他就知道杰哥听了一定会喷的。谁听了都会喷吧。
    黎可非因为这个事情一直都没有睡好。他在挣扎，也在犹豫。陆勤俭说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有人愿意帮他养小凡，他其实应该觉得轻松才是。小凡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确实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到六点，黎可非早就醒了，于是干脆起床。将小凡打理妥当送他出门的时候，黎可非突然抓住小凡。
    “小凡，如果有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想收养小凡，并且给小凡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小凡会答应么？”
    小凡想了想，说：“哥哥是要抛弃我，还是要我抛弃哥哥？”
    “当然不是抛弃你。但是哥哥的能力有限，不能给你最好的。”
    “难道哥哥不是觉得跟小凡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么？只是，如果可以不让哥哥这么辛苦，我还是……愿意……”
    顿了顿才说出“愿意”这两个字。毕竟是小孩，小凡以为黎可非不要他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黎可非一把将小凡抱住。
    “小傻瓜，哥哥怎么会不要小凡呢？对哥哥来说，小凡是最重要的亲人，唯一的弟弟。放心吧，哥哥一定会努力，让小凡能接受最好的教育的。”
    “恩……”
    黎可非抹去小凡的眼泪。“好了，快去上学吧，等下要错过校车了。”
    “恩，哥哥再见。”
    黎可非望着小凡的身影，是啊，有什么能比两个人在一起更重要呢。黎可非转过身。今天也要努力啊。
    在陆勤俭的车上，黎可非坐在副驾。
    “我告诉你，陆勤俭，你想收养小凡，门都没有。我是不会让你把小凡带走的。无论你用什么花言巧语，我都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肯定有陷阱。你是想离间我和小凡的感情么？”
    陆勤俭微笑着自顾自的开车，没有看旁边的黎可非。黎可非这个表态看来来软的是不行了。这样也好，这才是他期待中的结果。不然怎么能毁得掉你呢。黎可非，你一定要保持这样的激情。你不表演逼真一点的话，陆老头子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而放过你的。
    “喂，你那么阴险奸诈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啊？”
    任凭黎可非在一旁“叽里呱啦”一通，陆勤俭都不理睬他。
    可非，这可是你最后快乐的时光了。就让你多快乐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