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莞滨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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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各位乘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莞滨站到了。请您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我们下次旅途再见!”
随着动车车门打开,背着行囊的陈凯恩随着其他乘客走下了动车,踏上了莞滨的土地。时十一年,他终于回到了这片他成长的土地。在这片改革热土面前,他的一切功勋,一切官职都是那么的不值得一提。
陈凯恩跟随着人群离开站台,离开火车站,快步走向地铁站。想当年,初中毕业的他,就是随着学校旅行团乘坐十个小时的动车到达北城的,那是他第一次去北城。当年,初次去北城的他是那样的陌生,而如今,从北城回“家”的他,有着跟当年一样的感觉——太陌生了,变化得太快了!
陈凯恩跟着人群上了地铁,仔细一看,有很多像他一样背着行囊的年轻人,他们是来寻梦的。据相关数据统计,莞滨市是全国最受年轻人欢迎的城市之一。陈凯恩坐在地铁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每一站上车下车的乘客。现在,他虽然说不上什么衣锦还乡,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对于陈凯恩来说,还乡这个词不大适合他。因为他在莞滨出生、长大,他的第一个户口随了他母亲,在粤岭浮山市,他老家则在粤岭的五会市。可是,自从他懂事起,他也就在五会的村子里住过几次,他的印象中也就他奶奶去世的那几天他在村里住了,以前清明节都是上午去下午就回来了,毕竟莞滨跟五会也就一个多小时到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还没完呢,陈凯恩是客家人,他的祖先在元朝末年时期从江西来到粤岭,五会的陈氏只是其中一个分支,而他现在的户口在北城。那请问,他的故乡应该在哪?陈凯恩不是一个忘本的人,但他如此复杂的出身背景,让他更愿意说自己是莞滨人。
陈凯恩从鸿鹄路站下了地铁后走了出来,那里是南城区,那个区域恰好是莞滨的CBD,车水马龙的十分繁忙。有趣的是,当年他住在莞滨的千江区,那里是居民聚居区,每天早上很多人会从那里乘车来到这里上班。所以,每逢工作日,千江桥都会大堵车。
想到往事,陈凯恩不禁露出会心的一笑。离开地铁站不远处就是公交站,他可以乘坐公共汽车到位于千江区的酒店。可是,他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是市府广场,莞滨人民大会堂、市委市政府大楼就伫立在那。儿时陈凯恩跟父亲去那散步时,他父亲还说,难怪莞滨那么有钱,莞滨市政府大楼前面有那么大个喷水池,风水好啊。
这天,莞滨艳阳高照,市委市政府大楼跟往常一样,门前几十米就有保安守着,虽然陈凯恩从没试过能不能进,但他从小到大都很希望能到这栋大楼办公。今天也不例外,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开,不愿打扰里面的工作人员。
陈凯恩来到了位于千江区的亚马逊酒店,以前,他和家人最常来这里喝早茶了。他放好行李后,拿起自己的单反,快步走出酒店。酒店附近是莞滨著名的华南购物中心,白天可能稍微冷清了一点,但晚上,特别是节假日可就热闹了。跳楼机什么的可能没什么人玩,但那附近胜在吃的东西很多。考虑到现在人不多,陈凯恩决定,穿过马路,走到对面,进入到一座老小区,也就是他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滨江花园!
跟很多年前一样,进入这个小区不需要门卡之类的,陈凯恩便凭着记忆来到了一栋很破旧的楼前。这栋楼是该小区第一期的楼,所以楼龄也很大。进入这栋楼需要钥匙或门卡,所以他就没上楼了。他不知道现在这栋楼还有多少住户,但他还记得,当年这栋楼号称孩子楼,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孩子,大家一起闹腾的时候可热闹了。现在呢,昔日的孩子现在都长大了,老住户估计也各奔东西了。
尔后,陈凯恩来到了该小区的另一个院子,后来他从那栋老房子搬到了那里。那个院子的房子是五期的,相对来说新很多。由于进那个院子需要门卡,所以他没有进入。在他很小的时候,那个院子还有小水池,他以前很喜欢在那里玩。后来,那个小水池被填上了,种上了花花草草。陈凯恩在那里住了三年,却一次都没有去过那个院子。
以前,陈凯恩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当然他现在也差不多。但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使他整个人沉稳了不少,内心多了一丝宁静甚至佛系。马克思主义哲学有言:一切物质的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这说的不正是陈凯恩的儿时经历吗?
这时,陈凯恩的手机传来了一声响,他拿出手机一看,是梁小恩给他发来的一条微信。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条被转发的新闻:快讯!速达集团董事长周天同被裁定一项意图谋杀罪、一项煽动罪、一项在银行薄册等作出虚假记项罪、一项输入未列入仓单罪、一项可公诉罪行得益罪、两项向代理人非法提供利益罪罪名成立!
陈凯恩继续翻动新闻:高等法院法官詹天翔宣判:周天同干犯意图谋杀罪,判处终身监禁;干犯煽动罪,判处监禁一年,罚款两千港元;干犯在银行薄册等作出虚假记项罪,判处监禁十年;干犯输入未列入仓单罪(走私),判处监禁七年,罚款两百万港元;干犯处理可公诉罪行得益罪(洗钱),判处监禁十四年,罚款五百万港元;干犯的其中一项向代理人非法提供利益罪(向林富伟行贿),判处监禁七年,罚款五十万港元;;干犯另一项向代理人非法提供利益罪(向苏练鸿行贿),判处监禁五年,罚款一万元。合并执行终身监禁,罚款七百五十一万二千港元!
下面还有一条:法官裁定,被告周天同执行终身监禁,实际服刑不得低于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内不得申请假释)。
法官指出:周天同身为私营机构人员,罔顾香港法纪、罔顾市民和警务人员的安全,罔顾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和廉洁之都的地位,干犯了极为严重的罪行,法庭必须依法严惩!
此时此刻,陈凯恩很想给沈国毅或什么人打个电话,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讲真,周天同雇凶杀害郑成这个案子没能成功定罪固然很可惜,可是仔细一想,判处终身监禁已经是香港最严厉的刑罚了,而且被裁定成立的七项罪名中,有四项是顶格判的,他也算罪有应得。这个结果,相信香港方面很满意。
“宁书记,凯恩同志到莞滨了。”
莞滨市长袁丰瑞拨通了莞滨市委书记宁润民的电话,向他汇报这一情况。宁润民左手举着电话话题,右手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他没有停顿,直接说:“嗯我知道了丰瑞同志。省委牛书记前几天找了我们几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开了个视频会议,他说北城市、粤岭省的几个地级市、以及其他几个省市将进行干部轮换,主要是厅局级和县处级干部,考察名单中就有这个陈凯恩,估计,他要来莞滨了。”
此时的袁丰瑞也在办公室,他进一步请示:“宁书记,请问您这两天是否能安排时间跟凯恩同志见一面?”
宁润民答非所问,他反问道:“陈凯恩来莞滨,有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我的一个秘书刚刚在市委大楼下面看到他了。”
宁润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冷笑一下,脸上写满了不屑:“所以你觉得我有必要主动见他吗?我知道,他有省委牛书记和北城徐书记这层关系,但他毕竟是要来莞滨任职,他现在的表现,很明显是因为他有牛书记和徐书记这层庞大的政治资源。他都没告诉我们他来莞滨了,而我们主动去找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非常在乎他,那他今后调来莞滨,还会服从我们的领导吗?如果他不服从组织的领导,是非常容易犯错误的!毕竟,他在北城有徐书记和江书记盯着,现在若没人管他,特别是没人能管他,是害了他!”
“嗯,宁书记我明白了。”
“不过。”宁润民靠坐在办公椅上,停顿了一下,说道:“毕竟牛书记我非常尊重的一位老领导,而且徐书记对我也有知遇之恩,我们不能怠慢了陈凯恩,但规矩还是要有的。这样,如果他不联系你,你就当不知道他来了。如果他找你,你就赴约,记住了,如果要吃饭,不能让他付钱!”
“是!宁书记。”袁丰瑞问道:“宁书记,如果您不去见见他吗?”
“不必了,没什么好见的,而且市委书记和市长同时跟一个准下属吃饭,影响不好。而且,前一段时间你在中央党校学习,跟他还是室友,共同话题比较多。”宁润民思索片刻,接着说:“另外跟你说件事。陈凯恩现在是副厅级干部,按照规定,他是由省委组织部考察,至于安排到什么岗位,省委会征求我们的意见。如果有条件,你就多跟他接触一下,不然到时候跟省委没法交代。”
“是!宁书记。”
很快,夜幕降临了,莞滨CBD的夜景不比香港差,但陈凯恩依旧选择坐在南华mall的广场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想了一下,他此行挺无聊的,也就在这不到一公里的范围内转圈圈,就差没逛附近的菜市场了。
“凯恩同志。”
陈凯恩在那一瞬间感到很纳闷,他在莞滨也没几个认识的人了,他抬头一看,惊呼:“袁市长?!”
陈凯恩站了起来,双手握住了袁丰瑞的手,轻微弯腰,说道:“市长同志是来走基层的吗?”
“哈哈,是啊,没想到遇到了你。”跟陈凯恩不同的是,袁丰瑞将腰杆挺直,毕竟他成为陈凯恩的领导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说:“你小子来莞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让你嫂子做两个菜,我们好好聚聚。”
陈凯恩微笑着说:“袁市长,我来莞滨也是临时决定的,就打算回来住两天到处看看,您的工作那么忙,如果为了这点小事打搅了您,那多不好意思。”
“行了,我们也算是同窗一场。”袁丰瑞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没吃饭吧,咱们找个饭馆坐坐?”
陈凯恩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确实没吃,那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餐厅味道不错,要不咱们去哪?”
袁丰瑞张开了右手臂,作出了“请”的手势。他跟陈凯恩一样,全然找不到前段时间在中央党校时的感觉了,他们当时纯属是同学,虽然现在尚不知陈凯恩会到什么岗位,但有一点是绝对的——陈凯恩将在他手下工作,而且级别相差不会很大。
“来,袁市长。”陈凯恩拿起茶壶,双手给袁丰瑞倒茶。袁丰瑞看着自己逐渐被倒满的茶杯,他问道:“凯恩,这次回莞滨,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问得好,陈凯恩有很多话想说:“变化真是太大了,我记得我高中毕业离开莞滨那年,莞滨的南城、千江虽然比较繁华,但与今日相比,只能说没得比。在高中的时候,我的一位老师说,莞滨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城市,充其量算一个很大的工业区。可是这次一看,高级了不少。看得出来,这些年在省委和市委的正确领导下,莞滨的现代化建设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袁丰瑞笑了一下,用充满深意的眼神看着陈凯恩:“你有到各个镇去看过吗?”
“没有,我在莞滨火车站下车后就直接坐地铁来到了南城,然后就回到了千江。”陈凯恩解释道:“袁市长,实际上我从小到大都很少去各个镇区,像著名的西安镇、虎口镇,我也是充其量去过几次。更远的地方,就完全没去过了。”
袁丰瑞看着陈凯恩,点了点头,他收敛起了笑容,告诉陈凯恩一个事实:“莞滨除了几个城区,其他大部分地方还是以工业为主。现在莞滨在进行产业结构升级,但不可能一下子让全部第二产业消失,这也不符合科学。”
“嗯,虽说腾笼换鸟,引进一家大型高科技公司就相当于解决了上千家企业的税收,但这样做很影响就业率的。”陈凯恩虽然离开莞滨很多年,但看得出来他一直很关注莞滨的发展,他侃侃而谈:“莞滨的很多村子,甚至是全部村子都有工厂,而且当地人讲自己的私人房建成了出租房租给了务工工人,如果一个劲地大面积关闭、转移第二产业,对这些村子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加上即将到来的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之年,更加不能一刀切了。”
“那你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说,如果非要我分析的话,那我就在市长您面前班门弄斧了。”陈凯恩说道:“现在莞滨的贫困人口并不多,毕竟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之一,底子还是有的。几十年来,莞滨一直在做加工工业,产业空心化严重,没有一个明确的支柱产业,总之就是各镇区各搞各的。当然,这不一定是坏事,但这些企业管理粗糙、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能耗相当大!所以我认为,我们要淘汰的不是第二产业,而是这些过时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产能低、能耗高、特别是大污染的企业!”
袁丰瑞静静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发出“嗯”的声音来回应。他心想这个小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我们要淘汰的不是第二产业。。。”,说得他好像已经在莞滨任职似的。袁丰瑞明知故问:“你刚才说的,那些城中村怎么办?淘汰那些落后企业是必然趋势,那些城中村在经济上肯定会有阵痛的。”
这个问题早在陈凯恩脑子里反复思考过很多次了,而且全国也有很多经验:“对于城中村,无非就两点,一是拆迁重建,这是一个办法。但是拆迁的话成本太高,而且拆迁了之后也不见得能做得多好,万一达不到预期效果,要么烂尾、要么还是得引进那些高污染企业回来填补财政空缺。另外就是就地进行改造,各镇区的党委和政府牵头,到外边招商引资,在财政上应该给那些新型企业补贴。其次就是要对那些城中村进行综合治理!莞滨好歹也是全国一线城市,有一些城中村说得难听点就跟贫民窟一样,卫生治安什么的必须改进!如果所有的路都走不通,那就只能拆迁了。不过,现在我无法进行科学的判断,毕竟我没有深入了解过,都是纸上谈兵。”
“那你觉得那些所谓的”贫民窟”该如何改造?”
陈凯恩看着袁丰瑞的眼睛,知道他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陈凯恩还知道,作为市长的对方,不可能没想法!但兵来将挡,陈凯恩回答道:“拓宽融资渠道,在政策上引导城中村的村民就地发展。具体而言就是,先对城中村的街道环境进行改造,然后发展特色商业街。当然,商业街到处都有,如果原本有工厂甚至有工业区的,那个商业街就作为新型企业的配套生活街道。如果原本没有工厂,比较原生态的,那就集中全村的土地资源,发展特色农业。上述的一切,都可以借助互联网!总之,各镇区之间依托大湾区这个平台:投其所好、供其所需、取其所长、补其所短!”
“想法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有多麻烦?多费劲?”
陈凯恩态度很明确:“市长,现在的改革都是啃硬骨头,而且改革必然海阔天空,守旧未必风平浪静。虽然折腾,但要是改革成功了,改革的成果可是惠及八百多万的莞滨市民啊。”
“哈哈,我差点忘了,你是个改革干将,在北城推动了监察体制改革。”
“市长过奖了,我算不上什么改革干将,只是我认为咱们作为党员干部,只要认准路子,就该大胆地闯,杀出一条血路来!”
袁丰瑞没有表态,他接着问道:“莞滨作为南三角的发达城市,肩负着省委省政府交付的对口扶贫工作,你对莞滨帮扶东西部落后地区,有什么想法吗?”
“正所谓精准扶贫,每一个地方不同,情况也不同,不能一概而论。”陈凯恩谈到了自己家乡的情况,他说:“一般而言,对口扶贫主要是针对产业、劳务、基础设施等方面进行帮扶。就我们老家,特别是那条村而言,有几条自然村组成一个村委,我家所在的那条村还是最靠山沟沟的,平时全村除了几个老人,都几乎没人,农田都荒在了那。就那条村而言,如果要对口帮扶,莞滨可以给他们资金支持,哪怕是贷款都行,集中全村的土地,用机械化进行生产,再将当地建设成天然氧吧。农村、大山,再加上互联网线上销售、线上推广,再怎么差,也肯定比现在要好!”
“看来你还是挺有商业头脑的嘛。”袁丰瑞笑着点了点头,姑且不说这行不行得通,最起码想法还是可以的。
陈凯恩喝了口茶,交了个底:“不瞒您说,家父在老家正在推进这项工作,可是难度有点大,光是解决村民间的土地使用权的问题就很伤脑筋。”
“令尊我知道,陈修德老先生嘛,爱国华侨,关注家乡建设,在全省都很出名。”袁丰瑞语重心长地说:“你刚才说得对,我们作为党员干部,如果我们都在混吃等死而不积极带领人民群众干事创业,就会葬送我们伟大复兴的事业。凯恩,我代市委市政府表个态,我们需要你这样一位有想法、想干事创业的年轻的改革干将!”
“谢谢袁市长,我将不负莞滨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