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北城风和日丽，随着春节的过去，外来务工人员越来越多地重新出现在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北城就是这样，任何一个人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上，都是那样的不起眼，因为在这座城市的眼中，所有人都是那样的熙熙攘攘。
    若论北城哪里人群最多，跟任何城市一样，除了车站外就是医院了。北城是全国拥有顶尖医生最多的城市之一，每年甚至每天都有很多人从全国各地来求医。这不，北城市人民医院在清晨时分就已人满为患了。
    叶祖辉和卫书凌从早上开始就在人民医院门口守着，每天不管什么时间段，医院门口都堵满了车，形形色色的病人在医院进进出出。卫书凌说：“有的医院没什么人，有的医院二十四小时都跟赶集一样。”
    “也难怪，谁不想找个好医生看病。”
    卫书凌坐在副驾上跟叶祖辉唠嗑起来，可他们的眼睛始终注意着医院门口：“看病找大医院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我觉得一些疑难杂症来大医院看还好说，小病到社区医院不就行了？”
    叶祖辉拿出一瓶饮料，递给自己的搭档，自己边拧开瓶盖边说：“最起码老百姓不这么认为。再说了，咱们当警察的对这方面也不了解，妄加评论不大好。不过，客观来说，大医院的医疗资源确实不怎么够用，你看这都多久了还没出来。”
    “你确定吗？”卫书凌看了下手表，此时是北城时间上午十一点半。叶祖辉连忙用眼睛扫射医院门前的人群，他注意到，一名十分瘦弱，脸色苍白的中年女子正一个人拿着很多药走出医院。叶祖辉一把推开车门：“行动！”
    叶祖辉和卫书凌一下车，一路小跑，这在病患众多的医院区域里很显眼。当然，那名女子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人，她正转身离开，叶祖辉直接跳到她面前，掏出证件：“林婷女士，我是北城市公安局民警，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说罢，他出示了传唤证。
    林婷不是别人，而是周天同的妻子。此时的林婷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似乎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卫书凌便用并不标准的粤语说：“刘女士，我地系（我们是）公安民警，儿噶（现在）有一单case，想请你翻去（回去）协助调查。”
    不料，林婷整个人愣住了，她的样子仿佛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她浑身颤抖地说：“我没有犯法，不关我事，我是冤枉的。”
    “没人说你犯法，我们只是想请你回去协助调查。”卫书凌和叶祖辉的语气还是很温和的，因为他们知道林婷患有肾衰竭，身体非常不好，他们在医院门口等那么久，就是为了让她先完成检查。
    林婷跟着两名警察上了警车，一路上，她低着头，把药抱在怀里。坐在她身边的卫书凌不时看着她，如果不说，没人会想到这是周天同的妻子。警方已经跟踪林婷很长时间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妻子患有重病，周天同没有给她雇个保姆，甚至没有安排人送她去医院。
    林婷下车后，唯唯诺诺地看着进出警局的民警，仿佛她是旧社会被剥削的穷苦百姓。一进入刑侦支队大楼，林婷就被带到了询问室。卫书凌给她倒了杯水，很亲切地问：“你需要吃点药休息一下吗？不用担心，我们请你回来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先不那么快开始。”
    “我知道这天会来。”林婷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们想知道什么的。”无论是审讯还是询问，往往总有人要当黑面神，叶祖辉的神情很严肃：“关于周天同的一切！”
    “周天同的事情我没有参与。”
    “你有没有参与我们估计不说。”叶祖辉翻开记录本，开始一条一条地问问题：“我问你。。。”
    “周天同是个畜生！”林婷义愤填膺地说：“从头到尾他都没爱过我，就是想利用我！我告诉你们，这个周天同，这些年，一直在走私石油！”
    林婷的话让叶祖辉和卫书凌，以及在监控室的徐思瑶和纪小刚感到很震惊，她的供述跟吴豪的猜测完全相符。卫书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没参与吗？”
    “我弟弟告诉我的。”
    “你弟弟是谁？”
    林婷说：“我弟弟在香港欧伦银行工作，是反洗钱部经理。”
    “林富伟？！”询问室的气氛很奇怪，在监控室的徐思瑶和纪小刚对视了一下，徐思瑶微微一笑：“看来这个案子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叶祖辉和卫书凌没有按提纲来提问，而是先让林婷自由发挥。林婷的思绪仿佛脱缰野马，在狭小的询问室里自由奔腾：“你们以为这个周天同真的很厉害啊。我老豆（父亲）生前就是做运输做贸易的，这个周天同以前就是开一间小公司，充其量就是将一些货运到澳门或者内地。当时我年轻，没经验，受不了他的花言巧语，就嫁给了他。我老豆在生的时候他就好像个佣人一样，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我老豆很喜欢他，退休的时候就将所有客户资源交给他，他才有今天。”
    林婷像头水牛一样猛地一口把一大杯水喝完，然后接着说：“现在贸易的竞争越来越大，加上大陆的贸易发展得很快，我老豆以前的公司那么多人，连日常开支都维持不了。所以周天同就开了速达公司，凭借原来的客源来到北城重新开始搞。”
    “为什么要来北城而不是内地其他城市？”
    林婷解释道：“当时，我弟弟刚刚升做欧伦银行的反洗钱部经理，北城的一间不知什么银行的高层来香港交流，然后他们三个人就合谋一起做些违法的事。”
    “他们做什么违法的事？”
    “具体怎么操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在走私石油，不然短短几年速达集团怎么可能做得那么大？！”
    叶祖辉质问道：“既然你知道他们在干些非法勾当，那你为什么不去举报？”
    “那可是我弟弟啊。我是真的不想让他坐牢，可是现在没办法，周天同跟他们两个做得太过分了。”林婷停顿了一下，那一瞬间，她必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她一咬牙一跺脚，拿出了手机，喊道：“这个周天同居然敢杀人！”
    林婷说：“前一段时间，他以为我睡了，就去打电话，结果被我录了下来：”
    “那个死人头居然够胆去ICAC报案。。。。既然给钱不要，那就找人做了他，毕竟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秘密，如果林富伟被ICAC拘捕了，我们所有人都要玩完！记得，用垃圾袋将他尸体包好，扔到ICAC门口！”
    “各位，上述就是周天同的妻子林婷的供述以及录音证据。”
    在视频会议上，徐思瑶向监察委、廉政公署及香港警方通报了林婷的供述情况。这可是重大进展。凭着这些证据，就可以以谋杀罪的罪名拘捕周天同了。可是，周天同不是一个人作案，而是涉及两个不同法律体系的地区，况且周天同目前还在国外。
    “根据我们四个部门的调查，我们现查明周天同、苏练鸿、林富伟的犯罪事实如下：”梁小恩介绍道：“周天同利用林婷父亲，林强的客源，开拓了东南亚的自然资源运输业务。但是，石油出口与进口，都受到严格的税收限制，在内地，石油作为国家战略物资，更是收到严格管制。因此，周天同通过某种方式走私石油，并利用港仔集团这个空壳公司来对走私石油的巨额利润得益进行洗钱。具体方式基本上是，伪造港仔集团与速达集团的交易合同等文件，然后由港仔集团将大额资金分别通过欧伦银行与北城银行转入速达集团的账户。这个过程，得到了欧伦银行反洗钱部经理林富伟和北城银行苏练鸿的包庇。
    其中，廉政公署查实，周天同通过给苏练鸿在香港的儿子缴纳学费，以及支付其母子在港的生活费来进行行贿的。至于林富伟，我们经过多方调查，我们都没有查到林富伟受贿的明确证据。但是，我们经过分析，得出的线索是：周天同提供本金，伪造一个人的身份，即古德强，在北城银行开户买股票。这个账户每次都在速达集团股价低迷时买入，大涨后卖出。所以我们认为，这个账号的实际操作者和持有者是林富伟！”
    “现在居然还有人伪造身份？”黎墨莹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沈国毅和陈凯恩的观点一样：“周天同就是抓住了我们这样的心理。本来跨境的金融犯罪就非常难查，而且他伪造了一个身份，这就使得案件的调查难上加难。”
    陈凯恩作为在场职务最高的人，提出了本次会议的核心问题：“现在，周天同人在泰国。如果按照詹浩政他们和周天同的所谓交易，周天同肯定是要等货物装船甚至到香港他才会回香港或北城，可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象牙和黄金，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提前回来。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让他回香港还是北城？”
    纪小刚率先发言：“针对周天同一个人，他涉嫌触犯内地刑法中的，行贿罪，洗钱罪。根据情报，周天同有两艘货轮将在四天后抵达香港，但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涉及内地的走私。所以，我们的建议是，交由你们香港方面对他进行审判。”
    “我们同意市局的建议。”陈凯恩表态了。
    “我代表香港警方表示同意。”沈国毅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说：“就我们警方而言，周天同走私石油，并伪造合同及洗黑钱，干犯走私罪、伪造文件罪、以及洗钱罪。周天同涉嫌谋杀郑成和罗敏志，涉嫌一项谋杀罪和一项意图谋杀罪和一项煽动非法示威罪。”
    “我们廉署也同意北城警方的建议。”黎墨莹提出：“周天同涉嫌干犯两项非法向代理人提供利益罪，他谋杀郑成和罗敏志的目的，是防止他们成为证人，涉嫌两项妨碍司法公正。”
    沈国毅力补充道：“对于周天同，我们有以下两项罪名是确定了：走私罪，谋杀罪，即谋杀郑成。”
    对于其他罪名，比如行贿、洗钱，都只是掌握了间接证据，而要得到直接证据，还要在拘捕了周天同后对速达集团、港仔集团、欧伦银行以及北城银行进行搜查，要对大量的财务等数据进行分析。在拘捕了周天同后，香港警方和廉政公署还需要轮流给他录口供，也就是审讯，还有大量的证人都需要出庭。比如，林富伟等人到时候是否愿意指证他，都是未知数。不过没关系，根据香港的法律，只要一项谋杀罪名成立，周天同就要把牢底坐穿了！
    “你好，哪位？”
    “请问是周天同先生吗？我是香港警务处交通部的警察。”
    “是的，怎么了？”
    “你的太太林婷女士刚刚在大屿山机场附近路段发生车祸，现在ICU急救，请你马上来医院一趟。”
    “不可能，我老婆现在在北城。”（挂断电话）
    十分钟后：
    “姐夫！我家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她今日不知为什么，自己坐飞机来香港，搭的士的时候发生车祸，现在伤得很重，我现在正在医院。”
    “这是真的？”
    “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你赶紧回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