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铃铃铃——
    北城时间早上六点三十分，闹钟准时响起，使得这间面积不到四十平米的房子充斥着闹铃声，让人睡意全无。此时此刻，昨天晚上工作到十一点才回到家的黎墨莹按掉了闹钟，继续在床上躺着，丝毫不想动。
    虽然跟北城隔着几个大省，虽然处于祖国南端，十二月初的香港依然十分寒冷。北方和南方不一样，北方是室外严寒，室内的暖气则足以让人吃冰淇淋。而南方则不一样，由于没有暖气，室外很冷，室内更冷。特别是躺在床上，仿佛稍微动一下就有冻伤的风险，每天早上起床更是需要极强的爆发力。
    为了不打扰自己的妻子，沈国毅独自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为自己的妻子准备早餐。沈国毅是香港警务处港岛总区的CID（刑警），是一名高级督察，他作为香港警察，平时工作的辛苦程度跟自己的妻子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出于丈夫的责任和对妻子的爱，只要他有空，家务活什么的基本上不会让妻子动手。
    十五分钟后，沈国毅轻车熟路地将早餐从只有几平米的厨房捧到那张小餐桌。那张所谓的餐桌实际上只能坐下两三个人，这个配置对于两房一厅一个独立卫浴和独立厨房的港式住宅来说是很合适的，再大一点就太占地方了。
    在丈夫准备好早餐后，身穿睡衣的黎墨莹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来，连忙去卫生间整理她那鸡窝头。
    “最近你们工作很忙吗？看你最近都挺累的。”沈国毅关切地问道。
    黎墨莹边吃边说：“还行，每天都在跟进各种案件。虽然香港的治安环境很好，但每天都有人在挑战法律的底线，所以现在的案子虽然很小，但却是源源不断。”
    “你们ICAC还好啦。”沈国毅不禁调侃道：“你们查来查去无非就是贪污，我们上到谋杀案，下到刑事毁坏、盗窃、抢劫、普通袭击、猥亵侵犯，各种各样的罪名都有！
    黎墨莹跟他较上劲了：“虽然我们调查的罪行相对单一，但难度肯定不比你们低…”
    “得了得了，快点吃啦，不然路上很多人的。”沈国毅懒得跟她争论。虽然香港一般不会堵车，但是从他们家开车出发到港岛总区再到廉政公署，起码要开四十分钟，而警队和廉署一样，都是不能容忍迟到的。
    由于从他们家出发，是先到警务处港岛总区，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和油钱，黎墨莹每次都是在荷里活道下车，再转地铁到位于渣华道的廉政公署总部。其实她更喜欢搭乘大巴或地铁抑或是铛铛车，因为她很享受在车上欣赏香港充满生活气息的味道。
    “Goodmorningmadam。”
    “Goodmorning。”黎墨莹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部下，调查主任陶豫茵，她跟往常一样，身穿运动服提着早餐风风火火地赶到总部。很多廉署职员住得远，只要在早上七点多在廉署总部观察一下，都会发现他们十个人中有九个人是提着早餐的。
    早上七点十五分，整个廉署大堂都冷冷清清的，连保安都没出来站岗。调查员们边戴着委任状边跟走向电梯，期间还不忘跟前台值班的同事打招呼。
    廉署总共有二十五楼，一方面他们上班时间不集中，而且去过廉署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电梯还不是一般的多，所以他们不需要站在电梯前等半天。不过，如果他们要进入电梯，必须要先用证件刷一下闸门，进入到办公楼层后，还要再刷一下证件才能通过玻璃门进入办公区。所以，想混进廉署的办公室是基本不可能的。如果有人敢伪造证件，就会触犯一条罪名：伪造文件！
    一进入办公区域，就很有港风了：走廊过道什么的相对比较小，但很精致，每张办公桌挨得也比较近，但每名调查员的桌面上并不会堆满文件，而是相对整齐。在每个人的桌面上，还可以摆一些小盆景，家人照片甚至一些小玩偶，很有生活气息。
    “唉…”调查主任房晓清一进门就直接瘫坐在办公椅上，一脸疲惫。
    印成乐一挪凳子，直接滑到她身边，边喝着咖啡边调侃道：“喂，你搞咩啊，沉晚做拆来啊（你昨晚搞什么，做贼去了）？”
    “醒目！（聪明）”房晓清坐了起来，说：“昨天晚上我邻居真的被贼帮衬，不过疑犯不是我。”
    “So？”同事们都围了上来，有的人还端着面条在吃着，仿佛在等着听故事。
    房晓清睡意全无，她说：“大概四点多的时候，我邻居大喊抓贼，结果就传来很响的打斗声（她做起了肢体动作，拿起手机），然后我被吵醒之后赶紧报警。再然后警察就来了，那警报声吵得真是惊天动地，结果警察来了又是查身份证又是录口供，然后就不用睡了。”
    这时，房晓清才反应过来，她对身边的吃瓜群众们说：“喂，你们干嘛，很有空吗？”
    调查员们一蹬椅子，又滑了回去，颜子溪安慰道：“没事，你先睡会儿吧。”
    “想睡的就抓紧了，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这时，黎墨莹抱着文件走了出来。
    “Yes，madam!”一听说有案子了，包括房晓清在内的所有人立马精神起来，吃早餐的也加快速度，他们边嚼边准备笔记本（廉署的的记事本都是粉色外壳的文件夹模样的）。
    作为廉署负责调查罪案的执行处，分为四个调查科，分别由四位助理处长担任科长，调查一科和三科是调查公营机构的，而调查二科和四科则是负责调查私营机构，黎墨莹所在的部门就是调查二科。四个科按英文字母分为A组到Z组，由一名首席调查主任担任组长。每个组下设若干个队，由总调查主任分别负责领导。每个队在下设具体的行动小组，由高级调查主任领导。
    一般而言，首席调查主任是不会出任务的，而是会选择坐在办公室协调各个部门行动。总调查主任呢，就是一线办案人员的最高指挥官，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要出任务了，总调查主任是现场的最高指挥官。至于高级调查主任，就跟军队中的班长差不多，领导着自己的团队。
    不一会儿，黎墨莹便带着自己的部下来到了会议室，此时，首席调查主任梁茵和总调查主任尹清琳已经在会议室准备完毕了。廉政公署的职员不喜欢客套，只是跟两位上司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入座了。
    黎墨莹跟两位上司对视了一下后，梁茵示意尹清琳可以开始。尹清琳翻开记事本，说：“各位，昨天报案中心的同事接获一宗电话贪污投诉，现在，我将电话录音放给大家听。”
    在尹清琳点击电脑的那几秒钟，调查员们脑子里都在纠结一个问题：这个案子到底是不是大案？（廉署不论大案小案都一样重视）一般而言，那些大的案子是通过举报人亲自来廉署或者通过匿名信件或邮件举报的，而通过电话举报往往是一些小案子。但是，如果是小案子，为什么首席调查主任会亲自过问呢？
    “你好，请问是不是ICAC？”
    “是的，这里是ICAC，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我要举报。”
    “好的，请问先生你的姓名、电话号码以及身份证号码是？”
    “我叫郑成，电话号是89546327，身份证号是DA78954。”
    “OK，那郑先生请问你要举报什么呢？”
    “我是欧伦国际银行香港分行的财务总监，在几个月前我和我的手足进行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我们银行有很多可疑是账目。”
    （举报人停顿了一下）
    “郑先生，请问账目有什么异常呢？”
    “我和我的同事发现，大概在三年前，有五笔总额为8750万人民币的款项通过现金的方式划到我们银行的账号，这笔帐是来自速达贸易集团的，名义是投资。几天后，我们银行一次性贷款了9715万港元给一间叫港仔集团的企业。然后，港仔集团就将9715万港元投资于速达集团。根据当时的汇率，9715万港元跟8750万人民币等值。八千多万转了一圈又回到速达手上，再加上他们一开始是用现金进行交易的，所以我认为这不是巧合，速达集团存在重大洗钱风险！
    我当时就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我们银行的反洗钱部经理林富伟，看要不要将这个案件转介给联合财富情报组。本来这件事已经不归我们财务人员管了，但有一天晚上下班，林经理专门来到我办公室，叫我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还拿了一个袋子给我，让我跟我们财务的同事分了。我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起码有五十万。本来这笔数就有问题，他不管也就算了，还意图贿赂我们，所以我怀疑林富伟有可能贪污。”
    “好的郑先生，我重复一次你的意思。速达集团将八千多万现金转到你们银行，然后你们银行通过贷款将约八千多万的人民币转给了港仔集团，而港仔集团就将那笔钱以投资的名目转回给速达集团。当你将你的怀疑告诉你们反洗钱部门的同事的时候，一名叫林富伟的反洗钱部经理意图贿赂你们财务人员，籍此包庇这一些列的疑似洗钱罪案，对吧？”
    “没错。”
    “好的郑先生，基本案情我已经清楚了，我们执行处的同事将会在四十八小时内联络你并向你了解更详细的资料。请问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
    “没有了。”
    “好的，感谢你致电廉署。”
    以上就是全部的电话录音。调查员们擅长边听边记录，执行处在选拔调查员的其中一个考核项目就是通过播放两段不同内容的中英文的录音，考生则要用对应的语言总结其中的内容。
    调查员们相互对视，用内地的话说，这个案件犯罪事实清楚，有可能要追究相关人员的刑事责任。但是，这个案子注定不容易，因为这涉及到金融领域，很可能要涉及财务技术。
    “不知道各位对此有什么看法？”尹清琳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问道：“墨莹，你谈谈。”
    黎墨莹点了点头，她站起来拿起一支大头笔走向白板，她边写边说：“首先我想多谢两位madam对我们team的信任。我个人认为，本案的关键是洗钱罪行。如果林富伟真的涉嫌贪污，并且真的有意图贿赂举报人的行为，就可以证明这个速达集团和港仔集团真的可能存在洗钱行为。所以，要查出其中的贪污舞弊行为，首先就证实其中的洗钱罪行。根据举报人所述，速达集团将钱转了一圈回到自己手上，就可以证明速达集团是本案的”主犯”。我的调查计划如下：
    第一，与举报人取得联络，我们需要举报人配合我们在银行方面进行查证。
    第二，我们需要查明速达集团和港仔集团的背景，根据以往的经验，港仔集团很可能是一间空壳公司。
    第三，就是展开全面的搜证，我们要很清楚地知道速达和港仔两间公司到底在进行什么交易，他们到底在跟谁交易。最起码，我们要知道速达集团那八千多万的现金是怎么来的！”
    梁茵和尹清琳听后没有说话，调查员们忙打眼色，可是黎墨莹还是回到了座位上。梁茵
    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质问道：“莹莹，麻烦你告诉我，你任职的机构叫什么？”
    黎墨莹被问得莫名其妙，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廉政公署。”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警务处联合财富情报组的警员呢？”梁茵问道：“你的调查计划全部都是调查他们洗黑钱的罪行，那林富伟有没有贪污，通过什么方式收钱你是不打算查了吗？！”
    梁茵在英国苏格兰场集训过，刚刚升任首席调查主任（见《正义征途2》），她的严厉在整个廉政公署都是出了名的。此时，黎墨莹对她有些恼火，毕竟当着下属的面说自己的不是有些不大妥。但梁茵就是想让黎墨莹知道，作为高级调查主任，自己方向的失误很可能会毁了整个案子！
    梁茵补充道：“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个事实（所有调查员洗耳恭听）。速达集团的管理层主要是在北城，所以你们要做好跟北城的执法机关联络甚至前往北城的准备。”
    黎墨莹问道：“北城有执法机关在调查这个速达集团了吗？”
    “也许有，但我不确定，至于是哪个执法机关我也不清楚。”梁茵收拾了一下东西，站了起来：“各位手足，这起案子就交给你们了。”
    “Yes，m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