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翩然一下骇机发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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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翩然一下骇机发
    凉月半,我独坐亭中,看远山晚景。这几日他们视我客,尤其是月儿,总说欲与我多聊些,而我若能在王府内多留几日,多探查些情况,又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此刻,月儿当已在关西王的温柔乡内了。不知这小妮子能否得手?
    呵,一旦兵符到手,又何愁不能轻易闯关?
    只是——到时候关西王成为昆仑国万夫所指,月儿还能雀跃的以为她帮了他一个大忙么?
    正当此时,却听正殿东间传来一声怒喝,随后,似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碎了一地。亲兵们听闻此声,均小跑而去。
    莫非是事情败露?
    我心叫不好,急忙也赶了过去。
    果然,月儿一脸泪水,颤巍巍的立于殿内,关西王则满面怒气,不可置信的对她道:“上官月!你究竟要做什么?嗯?!”
    “妾身……妾身……”月儿频频摇头,泪水涟涟滚落,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这情形,应当是失手了。
    亲兵见是王爷的家务事,当即尴尬起来,一名队长壮着胆子问道:“王爷,发生何事了?”
    关西王只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都给我滚!”
    这些人面面相觑,随即领命,四散下去了,而那正殿内的下人也吓得纷纷走开了去。
    我自忖我站在此也是不便,便也转身欲走。
    “你站住!”关西王却忽然厉声道。
    我么?
    我回头,抬眼看他。
    他大踏步走来,冷笑一声,道:“是你教她做的么?”
    见他如此肝火,我只淡淡道:“我不知王爷所谓何事。”
    “本王可不想与你打哑谜。”说毕,他扭头看月儿,缓缓踱向她,“想不到啊想不到,本王防不胜防,你不单单是要向你的阁老父亲告密,如今还要取走本王的兵符么?!你就这么想看到本王一败涂地?”
    什么?!原来月儿一直在严防关西王起兵造反么?但她如此爱慕关西王,又怎舍得他去送死?怪不得他要蛰伏于青鱼镇,原来是在怀疑他的王妃与他人密谋害他。
    我看着月儿,忽感难以置信。多么晶莹剔透的一张脸,多么澄澈明晰的一双眼,真的会有如此深的城府么?
    她此刻一张俏脸已被泪水彻底浸湿,只知狠狠摇头,眸内满是痛楚:“王爷……我对你如何,你竟丝毫不知么?我是阁老的女儿不错,但我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我绝不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情。为了夺取这兵符,我也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到此,她凄然一笑,“我明白,事情败露,我必然是被军法处置,可我为何要冒着此等大险来盗取兵符?我只愿王爷得偿所愿,再无他想。”
    纵然言语可以骗人,眼却不能。此时她的一双眼,尽显绝望与哀怨。
    回思前两日的种种事情,月儿确实在极力帮助关西王造反,她并无理由通敌叛国,若她盗取兵符确有其他的目的,那也唯有为了出卖他,以防他兵变了。但见她眼中流露出的浓浓倾慕之情,她真的会出卖他么?
    月儿此刻扭头看向我,几乎是嘶喊起来:“裳姐姐,你告诉他,我盗取兵符是为什么,你告诉他啊!”
    我轻叹一声,对关西王道:“她确实是说,她不愿见到你茶饭不思,想快点帮你铸成大业。”
    “她说什么你便信?本王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他冷哼道,“若她说她是狼牙人,欲帮你篡夺昆仑江山,你是不是也要信?本王早就料到先帝将她赐给本王绝无好事,定是恐本王篡位夺权,如今可好,果是生变于肘腋之下!本王昨日刻意告诉她你欲劝我灭昆仑的事情,看她可有举动,果不其然,她一听闻此事,便动作飞快的来盗兵符了!她先与你如此说,不过想得你援手,使得事情更加顺畅罢了。”
    月儿此刻已泣不成声。喘息良久,她仰天哂笑:“原来你一直都是这般看我。一年多了,我如何待你,如何将你奉若珍宝,你都视若无睹。我为你做了多少,你都不闻不问。好,既然如此,既然你恐我生变于肘腋之下,那我——便帮你了却了这桩心事!”
    话音刚落,她竟猛地拾起地上残留的碎瓦片,狠命朝手腕割了下去。
    我大惊,未及思索便飞起一脚踢落她手中瓦片,并顺势将她牢牢钳住:“月儿!你疯了!”
    关西王却只睨了她一眼,并未有反应。
    “关西王!”我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她是你的正妃!是与你同床共枕了一年多的女子!你竟丝毫不在意么?”
    “如此女子,不要也罢。”他冷冷拂袖,翦手背过身去。
    月儿闻此,只苦苦一笑,随后便软倒在了我怀中。
    “月儿!月儿!”我慌拍她的脸颊,冲关西王喊道,“没有太医么?”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太医又有何用。”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理会我们,径自走回了正殿之中。
    此时,才有宫女惶急的走来,“王妃”“王妃”的唤着。
    我命她们打了盆温水到我的住处,并将月儿抱了过去。
    关西王竟对月儿这般无情?确实叫我难以想象。我是女子,最能体会女子的心。月儿纵然真的别有目的,她的一双眼,也已出卖她的计划;何况,我并不相信,她会出卖关西王。
    她深深恋着关西王,此事绝没有假。
    看着她紧蹙的蛾眉,我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女人呵,若一旦陷进一个“情”字里,便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了。
    记得母亲曾念念叨叨的反复吟着:“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大约说的便是这个意思吧。
    片刻,她总算醒转过来。
    “月儿……”我握住她的手,竟是这般冰凉,“你可好些了?”
    她似是有些迷糊,看了看四周,才略略清醒一些。半晌,她长叹一声,道:“他呢?”
    “他……他大概歇息了吧。”
    “哦。”她缓缓坐起,涩然一笑,“他不信我,他从来就没有信过。”
    我亦忍不住叹了一声:“我能瞧出你对关西王是一片痴心。但,你的举动确实有些古怪。交易乌月马,你为何不告诉关西王?我劝关西王与我一同打下昆仑,那是通敌叛国的大事,而你又为何如此积极?”
    她只淡淡摇头,神情萧索:“自我嫁给他的那一天起,我们便有名无实。可他又如何知晓,早在我及笄①那年,看见他高坐马背的风姿,我便已对他产生倾慕之情。我父请求先皇赐婚,于是我嫁了过来。然而他始终冷眼相对。起初我以为他嫌我不够好,我便想尽办法讨他的欢欣,却只是无果。后来我终于察觉,他要谋反,他要篡夺皇位,他提防我呵。可我是他的妃!我宁可自己死,又怎会出卖他?”说到此,她眸中已渗出水光,“我努力的表现出我也愿谋反,我愿助他,我愿倾我所能帮他登上帝位……真的,哪怕我死。但他不愿信我,哪怕只信一次。此次我知他缺少马匹,我只想给他一个惊喜,如此而已。听闻你能帮他夺得天下,我更是兴奋不已。我……我只想让他明白,我与他一心哪!我怎会背叛他!但他不明了,他永远不会明了。”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好月儿,他会明白的。但你也须知道,你若以通敌叛国来助他登上王位,他或许不会感激你。不,不是或许,是一定不会感激你。”
    我不知为何会与她说这些,然而眼见她的苦,她的痛,我只忍不住想要帮助她。此前劝她偷盗兵符,不过是为了我狼牙能顺利闯关而已,可这样一个无辜又柔弱的女子,我怎忍狠下心欺骗伤害她?
    她闻言,呆呆的看着我:“我助他登上帝位,他便能知晓我的一颗心了,他便能正眼瞧我了,不是么?他为何不感激我?”才说毕,她却又摇了摇头,“不,他不感激我也无妨,只要他心里有我便可。”
    我顿感无奈,这女子确是天真:“你爱慕他,却不懂他,又能如何?你要明白,他虽有反心,却不是反昆仑,他只不过是反皇帝一人而已。他自以为他才是昆仑皇帝最合适的人选,他不过将自己当作匡复昆仑的第一人而已!你若真让他通敌叛国了,他这一世都只会憎恶你。”
    她似还有些迷茫,只缓缓点了点头:“我想我明白了。他爱国,却又愤恨当今皇上。他不愿背叛国家,是不是?”
    “是。”我点头。
    “那你……”她似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轻轻阖眼,似乎已极为疲惫,“是了,你是狼牙人,又怎会真心待我,劝我夺取兵符,不过是有利于你自己罢了。”
    我无言以对。确如她所言,我先前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何曾考虑过她。然而在家国面前,我又能如何?
    我长叹一声,道:“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了。然而,我是狼牙人,你该明白。如今我既然已告诉你实情,就说明我已当你是友。”
    “是么?你如何当我是友?”
    “我们光明正大的交战于沙场之上。”
    她蓦地睁眼,呆呆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们战场见,你好好保重。”说罢这一句,我站起身,冲她微微一笑,“我去向王爷辞行。”
    走出寝宅,我轻呼出一口气。也好,便我让真刀真枪的干掉昆仑国吧。
    正殿内,关西王满目枭然,不发一语。
    我并非来征求他的同意,我欲要走,便一定要走。
    转身,提步。
    忽然,他一个翻身跃至我身前,定定站住。
    “你以为关西王府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么?”他拦住我,眸中竟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呵,你切莫要说你堂堂一个关西王,竟要扣留狼牙女子在此作为人质?”我看着他,戏谑一笑。
    他只高高挑眉道:“南姑娘,你以为你如此说,本王便会放你走么?”
    “呵,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若非怕我,又何必不让我走。”
    他忽然欺近,猛地扼住我的手腕,眸中一道精光闪过:“南裳,本王——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说到此,他眼神迷离起来,“美,却野性难驯,你就像一批烈马,一匹举世无双的烈马。”
    我不禁怒从中来,骈起五指劈将上去,顷刻化为厉掌,掌风凌厉。
    他大约第一次见我对他出手,微微一愕。便趁着他发怔的这一瞬,我点地腾身而出。
    他却只轻笑一声,迅速追来,并高喊道:“来人哪,捉下狼牙女贼。”
    狼牙女贼?!我料不到他这般厚颜无耻,竟先发制人。眼见王府亲兵重重叠叠将我围在其中,我自知不敌,遂对他道:“你想如何?”
    他笑着,一步一步走入来,定定看入我眸中,道:“做本王的女人。”
    我先是一愕,随后大笑不已:“那么,我也送你三个字——你,做,梦!”
    “好!”他忽而拍手,“这才是本王所欣赏的你。”
    他踏近一步,俯身在我耳旁道:“本王并非在问你,本王是在告诉你——做我的女人。”
    “我也并非在问你,我是在告诉你——你做梦!”
    “你不做也得做!”他忽然发狠钳住我的手臂,一个滚烫的吻竟蓦地落了下来。
    他的鼻息,瞬间掠过我的面庞,我的眼。
    十七年来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我,猛然呆住了。
    待反应过来之时,他已松开我,满意的笑道:“原来野马也有温顺的时候。”
    那一刻,我竟忘记了怒,只定定看着他,毫无应对之策。
    “做我的女人。”他的气焰缓缓散去,眸中只剩温存,“我会好生待你,不要再回什么狼牙了,做我的妃。”
    便到此时,我才反应过来,下一瞬,犀光乍起,长剑出鞘,直指他的脖颈:“你放肆!”
    “唰”,整整齐齐的,是周围亲兵拔刀的声音。
    他狠狠蹙眉,却没有想象中的狂怒,只挤出两个字:“很好。”
    “月儿真是看错了你。”我摇头,收剑,“我敬佩你,关西王,若你能让我情愿做你的妃,到那一天,月儿才真正嫁对了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可敢与我在战场一决高下?”
    他盯着我:“继续说。”
    “若你赢了我,我便做你的俘虏,任你处置。若你输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对待月儿。”
    “那么你是要攻打昆仑了?”
    “你放我走,不出年底便有答案。”
    他默然看着我,半晌,忽然大笑出声:“你是个聪明人,你很勇敢,你不怕这么说我不放你走,杀了你?”
    “骄傲的关西王,怎会在战前杀我。”我也笑。
    “好,便依你的意。”说出此话之时,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自信。
    然而关西王,恐怕这一回,你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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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及笄:古代女子十五岁结发,以笄贯之,因称女子满十五岁为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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