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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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为群是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醒时睡,就算是醒着的时候,也只是睁着眼,茫然的看着床顶,一点也没见真正清醒的迹象。原忘晨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连问都不怎么问起,还是陈管家巴巴的给原忘晨报告着。这大公子可不只是个名号,庄主不在的时候,一切都是原忘晨做主,眼下是庄主靠不住了,更是只能靠这个大公子了。这些年,天地山庄也没少了原忘晨的力气,尤为群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外面跑着,山庄内的事多是丢给了原忘晨的,两人倒是蛮鲜明的内外分工。
    “大公子,庄主这些天已经好很多,不怎么说胡话了。”
    “嗯,我明天要出庄去,十天半个月吧。”
    “庄主虽然好了很多,不过,还不是很清醒。”
    “庄上的事就烦劳陈伯了,照顾好为群。”
    “庄主还没清醒,有件事要大公子定夺。”
    原忘晨终于抬眼看向了陈鹰,牛头不对马嘴的应答了半天,还是没能把话给叉开。
    “好吧,不过,我是一定要出去的,听你说为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再待两天。就算为群身体还没大好,有陈伯你在,庄上也不会有问题。”
    陈鹰微微低着头,不置可否。庄主已经很久没犯傻了,这次又来,怕是把这位大公子气得狠了。不过,大公子自从来了庄上,就极少出门,不过每年总有那么十天半月是要出庄去的,去做什么,倒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过问的,那日子也没有定头,大公子何苦选了这时候出去?陈鹰心里是有些不满的,这不是放着庄上不管么,一个偌大的山庄,哪能没个管事的?就算他是总管,那也不是可以定夺的人,真要有个什么事,庄主还病着,大公子又不在,可怎么着?心里嘀咕着,也不忘了正事。
    “大公子,竹水居的那位不见了踪影。”
    “竹水居?怎么回事?”
    “去送东西的人回来说人不见了,连着我们这边的那个小仆也不见了,看样子不见了有些日子……哦,还带回了样东西。”说着,陈鹰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头发。
    就这么一把死物,也仍是黑亮如锦缎,可想而知,还沾着人气的时候该是如何艳羡。
    原忘晨看着也是一惊。他没有见过寒雅,但是陈鹰见过,听陈鹰回来直夸的就是寒雅的头发,原忘晨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如今真见了这头发,也就知道果真如此。
    “这头发还好。”
    “大庄主,这……”
    “查清楚,把人找出来,头发,放好了,等为群身子好了,给他。”
    “是。”
    “有了消息,不忙着让为群知道。”
    陈鹰应承着退了下去。寒雅不见了的事自然是还没给庄主说的,这会儿说了也无济于事。陈鹰在天地山庄几十年,还没遇到过不见了人的事。竹水居差人特别去查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那地方隐秘,若说是遇见了匪,陈鹰还真是不敢相信,可要说是人自己跑了吧,为什么呀?一直不都是好好的吗?陈鹰摇摇头叹气,最近,他这把老骨头想不明白的事可是越来越多了。
    床上的人形容枯槁,看着原忘晨心里就一阵气闷,好好的大活人一个也守不住,硬拽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在床边坐下,看着看着就发呆,当初为群若是没有到天地山庄,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或许,他还是可以毫不在意的潇洒,而不是傻瓜一样守在这里?原忘晨又想起了那头发,寒雅一定也是个灵秀的人,虽说是在烟花之地买来的,但陈鹰说倒是没怎么沾染上轻浮之气,为群看上的该也是那头青丝,会把头发留下,这人,怕是自己走的,不然能是什么呢?仇家?只留了头发,怕是大大的失策,原忘晨也不敢说为群在意的不只是头发。齐落不就是例子,本以为,总算是有个人能进了为群的心。
    “念晨,真的是你,念晨……”
    突然被抓住了手,原忘晨惊得回神,听了尤为群念念叨叨,脸顿时跨下来,狠狠的抽出了手。
    “醒了?我看你还精神,也别躺床上了,我明天要出庄,你这个庄主也不能一直这么不死不活。”
    冷着脸说完,站起来就要走,说什么多待两天,也没必要。
    “忘晨?忘晨,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原本还傻愣着的尤为群,见人要走,立时清醒了许多,稍一想,便知道自己又犯错了,忘晨最是讨厌别人把他认作了念晨,可自己刚刚,尤为群心里悔得,慌忙的想起身,不料在床上迷迷糊糊躺得久了,一时动作猛了,差点没摔下床来。原忘晨赶紧上前扶住了,心下更是气,糟践自己的人最是要不得,当初念晨……原忘晨突然顿住,想起念晨,心里就闷闷的痛,如果念晨还在,该多好。
    “忘晨……”
    “唉,算了,我也管不了许多,明天我出庄去,要些日子才回来,你也让陈伯省省心,自己好好想想。我看你的小落儿走的时候可不太好。”
    想了想,寒雅不见了的事还是先不要说,知道陈伯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为群,自己说的那些话,陈伯也是明白的,找到了人再说也不迟。
    “小落儿,他走了。”
    尤为群有瞬间的失神,自己病了也有好些日子了,没想过齐落会还在,但真听到说齐落已经离开,心里仍然有点空了。
    “为群,你……”
    原忘晨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劝,怎么劝,原忘晨一直就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了。
    准备了酒,心里烦闷,喝酒解解。
    原忘晨拿起了酒杯,晃晃,幽幽的酒香弥散开来,酒实在是好东西,半壶酒下去,心情舒畅了不少。明天要出庄去,今年是一处灵秀谷地,少言说那里最适合隐居,在那儿搭了几间草屋,等哪天他在天地山庄待腻了,他们俩就去那儿过世外桃源的生活。想着想着,原忘晨笑起来,只要是偏僻幽静的地方,少言就说适合隐居,到现在,他们可以隐居的地方都有七八处了。
    “隐居,隐居,若是念晨,一定欢喜。”
    念晨才是最喜欢清净的,他可不一样,这万丈红尘,他还没玩够,只不过是这些年,走不开罢了。摇了摇酒壶,空了,本想再来一壶,不过,好像已经醉了,明天还要早起,虽然有约定日子,可少言那傻子总是提前好些天,他这里原本就耽搁了,果然是不能再多留两天的。别让人等太久,等得久了就等不下去了。柳少言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那时候念晨还在,那时候也没有天地山庄,那时候他还总是三不五时的往外边跑。柳少言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少言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顺手就捞了他一把,少言似乎很有钱,顺道再讹了他一笔,其实就是吃喝玩乐的时候捎带上了个给银子的,感觉不错。此后也不知道少言是怎么找着他的,每年每年,都会约了原忘晨出去,渐渐的,就成了习惯。柳少言总是等人的那个,原忘晨也不是傻子,只不知道,柳少言还能等他多久?
    墨玉样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白衣的人也有一张白净的脸,只是少了些嫣红,看过去像是白瓷一般,微微显了些病态。不过,弯弯笑着的眼还有满溢的幸福感,让那丁点的病态霎时无踪,越发的像是个仙人。原忘晨站得远,却不知为何看得十分的真切,如果他也留那样长长的发,如果他也那么笑弯了眼,那就是两张非常相似的脸了。
    醒来的时候脸颊冰凉,原忘晨没有去管,他到现在也还没有那么长的头发,他到现在也还不会弯了眼睛来笑,他到现在也还不是念晨。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滚烫,像是要灼伤了他的脸。
    “念晨……”只在此刻,放纵一下。原忘晨压低了声音哭出来。原来,没能忘记的不只是为群,一味固执的也不只是为群,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劝说的立场才会这么多年无从劝说。那个人已经永远都是少年。苍白的容颜,还有温暖的笑,即使如今还能鲜明,又还能鲜明几载?原忘晨知道,自己已经有些忘记了,他已经好久不曾看见那个人了,会在这时候又想起来,是因为相似的眼睛和相似的头发,看,没了外物,他已经不记得了。
    “庄主,你怎么起来了?!”陈鹰慌忙的放了水盆,抢步上去扶住了尤为群。
    尤为群笑了笑,颇有些无奈。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有站不住的一天。躺了那么久,忘晨也走了,再不起来活动下筋骨可真的要发霉了。
    “忘晨走了?”虽然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再确认。
    “没见着,屋里也没人,想是走得早。”
    “嗯。”
    “庄主,大公子这是去哪儿?”陈鹰终还是惴惴的问。虽说主子的事下人不该过多的打听,但对于这位大公子,一年就出去那么一回,还每年都来那么一次,渐渐的,难免就还是想知道。
    “去哪儿?你都不知道,我还能知道?”尤为群虽是说笑,陈鹰却有点挂不住脸。庄主去了哪儿,他这个管家自然是要清楚的,不管庄主有没有交代。
    “老奴……”
    “我知道陈伯是为我好。”尤为群打断了陈鹰,陈鹰一旦开始自称老奴,那就是要长篇大论,尤为群现在可没那样的精气神。陈伯派人调查他的行踪,这事他是早知道的,也没放心上。其实,偶尔,想着心里还是会有暖意,这个老管家,从他到这个山庄就照顾他,真要说,陈鹰倒更像一位父亲。
    懒懒的倚在廊柱上,天气很好,很暖和,可以这么闲闲的晒太阳,也很不错。虽然他这个庄主是不作为,可庄上的事一点不乱,有忘晨和陈伯,他这个庄主差不多就是可有可无,要不,他也不能十天半月的不回来。
    眯缝着眼,想起陈伯问他忘晨的去处。他是真不知道,他不知道忘晨到底去了哪里,因为,他们从不会去同一个地方,他知道的,一直都只能是去年。柳家三少爷总是能找到那么多的隐居地方,尤为群真是非常佩服。
    想起第一次见柳少言,也是这个时节,这样的天。柳少言是来找忘晨,说是要答谢救命之恩,他和念晨都愣了,没听忘晨提过这事,只说这次好运了,出去捡了个钱袋,省下他不少用度。忘晨这么说时笑得他们发寒,暗暗的想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钱袋。猛的见了一个人寻来的柳少言,突然就明白了,柳少言笑着,看着就天真,整个就被吃死的人。柳少言看着念晨愣了愣,继而惊奇的睁大了眼。
    “原兄竟还有双生的兄弟?”
    尤为群想,他大概在那时就开始佩服这个人了。柳少言该是第一次见念晨,忘晨似乎也没说过这样的事。他们不是双生子,却长得极像,若是第一次见,大都分不清,这柳少言却只是惊讶,竟没把他们认作了一人!
    “柳兄怎么到这里来?我又哪来的双生兄弟?也没多少日子,柳兄就不认得我了?”
    尤为群在一边忍着闷笑,确实,柳少言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作弄一番。
    “你们确实像极,可就凭这位公子刚说的话,我也知道你不是原兄了。”柳少言只是淡淡的笑,一副笃定的样子。
    “你倒真是厉害,竟没认错。”
    “原兄……”
    “念晨,你要不说话,指不定还能糊弄一下。”原忘晨越过柳少言身边,上前拉起念晨的手,皱了皱眉。
    “手又凉了,这天还冷着,你穿太少了。”说完才回头看着柳少言,似笑非笑。
    “你倒是好本事,这样也找来。”
    忘晨的话说得冷淡,柳少言却全不在意,只看着忘晨笑得得意。
    “我说过的,是你偏不信。”
    尤为群笑了笑,那时候多好,大家都在,却不知道那样的日子已不多,肆意的笑闹挥霍。心里渐渐的泛起苦味。这么多年,尤为群不知道忘晨是怎么想,柳少言的心思,他却是看得清楚。只是他不明白,柳少言怎么忍得下一年就只能见那么几天?这么想着就觉得柳少言实在是傻,却又觉得也好过了自己,至少,不是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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