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四章 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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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树林中。
无星无月,四处漆黑一片,瑶台与阿我,艰难地在这错杂的林中小径里摸索着。而不时从密林深处传来的奇怪声音,更让瑶台一阵抖擞,那奇怪的声音好象是兽物的叫声,一声一声,还有重重的“嗒嗒……”
林中怪叫的声音也越来越杂,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就有翻滚的洪流要袭来……
“啊——”
又被绊倒了!
瑶台负气地对着这横出的粗大树根,又打又踢,却又不慎碰疼了自己。
“混蛋!混蛋!”
阿我一阵错愕,瑶台口中的混蛋,该不会是……
辰诺!
“啊!”
阿我不再想,快跑上前,“小姐?”
“小姐,您没伤着吧?”
瑶台声音颤抖着,“混蛋……”
阿我细细扶起了瑶台,忙着拂去她身上的灰,手指却在一闪神间停在了瑶台的腰际,束带上只有刚刚沾上尘的香囊!
阿我脸一呆愣,自下而上地凝视着瑶台。
瑶台诧异着。
“小姐,玉……”
仿佛大难临头般,阿我的唇褪起了色。
而瑶台心骤然一紧,立刻望向了自己的腰际。沾满尘土的束带上,除了系着个小小的香囊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燥热一下子涌上了爬满虱子的心上,瑶台大力甩开阿我的手,双手不停地在腰际的束带上,摸索着什么,可是双手的触感却真实传达了一个,对于她,非常残忍的事实!
“玉佩!玉佩!玉佩……”
瑶台一阵慌乱,俯下身,双手死命地抓着阿我的双臂,那么用力,仿佛欲嵌入阿我细小的身体中去!
“小姐……”
阿我吃力地喊疼着。
瑶台忽地放开了阿我,俯下身来,细细找寻着底下的这片凹凸的山径,脸上的神情是恨不得掘地三尺!
“娘……”
忽明忽暗间,阿我看见瑶台的脸上淌着股清流,那么闪亮,足以照亮这片黑暗的密林。
瑶台不时地在这盘根错节的小径中一路爬着,用那纤细的玉手不住摸索着任何玉佩可能存在的地方,脸色愈是苍白,一道又一道的泪痕,更是生生淹没了她那皎好的面庞。阴暗恐怖的树底洞,瑶台也没放过,整个人直趴在肮脏的枯叶土径上,那双手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伸了进去!
“啊——”
阿我从不敢置信中醒来,瑶台哭嚷着,畏缩地靠上了另一旁的树身,那只刚刚伸进过树洞的手,不住地颤抖,而不断从树洞中钻出的、可怕的毛茸茸的东西,凶狠地横行在这腐败的土地上,放肆地滋扰着这里的秩序。
瑶台似乎没能从巨大的恐慌中醒过来,又或者是她不愿醒,浑身不住打着颤,泪,一直汹涌着。
“小姐?小姐?”
任阿我如何叫唤,也止不住瑶台的颤抖。
“不……见……了……”
瑶台流着泪,凄凉地对着阿我喃着。
阿我眼前起了雾,这真的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吗?
一向那么爱漂亮、干净的大小姐,单是侍俾梳错了头式,都要顶着个大铜盆跪上几天,不吃不喝,活活折磨死人;何况是一锦帕还未落地,未脏半分地稳落在侍俾手中,她都要扔掉,只因“你们的手太脏了”!
然而今晚她却只身如此疯狂地在地上爬滚;还有她平时那么刁蛮任性倔强的本性中,竟然也会有今,如此恐慌不已的表情;甚至任那无助的泪潮澎湃在这骄傲的脸上……
玉佩!只因一块极其普通的青玉佩!
若说钱家富可敌国,那么这么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的大小姐,单说一声“要玉”,恐怕全国的玉定是通通运往钱府,随手一抓几个,玉质都比其好上几万倍。如此,又何故对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玉佩,如此紧张至此呢?
除了一个人!
阿我浓浓一叹。
而这个人,便是整个钱府唯一的缺失——瑶台的素未蒙面的亲生母亲,钱府夫人。
然而何等的一名女子,却终究过不了女人的那道关,因难产而永隔了夫妻、母女之情,也生生隔了钱府中尊贵的身份。
许是难过,钱府从不许有人提及这位夫人,连瑶台也不行。可,她却如谜一样,虽死犹生地活在钱府的每一处角落。连钱老爷也一直未再娶。
那些年,老爷手中时常紧握着一块玉质极其普通的青玉佩,每次都凝望许久许久,久到连钱老爷自己都觉得过了几百年了,可是他依旧照例沉重地叹着气,似后悔,似难过,眉头皱得如再也展不平般,却在瑶台哭泣找寻母亲的那年,郑重为瑶台戴了上去,一下子像老了十几年般,沉重地说:“以后娘就一直在你身边了……”
那年的瑶台也一样这样哭着,那年她七岁。
那一年,阿我经常跟踪着撇开所有人的小瑶台,看着她一个人,独自对着漫天星辰哭泣,手里紧紧握着那一块普通的青玉佩,用着幼稚的声音,呜咽地念着:“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七岁的她是每回偷偷地从书舍窗前,用银子,让夫子教她的,就算字今天忘了,明天她依旧继续去问,直至有天艰难地全识读了,可是小小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凄凉的泪痕,风中潮湿涌动着那一声声未了的“娘……”
“娘……”
阿我的鼻子不自觉酸楚了起来。那玉佩从七岁那年起,便未离开过瑶台的身半步!哪怕更衣,玉佩也不落于除瑶台以外、任何人之手!因为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玉佩,否则下场会比五马分尸更惨。也许在她心中,玉佩就是母亲的化身,母亲用生命换来了她的生命,她便要守护母亲的“存在”!
“阿我……”
瑶台哭声浓烈,扑倒在阿我的怀中,那么无助,那么凄凉,“娘……不……见……了……”瑶台反复喃着,阿我觉得她单薄的纱衣湿了一大片,她也会有泪吗?那么光鲜艳丽的风光背后,也不过依旧也是个小女孩,裹不住一颗脆弱的心吗?
第一次,阿我的心起了波澜。
人,果真是全天底下最脆弱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