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两个老师还守在岗位上。一个女生悄悄从窗户往里面撇了一眼，她发现自己的班主任还在位置上。
    她猜对了，她的班主任还没有走，毕竟今天警察来过了。她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终于颤抖着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报告。”吴佳径直来到班主任的桌前。
    “老师，他……他真的死了吗？”吴佳也没有拐弯抹角，低下头悄声的问。
    得知董熙华的死讯，吴佳的柳叶眼因为震惊都快要睁成了杏眼。
    她的班主任现在正头痛这事，不是很想正面回答自己的学生这个问题，随意点了个头，答了一句：“嗯。”
    “怎么……怎么会呢？”吴佳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害怕还是别的感情，总归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还是不太能接受。
    “吴佳，你回去之后不要和同学乱说话，引起恐慌。”老师还在交代着学校交代的任务，突然抬头看见泪流满面的吴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抽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老师的手僵在了半空，吴佳好像没看到一样，她没有接。老师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吴佳？”
    吴佳眼睛睁的很圆，双手拼命在胸前摆动，她失声叫了起来：“阿熙，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你别找我。”
    “吴佳？你怎么了？”老师站起身子，走到了她的面前，拿起手里的纸巾想帮她擦干眼泪。
    纸巾碰到脸上的那一刻，吴佳像发了狂一样推开了老师，老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吴佳，你到底怎么了？”老师急了，加重了语气询问。
    门口的摄像头记录着门口偷听的几个人走进办公室，潘恕打头，身后跟着郇辛和陆凯。
    幸亏潘队穿了警服，要不然就潘队这张脸，人家分分钟以为是哪个富二代来求爱的。
    潘恕毫不留情的道出自己的猜测：“她没怎么，董熙华是你的男朋友对吧，吴佳同学。”
    吴佳停止了哭泣，她面无表情站在了原地，左手死死地按住右手手腕。老师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询问真相：“吴佳，这是真的吗？”
    潘恕用自己的左手食指着自己的右手手腕，他冷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按着的应该是一条红色的同心结链子吧，它和董熙华手上的那条应该是一对，吴佳同学，我说的对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吴佳红着眼睛望向潘恕，“我只是想和他分手，我没有……我没有想他死，我没有要害他！”
    女孩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喊出来，她只觉得坐立不安的感觉少了些，她说出了得知出事的是董熙华之后，心底里藏着的话。
    一直站在角落的陆凯发声了：“你们两个人那天晚上做了什么？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施工地去？”
    吴佳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瘦小的身体不断颤抖，这种状态下的她根本说不出话话。
    郇辛看着小女孩，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用手轻轻拭去了她的眼泪，柔声道：“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郇辛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他眼睛的爱心小痣在女孩的面前暴露得一览无遗：“能想起来吗？”
    吴佳挂着泪看着郇辛，渐渐停止了哭泣……
    ——
    “咚咚——咚咚”校长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声打断了一个约摸四十的中年男人的思绪，他似乎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
    “请进。”他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金丝老花镜挂在自己的脸上。
    ——
    “还是你有办法，能让小孩说出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潘恕挨着郇辛坐在了校园林荫道的石椅子上。
    依旧是放学后，错过了攒三聚五的高峰期，校园里没有什么人走动。
    “其实也没什么。”郇辛笑了笑了，“小孩子嘛，越骂就越能激起他们的反叛心理，不要以为孩子小就什么都不懂，应该站在孩子的立场上思考。这样呢，孩子就会放下戒备心，真心跟你倾诉。”
    郇辛好像记起来什么，看着潘恕笑了笑：“潘队，你这也太凶了。”
    “凶？我凶什么？”潘恕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郇辛看了一眼潘恕，又侧着看了看办公室的方向，“小女孩胆子小，别是会吓出什么来。”
    潘恕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是啊，要让他们老师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郇辛按住他要打开烟盒的手，站起来说了声：“走吧。”
    潘恕一脸得意，没有站起来反而还翘起了二郎腿：“去哪？坐着呗，我刚刚已经跟他们老师说过了。”
    “潘队，你好像记忆力不是很好？”郇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眯着眼睛看他，“毕竟联系方式我也不能白给，你总得帮我找找东西不是。”
    潘恕在心里拍了自己一巴掌，忙活了半天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不得不感叹郇辛还真是好记性。“行，我不喜欢欠别人，我现在立刻马上给你找。”
    记性还真是不好，生活不易，郇辛叹气。
    潘恕不含糊，立马从石椅上弹了起来，走到前头去了。
    郇辛望着潘恕略宽的背，蓝色的警服些许被汗浸的湿透了，他走了两步，停在了前方几步路的地方，好像在等着郇辛追上他。
    在郇辛的记忆里，没有多少人愿意停下来等他。
    因为郇辛总是走的很快，很快。
    以至于大家都忘了，在他停下来的时候，他也需要一个能等他的人。
    “郇法医——”潘恕回头，看见郇辛还在原地，开口叫了他一声，郇辛没有反应。
    “郇辛——”
    郇辛失神，一声叫唤把他拉回了现实，猛一抬头，记忆中那张带着青涩脸庞缓缓和面前的面容重叠。
    “郇辛，你怎么了？”潘恕看着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郇辛晃回了神，心不在焉地说到：“没事，我在想小兔崽子可能丢哪去了。”
    潘恕掰着手指头算着：“其实我之前也围着这个地方转了几圈，要是真的丢在这个附近，那么大个物件，应该早就会被发现，这附近我唯一没有看过的地方就是坑底了，不会掉进去了吧。”
    “……”
    潘恕看着郇辛，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我想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对你这么重要，一定要找到。”
    郇辛摊开双手，一脸无奈：“不是对我，是对小孩重要而已，里面有他爷爷奶奶送给他的小金锁，自出生就带着的。”他扯着潘恕的警服袖子往坑边走去，“走吧潘队，早完事，早收工。”
    ——
    校长室里
    近到傍晚，办公室还没有开灯，微弱的光艰难的透过纱窗，让办公室里勉强得以视物。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通过空气，传入到里面坐着的双鬓斑白的男人耳朵里。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该是有些时候没有睡好了，正在软椅上躺着闭着眼睛休息。
    “请进。”听见声音，他醒了过来，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金丝老花镜挂在自己的脸上。
    “您找我。”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正是吴佳和董熙华的班主任——贺婷。
    “嗯，警察那边怎么样了，走了吗？”校长用手指指了指门，示意贺婷去关上门。他默默看着贺婷把门带上，冷淡地说了一声，“坐。”
    贺婷不推辞，拉开了校长面前的凳子坐了下来，“警察刚刚才离开我办公室，应该是定了董熙华不小心坠落身亡。”
    “那孩子死的冤。”校长谈了一口气，指尖摩挲着眼镜上挂着的链条。
    “嗯，家长那边想和我们谈判。”贺婷说出了最头疼的事情。
    “知道了，交给律师吧。”校长平淡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的起伏。
    贺婷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可是出了这档子事，我们学校还要继续施工吗？”
    校长突然往后坐了一些，整个人慵懒地倚在扶手上，揉着太阳穴低沉的嗓音带着坚定道：“这可停不了。”
    ——
    潘恕和郇辛来到坑边，发现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了警戒线。虽说雨过天晴，但坑里还是有不少的积水和着稀泥，踩下去一定能出一个大坑。
    潘恕不知道是从哪里借到的橡胶鞋，在边上换了鞋，看了一眼郇辛犹豫地说：“我下去就好，你边上坐着吧，你腿不是受过伤吗？这还是挺危险的，别一会摔了。”
    郇辛手上的动作一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回了潘恕的话：“没事儿，一起下吧，我没那么娇气。”随即也坐着一起换好了鞋。
    潘恕先顺着梯子下去，帮郇辛扶着。
    洞不是很深大概也就两米多一些，但是很宽，找起东西来还是要花些时间。里面散落着有许多有棱角的碎石头，洞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大约还残存着已故人的血迹。
    才走下来几步，他们的鞋底就已经沾满了泥巴，对于潘恕来说，他从事刑侦工作这些年什么案发现场没见过，可谓锻炼了他超强的环境适应能力。
    反观郇辛也是如此淡然，潘恕就有些吃惊。
    潘恕下到来之后有些想笑，这个洞也没有多深，他摸着有些黏的墙壁：“其实这个洞也并不算深，这几天都在下雨，摔下来就和个稀泥吧，能摔的死吗？”
    郇辛耸耸肩：“难说，一条小阴沟也能淹死人。”
    “郇辛，我去那边找。”潘恕指着自己的那边的方向。
    蹲下的郇辛回头对着潘恕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嗯。”
    半晌，郇辛听见身后传来潘恕的声音，说找着了。
    还在抖着淌着泥水的书包的潘恕，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他停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那条法医处发来的报告。
    他随意扫了一眼，抓住了一行字——死于腹部主动脉瘤被暴力压迫而破裂而引起了出血性休克。
    弄清楚死因，潘恕有些兴奋，终于可以收工了。
    “郇辛。”潘恕尝试在叫了一次，可并没有人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