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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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夜寻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些刻意压抑的颤抖和痛苦,但更多的还是绵绵爱意,“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在你这里,我一直都在不停的懊悔,但最让我心痛的,是没有把你从黑暗里救出来。在你一次次,被拖进痛苦的深渊里时,我从未陪伴过你,从未成功搭救过你。我从前以为,你能摆脱应激障碍的困扰,全仰仗着我的付出,其实不是,是你自己努力从泥潭里挣扎而出,是你自己没有放弃希望,而我,只不过是伸出一只手,拽了你一下而已。仅此而已。所以这一次,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叶琼华咬着下唇,眼泪汹涌而出,夜寻没有告白,甚至没有说任何情意绵绵的话,但他却忽然被阳光笼罩了般,获得了一股难言的力量。
“琼华,你真的很坚强。”夜寻夸着他,把手上的针头拔掉,看着手心里血迹斑斑的钥匙,走向叶琼华,“我找到钥匙了。”
钥匙上又贴了一张很小的纸条——锁住你自己。他凝视着紧贴在叶琼华胸口的红色瞄准点,拿起了地上的锁链。
叶琼华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试图把脑袋上的衣服甩掉,谁知夜寻按住他:“别乱动,我来开锁。”
铁链声响起,叮叮当当,没一会儿,伴随着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锁上了。
“夜寻?”叶琼华偏头。
“没事。”夜寻笑了一下,“我不小心碰到了链子。”
他走到叶琼华身后,看着锁住叶琼华的铁锁,铁锁被固定在一个塑料盒里,塑料盒已经被针头扎成了一个塑料刺猬,想捏住铁锁并打开,只能将手穿过针头刺穿的盒子,而这也意味着要把这么多针头都扎入皮肉。
鲜血未曾停歇,顺着夜寻颤抖的指尖不停滑落。他不是在害怕,但疼痛带来的肌肉痉挛他却无法控制。
“还有一分钟。”池非声音里的兴奋无法遮掩,仿佛沉醉在这一场自己编排的好戏里。
夜寻将手伸入了那个扎满针头的盒子,摸索着里面的锁。
“琼华,等下我打开锁,你就往外跑,别回头。听清楚了吗?”夜寻为了分散痛感,便开口说话,“房门被池非锁住了,但我刚才看了窗户,没有防盗网,你打开窗户就能出去。”
“那你呢?”叶琼华想转头看他,西装里都是夜寻的味道,又听见他沉稳的声音,心里的慌乱莫名被安抚了不少,“你怎么办?”
“我通知了阿英,他很快就到了。你跑得不如我快,所以你先出去,我给你殿后。”
“你要跟我一起出去。”
“那是肯定的,我还要继续爱你呢。”
“咔哒。”铁锁被打开,铁链被扯掉。
“快走!”夜寻扯掉遮住叶琼华视野的外套,将他往旁边的窗户推。
叶琼华打开窗户,回头看了夜寻一眼。他身上血迹斑斑,双手像泡在浓稠的红色酱汁里,不停往下滴落着粘稠的血液,而在他的脚上,拴着一条大约一米长的锁链,另一端扣在沉重的置物架上。
“啪!”墙皮飞散,一颗子弹擦着叶琼华的脸飞过。
“夜寻!”叶琼华去抓他,接着后颈一痛,也不知夜寻哪里来的力气,提着他的衣领,就把他顺着打开的窗户丢了出去,万幸这里是一楼,外面就是后院。
“走!”夜寻大喝一声,上臂的肌肉都鼓了出来,看着叶琼华被他丢得摔倒在外面,他笑了一下,“快走。”
“哈哈哈哈哈哈!”对讲机里池非捧腹大笑,“来不及了夜先生。”
又是一枪,只是这回没有对准叶琼华,红色瞄准点攀上夜寻的前襟,毫无遮掩的夜寻就这样暴露在窗户下,暴露在池非的射程里。
消音器压制了枪声,听起来好像就是有石子投掷在地面上似的,轻飘飘的“啪”的一声,叶琼华就看见夜寻往后退了几步,摇摇欲坠地扶着置物架痛苦地屈起了身子。
“夜寻……夜寻!”叶琼华隔着窗户大喊。他不能做个拖油瓶,他可以做什么?这会儿,他能做什么?
鲜血从夜寻的嘴角溢出,叶琼华浑身发软,脑子里像被一列火车碾过似的,轰隆隆的杂音不断,眼前一片猩红,只剩下夜寻血迹斑斑的白衬衫,微微晃动着。
“啪!”
“哗啦!”
窗户玻璃碎裂,飞溅的玻璃渣擦过叶琼华的脸,冰冷的液体流出来,他却顾不得了。叶琼华转过身,混乱模糊的视野颠簸着,去寻找池非的藏身之地。他要阻止这个疯子!
“池非!池非!”他嘶吼着,不停涌出的泪水刺痛着他,他不敢回头,怕看见摇摇欲坠的、苍白的夜寻。
倚在花架旁的池非笑意浅浅,看起来温和无害。但叶琼华知道,在这副好看的皮囊下,是怎样乌黑又腥臭的灵魂。他冲了过去,不管不顾。
“啪!”
脚下尘土飞扬,崩裂的硬土块此刻变成了坚硬的铁,重重砸在叶琼华的脚背上、腿上。但他不怕,他忽然间有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的勇气,一腔怒火灼烧着他的魂魄,满眼破碎又混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最后只余下那件满是血迹的白衬衫,和嘴角溢出血的苍白面孔。
夜寻,夜寻,夜寻。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说到做到。
叶琼华扑了上去,池非对准他,枪口黑黝黝的,如同一个可怕的噩梦。
“啪!”
“呃……”
脸上被溅上了许多温热的血,腥而浓。叶琼华怔怔地看着池非,他胸前洇开了一朵鲜红的花儿,那朵花儿越开越大,越开越热烈,一如夏日里蓬勃的生命力。
池非缓缓倒了下去,他脸上还带着那抹病态的潮红,嘴角疯狂的笑意还未散去,但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溃散失神地瞪着白茫茫的天。
“叶少爷?”阿英冲了过来,“您没事儿吧?”
叶琼华怔愣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喉咙嘶哑道:“夜寻,夜寻……”
“夜先生没事,您请放心。”阿英安抚着他,将他带上一辆商务车,一行人快速离开。
夜寻正在后排半躺着,衣衫凌乱,双手鲜血淋漓,嘴角的血迹被擦拭了一下,但还隐隐往外流着。
“夜寻?夜寻?”叶琼华抓住他的手,还好,还是温热的,“你坚持住,我们这就去医院。”
“你的脸……咳咳,怎么了?”夜寻一头的冷汗,疼痛令他呼吸都在发颤,但他却心疼地看着叶琼华脸上被玻璃擦出的伤口,皱紧了眉头。
“别说话了,你别说话了。”叶琼华眼睛在他胸前逡巡着,似乎在寻找刚才那一枪留下的伤口,却发现夜寻只是衬衫上破了几个口子,并没有像池非那样流出一身的血。
夜寻知道他在找什么,便颤抖着手解开衬衫扣子,露出里面一件硬邦邦的背心样的衣服:“防弹衣。”他虚弱地笑了一下,动作牵动胸口,又是一阵咳嗽。
“你……”叶琼华看着他唇角再次溢出的血,慌慌张张地拿袖子给他擦,“你别动了,为什么还会吐血?不是没打到吗?”
夜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满是关切担忧的眼神,牵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担心,防弹衣挡住了子弹,但是冲击力还在,估计是胸骨骨裂了,不是很严重的伤,别哭。”夜寻本想把伤势演得更严重些,可是叶琼华红通通的眼睛焦急又惊惶,一直不停地落泪,他舍不得让他这样痛哭,只能温声安慰。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夜寻刚进手术室,叶琼华就坠进了沉沉的黑暗里,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安静的夜晚,他喉咙嘶哑,如被火烧,缓缓起身,待适应了昏暗的室内,便看到自己右手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正睁着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醒了?”夜寻慢慢坐起来,朝他招招手,“过来我看看。”
叶琼华怔怔地盯着他,两只脚魔怔般带着身体走过去。夜寻拉着他的手上下看了一番,将他拉到自己的病床上,掀开被子盖住俩人。
被他身上的气息包围着,叶琼华从恍惚里回过神,指尖熨帖的温度那样让人心安,他不想说话,只想安静缩在这个坚实的怀里。夜寻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鼻尖,在他的唇边徘徊了一下,见叶琼华没有抵触,便探出舌尖细细地吻着这个让他思念了很久的人。
叶琼华被他带着生涩地回应,慢慢有些缺氧,便伸手推了推他。
“呃!”夜寻闷哼了一声。
叶琼华忙坐起身:“怎么了?我碰到你了?”
夜寻皱着脸,痛苦地笑了一下:“还好,就是骨裂,养些日子就好了。”
“你别乱动了!”叶琼华瞪他一眼,想回到自己床上,但夜寻两条胳膊金箍似的,抱着他一分劲儿都不肯松,叶琼华怕扯到他的伤口,只能老实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