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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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最狼狈的那一天,我遇见了他——西门彦,一个使我转运的人。恰巧那天,也是他,最狼狈的一天。
那是很不错的一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傍晚时,红霞满天,太阳缓缓的没入海平面之下,那样的依依不舍。但在我看来,那是它还没有看够我的笑话,想继续看看狼狈至此的我,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或者说明白一点,它想看看我会不会寻死。
呵呵,我是不会寻死的,我为什么要死?难道就只因为我被一个男人甩了吗?难道就只因为我的一片真心被他认为是贪图他家财富的野心吗?难道就只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不承认吗?难道就只因为我现在连呆在他身边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不,我不会因此想不开的。这,反而让我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明朗。这,使我真正的看明白了一个我一直看不懂的男人的心。这,也使我认知到自己的坚强。
我感谢他。
是的,我感谢他,为了以上的一切,特别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个孩子。我就要当妈妈了,这是一件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我高兴着,我激动着,我也感激着,将要成为母亲的喜悦使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我来到海边,看着夕阳西下,看着沙滩上散步嬉戏的人来来去去,由少变多,再变少,直至天黑了下来,沙滩上已没有什么人了。我穿了厚厚的外衣,抵抗沁凉的海风,看着这片海水,那么的广阔无边,什么都能包容,又那么的黑,似乎是一个黑洞,能将任何事物都吸入其中。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他,一个男人,穿着单薄的衬衣,柔软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恣意纷飞。他在浅浅的海水处走着,走的踉踉跄跄。然后越走越深,膝盖也已经没入了海水中。我看出了他的意图,他要自杀。
我站起来,缓缓向他走去,虽然我穿得厚,但是长久的蹲坐还是让我的双腿有点麻。他走的也很慢。后来我们熟识了,我还取笑他说他是因为要让身体适应海水的温度才走的那样慢的。
我走到靠近海水的地方就停步了。我是孕妇,怀孕前三个月是不稳定期,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所以,我不能涉入冰凉的海水中。
我喊他:“唉,帅哥,你想见人鱼公主吗?”
他脚下一停顿,但是没有理睬我。
“对,喊的就是你,不用怀疑。转过头来,我在和你说话呢。”我又喊。
这次他转过了头,似乎想看看一个陌生女人叫住他有什么事情。他的家教必是不错的,很有礼貌。
“你为什么要往海里面走啊?难道你真的相信海里有小美人鱼吗?你以为你沉入海里之后就会有人鱼公主来救你吗?”我的问题一连串抛出。
他似乎明白了我是在阻止他。于是他再次不理睬我,又往深处走去。
我有些无奈,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谈判专家这种职业了,因为一般人真的是无法干好这种事情。不得以,我拿出了我最大的筹码。
“帅哥,你可不要再往里走了,你再走的话我喊话你也听不见了,我要劝你可就要走到海水里面了。你现在在海水里,一定知道海水有多冷。我可告诉你啊,我是个孕妇,让冷海水泡了,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一尸两命的事,就算你想死,也别连累我无辜的宝宝啊。”
他再度停了下来,甩了个多管闲事的目光给我:“我没有让你劝我,所以你不必进到海水里。”
他肯跟我说话,这让我很高兴。也确实了他的人品不错,不忍看孕妇受苦。
“你没有让我劝你,可是我想劝啊。你不知道女人八婆吗?这是天性,改不了了。我的宝宝也只能跟着他的八婆妈妈受苦了。唉,谁让他的帅哥叔叔一定要走到那么深的地方啊。帅哥,这里很冷哦,你先从水里出来好不好,咱们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聊聊好吗?让我儿子认你做干爹好不好啊?”我实在也觉得冷,也没什么心思组织词汇,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说了很多,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不过至少他现在都没有再往里面走了。
他一直也不说什么,就还站在那里,我冷得已经快受不住了,手插在口袋里,脖子缩到领子里,还是冷得直打颤。我也不知道还要陪着他在这里站多久,总之,能站多久算多久吧。
不过他真的是个好人,看出了我冷的发抖,终于开始从水中向岸上方向走来。
我将他带到了我的公寓——那个人给我的公寓,曾经的礼物,现在的分手费。让他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让他睡在了客房。我想,现在对于他来说,休息似乎比倾诉更适合一些。他好象还没有理清思路,没有做好倾诉的准备。
他的这一觉睡直到日上三竿,我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他才醒过来。面对我,有些腼腆,不好意思。
我冲他微笑:“我叫傅心仪,你就叫我仪姐吧。厕所在左边,你去洗洗就过来吃饭吧。”
他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看着我,微微一笑:“我叫西门彦,朋友们都叫我阿彦。谢谢你。”然后才去洗刷。
嘿嘿,真是懂礼貌的好孩子啊。这次,我没有看错人。心里为自己的这个认知而暗暗高兴。
吃完了饭他没有立刻离开,喝了两杯茶,一直看窗外,想说什么,总是张张口,又闭上。
“你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吗?在我这里住下也可以的。”
他似乎有些窘迫。过了好久,终于说:“我现在不想让朋友看到,所以,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再冲一杯茶给他:“没关系,就在这里住下吧。你就还睡在昨晚那间客房。”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他似乎对于我这么轻易就让他住下感到不可思议。
“我有我的故事,你有你的故事。我不问你不代表我不想知道。我很八婆的,你忘了吗?呵呵,但是,我不希望让你觉得我让你住在这里,你就必须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你若不想告诉我,那就可以不说。但我要坦白告诉你,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对我坦白的话语有些苦笑不得,看着我的眼睛,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我也直视他的眼睛,用眼神告诉他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真的想知道。
最后,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
他是个GAY。
他的情人,或许说是前情人更合适些,他们刚刚分手了,叫做顾向东,家里三代从商,现在也算是殷实之家了。他们俩因为父辈有交情,所以从小就认识。阿彦的父母都是学者,本来应该是与商人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但是因缘吧,两家不但认识了,交情还不错。顾向东比阿彦大5岁,所以,从阿彦在他妈妈肚子里的时候,顾向东和阿彦就认识了。阿彦自小就长得文文弱弱的,顾向东给了他很多照顾。阿彦说,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开始,纯洁的兄弟感情开始变质,或者,从一开始,两人之间的感情就不是手足之情。但是,他们都没有反感这种变化,两人成为了情人。阿彦说本来他们都是好好的,但是顾向东已经29岁了,一直没有女朋友,家里人开始为他着急,为他张罗。于是,顾向东开始出席很多的相亲性质的宴会,家里也总是会有很多陌生的年轻的陌生女子来做客。阿彦对此很不满意,对顾向东闹了几次脾气,顾向东却没有给阿彦明确的答复,依然出席那些相亲宴会。最后的这一次,阿彦很生气,觉得顾向东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和自己在一起,每次都是在敷衍自己,他其实是喜欢女人的也说不定。阿彦太生气了,动手和顾向东打了起来,这是阿彦和顾向东从小到大第一次打架,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因为,最后,顾向东也很生气,指责阿彦永远长不大,太自私,不会为他人着想。阿彦气极了,脱口而出:“你根本就是喜欢女人的是不是?你和我在一起只是玩玩的是不是?只是觉得我可怜,所以可怜我、安慰我是不是?现在你玩够了,想结束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顾向东,我才是真正喜欢女人的!以前是我还小,把对你的依赖当做对你的依恋,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爱你,从来就不爱你!你去参加你的相亲宴,你去结你的婚好了,我会祝福你的。我,也会找一个喜欢的女生,正正常常的谈恋爱,然后,也会结婚的!你看着吧!”然后,阿彦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和顾向东联系过。阿彦说他觉得自己特别的失败,而且正如顾向东所说的,特别的幼稚,特别的自私。他回想当时的自己,只觉得泼妇一样,全无教养可言,他无脸再去见顾向东了。而自那天之后,顾向东也没有主动找过他。所以,他那天去到海边自杀,并不全是因为失恋,还有后悔和羞愧。
我意犹未尽:“这就是你的故事了吗?就这些?”
“恩。”
天那,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让这孩子寻死,原来还是那些情爱纠葛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阿彦,从小到大,顾向东可曾欺骗过你,耍着你玩过吗?”
“没有。”阿彦仔细想过后给了我这样简短却肯定的答案。
“所以,他对你的感情是爱情,这一点我相信你也不怀疑的,是不是?当时那样的质问他,只是有些不安全感,想从他那里得到肯定,对不对?”
“恩。”这一次,阿彦回答的很快,可以说明他早就已经想通这一点了。
“既然你相信他的爱,你也爱他,那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他呢?去告诉他,那天你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去跟他说声对不起,去跟他说你一直以来爱的就只有他,什么爱男人爱女人,你不管,你爱的就只是一个叫做顾向东的人。”
“可是,可是……”阿彦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
“可是,他没有再来找你,所以你害怕,害怕他是真的生了你的气,不再理你了。是这样吗?”
“啊,是这样的。”被我看穿了心思,阿彦又再度腼腆起来。
我微笑,他是那样单纯的孩子,把在情人心中的形象看成是天大的事情。
“其实啊,”我告诉他,“他根本就不会生你的气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生我的气呢?那天我那样凶,他一定讨厌死我了。”阿彦还是沮丧着。
“因为他是真的爱你啊。”
“恩?”
“那天你们之间的争吵,并不只是你的问题,他也吵你了不是吗?可是,事后你就只觉得后悔,只觉得自己错了,只害怕他会生气不再理你了,而没有怪他责备你,对不对?这啊,是因为你爱他。他呢,他也是真心的爱着你,所以,你们争吵过后,他也一定在后悔,他也一定在害怕,怕你生他的气,怕你再也不理他了。他没有来找你,只是希望过几天,等你气消了之后,再来和你道歉。”
“会是这样吗?你肯定吗?”阿彦的眼神透漏着不确定。
“只要你相信你们之间的爱情,那就一定会是这样!”
“我相信。”阿彦坚定的说。
“那么,你是不是该去给他一个惊喜,去告诉他你没有生他的气呢?”我鼓励着阿彦先走出这一步。
阿彦本来欣然应允的脸色突然暗了下来:“即使我们和好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他的相亲宴不停止,我们的问题就没有彻底解决。他的家里催的紧,这我也是知道的。因为他的父母也拜托了我的爸妈帮他们物色适合的女子。我们如何能告诉我们的父母,他们的儿子是同性恋,而且是一对恋人?在他们的眼中,我们从小到大一直是乖孩子,一直是好兄弟。要他们如何能接受我们现在这种关系?”
看到阿彦那么痛苦的样子,我实在很想帮他分担,不知道为什么,我与他虽然只是萍水相逢,我却从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那么,你和顾向东会因为家里反对而分开,然后再各自找一个不爱的女子成家吗?你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不,”阿彦狠狠地摇了几下头,“我不能和他分开,我不能,我不能……”
我是个不排斥同性恋的人,可是我也知道,同性恋在这个世界中想要光明正大的存在有多难。阿彦啊,你们的路还很长,所以,现在你们不能放弃!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阿彦,走一步是一步吧。既然你不能和顾向东分开,那么你现在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去和他在一起!”
阿彦抬起头看着我,思考着我刚才的话:“好吧。明天,我去找他。”
阿彦是个单纯的孩子,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现在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没有过问我的事情,没有询问我为什么孩子的父亲一直没有在这间屋子里出现过。我很庆幸,也很感谢。因为我的故事没有什么可讲,甚至比他的还难以启齿,因为我只是个傻傻的在爱情游戏中付出了真感情的众多傻女人之一,没有什么特别,这种女人在每个国家每个城市都有很多。而我,只是其中一个。
第二天,阿彦去找了顾向东,结果应该是不错的,因为阿彦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哦,对了,既然他和顾向东和好了,自然是可以回他以前的住处了。我这里,只是临时的避风港而已。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些想念这个萍水相逢的弟弟,希望亲眼看见他幸福的笑容。
但是,我还没有亲眼看见阿彦幸福的笑容,却先一步再一次目睹了自己的悲哀。没有想到,只是去商场买一双适合孕妇穿的平底鞋,竟然会遇见他,我孩子的父亲,孟邑平,和他的未婚妻在采买结婚用品。我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孟邑平,骄傲冷淡的孟邑平,时间昂贵的像是金子似的的孟邑平,竟然会像平常陷入热恋中的男子一样,温柔的笑容、体贴的举止,包容的忍耐着和女朋友一起来采买物品,精挑细选,货比三家。我想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遇上比较好,于是想找个地方躲一下,等他们过去再出来。没想到,倒是孟邑平已经看见了我,然后,假装不经意的转过身体,挡住那女子的视线,温柔的带她离开。
我明白了,他不想那女子看见我,不想那女子经历难堪的一刻,尽管那女子是胜利者,我才是输家。
哈哈哈,我在心里大笑。看来孟邑平是真的很爱那个女子呢,原来所谓的一物降一物是真的。我不敢断言那女子最后给孟邑平的到底是幸福还是伤害,但我高兴的是,那女子给孟邑平上了爱的一课。一堂我全面失败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