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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这玉兰草怎么卖?”
单晗露出两弯似蹙非蹙的罥烟眉,一双黑白仁中微微泛着冽滟不止的琉璃光,“实在抱歉,这株玉兰草已在两天前就被人定下了。”
来者对他的婉拒兴趣缺缺,看得出,他不在附庸风雅的行列。男人的目光并继续没有停留在这玉兰草上,而是大剌剌地盯住单晗的脸,上下抖动的喉结明明白白地暴露出这双眼睛后正酝酿着什么。
单晗无语叹息。怪只怪这撩人的招牌,近来华裔愈见多了起来,铮亮的几笔大字总能不时地招来几只花间促笼之人,实在叫人头疼。“先生,我是男人。”单晗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垂下眼帘,继续手中的活计。
男人逼近了一步,颀长的身影挡住了从门口照进来的光线,令单晗不得不正视来自对方的迫人压力,视野随之明显黯淡了许多。单晗只是怔了怔,手指依旧不间歇地游离在那些繁琐的账目上单,“先生要是没能寻到上心的玩意就另访他家吧,本店仅出售古董。”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不好意思,本店是古董店,不提供消息服务。”
男人被单晗直白的逐客令击愣了,他转身退到到一旁的太妃椅上坐下,少了他高硕的身体的阻挡此刻的小店又变得明亮而堂皇。
“如果你现在有事要忙可以先做你的,我在一边等着就行,不管多久也没关系。”
单晗淡然。他灵活地将账目上细小的缺漏逐一订正,没有吱声。
男人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雕琢精细的扶手,修长的手指爱抚般摩梭着上面的织锦。稍显凌乱的刘海下看不出他的表情,或惆怅或伤感,都隐藏在他琥珀色的眸中。
他大概是个混血儿吧。
单晗不露声色地朝男人一瞥,不知为何,这个人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落魄贵族般的沧桑感。他想起了故乡哪破败不堪的闉门,边塞的疾风啮噬着他曾经的辉煌,以及被飞沙和贫困磨光了信仰的男人们的浑浊双眼。
男人和单晗相对无言地度过了整个下午,然而男人都没有再向单晗看上一眼。
单晗揉揉酸痛得厉害的手臂,发现男人依旧保持着几小时前的姿势,就像尊略带异国风情的蜡像,只是手指尖微微的攒动表明他还是个真实的存在。
察觉到单晗的视线,男人侧过头,嘴角弯出一道优雅的弧,温文尔雅。单晗恍惚地趔趄了一下,脸微微涨红报以羞涩的一笑。夕阳的余晖映染了小店旖旎的气氛,单晗的面庞更是一片潮红。男人收回视线,转而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纹路,轻轻地问:“老板家里有姊妹吗?”
单晗心绪难宁地盯着手中的玉扳指,“没有,我是家中独子。”他似乎捕捉到什么,不着痕迹地打探道,“我和先生认识的某人很像么?”男人复杂得望了单晗一眼,脸上浮起一种大概是温柔的情绪,但又好像参杂了点其他,“她是我的爱人,你和她的气质很像,刚才我情不自禁地将你错当成了她。”
单晗理解地点了点头,从柜台上取出一包香囊状的丝织品,递给男子。男人惊讶地接过,上下抚弄一番后,发觉到这玩意的针脚极密,大概是什么特殊的缎子制的,竟透着丝丝的凉。“这是……”单晗不在意地瞟过他手中的包囊,“这不过是个醒神的药囊,我看先生不是这行道上的人,光临本店便是受你我缘分的牵引,单晗只是随缘罢了。”
男人蓦的发现了什么,用力扣住单晗如若削成的双肩,“你说你叫什么?”“单,单晗。”单晗吃痛地望着他,满脸不解。男人自知理亏地松开手,失神地说:“我的妻子也姓单,单弦月。”
单晗倒吸了一口气。
“您……您说您的妻子叫什么……”单晗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单,弦,月。”
男人一字一顿地回答,仿佛是用匕首将这铭记于心的名字再一次刻印在胸膛中。单晗觉得身上的寒毛都快要竖起来了,“您是不是在波尔多遇见到她,那家古玩店……”男人冷冷地接过他的话,“就叫煕香楼。”
单晗瘫软地依靠在柜台上,思绪如抽搐般地绞在一起,惊异、恐惧、茫然、不安像毒蛇勒紧了他的脖子。男人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怎么了,但冥冥之中他与自己苦寻之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您回去吧,本店要打烊了……”单晗虚无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男人打了个寒噤。但是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一定要知道自己妻子的下落。
“你认识我爱人吧?”男人试探地问。
单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面色阴晴不定地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仿佛要探进他灵魂的深处。末了,他平顺自己的气息,淡淡地问:“先生与令妻何时相识?”
“三年前。”
“何时分手?”
男人呼吸一窒,急促地反驳道,“我们没有分手!只是……”单晗不咸不淡地扫了眼男人紧皱的眉宇,“哪我换种问法—您和您的妻子现在并不在一起,对么?”
“是……她是失踪了……”
眉峰一挑,单晗没有搭话。
“我们彼此相爱……但是她不见了……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我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确切讯息……”男人痛苦地抱住头,顿了顿,犹豫着继续“就好像这个世界从未有过这个人,竟然完全找不到一丝痕迹……”
单晗若有所思地把玩着玉扳指,等待男人的下文。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煕香楼这一条线索,我去了其他几个国家,然后来到这里……没想到在Z国居然遇上和她如此相似的人。”
“唔—”单晗含糊地回答道,眼瞳中闪着不知名的光。
“单老板,拜托告诉我一点关于弦月的信息!不管你要多高的报酬都无所谓!”男人的话语在屋内盘桓成回音悲戚地撞击着单晗的耳膜。
“我确实知道一点关于她的事情,但是,请您在听完后保持冷静。”
“……什么意思……”
单晗缓缓地闭上双眼,疲惫地回答:“单弦月……是我母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