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都恢复得很快，第二天清晨她就醒来，虽然眼神有些迷茫有些惆怅，但卡卡知道她是清醒的。
    “怎么了？”卡卡轻声问道，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试了试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一切正常。
    “做了梦了。”
    “什么样的梦？”
    桃没有回答，只是一声低沉的叹息从嘴角溢出。她右眼尚绑着纱布，把头偏过去一点，去看窗外掠过的飞鸟。天空还有些灰沉，第一缕曙光正从云层里透射出来。
    卡卡没有再问，而是仔细地照看伤者。宫本回住处拿点东西，魉都一早就已离开，拉斐尔作为此次手术的主刀医生来加护病房看过几次，他们所聊不多，或者说，这时的桃都有些抗拒拉斐尔，而显得格外沉默。
    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惊人的速度好起来，可桃的心情似乎云罩雾山，难见晴朗。
    第三天，一个男人出现在卡卡面前。卡卡忽然想起来，他就是当初那个躺在桃都隔壁的手术台上的人，只是现在那人穿着藏青色的常服，显得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更加苍白，嘴唇却是红的，像是被鲜血滋润过，鲜艳、神秘而薄情。卡卡注意到他的双眼有些微的不同，右眼看起来更加漆黑而明亮，犹如初生婴儿的眼。
    他在门边朝卡卡微笑：“桃，醒了么？”
    卡卡觉得他的笑，像是桃的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的笑容里都有着同样的东西，一种名为“绝望”的存在。
    那人又腆腆地说：“不方便的话，我稍后再来。”
    “不，不用，”卡卡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她刚醒来，没有关系，进来吧。”
    特护病房看起来像是一间普通的公寓套间，装潢并不奢华，但配套设施齐全，沙发电视网络应有尽有，保证了入住者的舒适和私密。桃倚靠在纯白色的床上，手里拿着一份今天的早报，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她的表情并不欣喜也不沉郁，像是入寂之后的波澜不惊。
    “吵到你了？”那人歉意地开口。
    “没有。我想你应该来了。”桃露出谦和的微笑，放下手中那两页报纸，对卡卡说道：“光，出去帮我看看好么？午餐加一人份的。”
    “好。”
    卡卡来到房门外边的时候，故意停顿了脚步。门缝里面絮絮地传出桃的声音，跟他平时听到的似乎有些不大一样，更柔和，更委婉，更加地，凄切：
    “他们替换了你身上多少东西？”
    那人讪讪地说：“没有多少。”
    “呵，肺部大面积穿孔，肝脏破裂，右眼失去，这样的伤，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多好啊，现在你的眼，就是我的眼。”
    “我不想……”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你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有沉重的叹息从满腹的胸腔溢出，忧愁似乎还回荡在唇齿间，威廉·华莱士缓缓道，“但我想你。想看看你。从阿颜离去以后，你已经很久不来找我了。”
    “颜……哪里都不在了……”
    “可我还在啊。一直都在。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桃都挪开他搭上她的手。“因为你知道，我喜爱的是颜迟。而她爱你。”
    她爱你。我不爱你。
    可如果，我和她是一个人，那爱不爱的该怎么分呢？因果循环。
    卡卡到这里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听壁角真不是个好习惯啊！他自嘲地想。抬头起步的时候，正好看到宫本洋子走过来。
    “华莱士来了？”洋子看他的样子轻声问道。
    卡卡点点头。
    走道里没什么人。这本来就不是一家对外开放的医院。洋子就跟他说开了：
    “他呀，听说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就要找桃。”
    “他是……”卡卡小心翼翼地透露着心中的疑问，“得了什么病么？”
    洋子却表现地大为惊讶：“他们没跟你说吗？”
    “什么？”
    “华莱士是桃的‘供体’。破败的器官无法修复时，移植是最佳的选择。你没有注意到吗？他的女儿魉都，大阿卡那牌‘正义’的不死之身，正是遗传自他。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这个‘供体’。在他来到‘死之盟约’之前，听说曾有无数的达官贵人想要拥有这传说中不死的身躯，却反而被他的细胞、永不死亡的细胞所吞噬。只有桃，也许是因为她的‘时光’属性，可以克制这种‘不死细胞’的额外生长，从而获得免疫。”
    不死的“正义”。
    不死的“审判”桃都。
    大阿卡那牌“倒吊人”，它真实的寓意是——“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