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讨伐朝鲜国，竟然又有你我的份。”是济尔哈朗笑着搭上岳讬的肩。岳讬的神情没有波动。为了金，开疆阔土，是他乐意做的。“为什么都不表示一下，又是我们不好吗？”是我们一起当然好，只是……“什么时候走？”才刚回来几日又要离开。自己竟然犹豫起来。岳讬苦笑。“快了，再没几日了。这次还有杜度，还有我兄弟，阿敏。”平日里的相识一起出征，倒也为漫长的征途增添了几分乐趣。“哦？阿敏贝勒，那么这次是镶蓝旗与我镶红旗的战场了？”镶蓝旗的子弟因为济尔哈朗的缘故与自己也颇为熟悉。“我，倒是很期待这次出征啊。”难得我们都能出去放放风，讨伐朝鲜国不是什么难事。岳讬望着眼前熟悉的脸，轻轻叹息，可惜啊，济尔哈朗，虽然知道不该这样，可是，现在，却真的不想走呢。征战，何时是尽头呢？
    “听说，你，又要走了吗？”已不是当初演戏的心情了，这一次，不舍在心口，很真实。“是。”岳讬闻言只生硬地回了一个字。室内再没有人开口，静静的一夜，想说的话终于一句都未说出来。不是厌恶也不是逃避，只是心里有什么一直放不下。在新婚时请战的自己去了哪了？这些年，我也终于，被这些套住了吗？不该这样的，那样的岳讬就不是锋利的岳讬了。冰冷的面具快戴不下去，玲儿，如今的你，已把我的伪装全揭破了，我，还怎么全心放在疆场上？倚在廊中的横栏上，一池清水，倒映着他摇曳的目光，几片深秋从枝上落下，池内泛起阵阵涟漪。
    “岳讬。”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波澜不惊。他转身，她淡淡的神情。“我还是一如当初，一如当初的心情。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是无衣，再次响起。“我的心思，一如当日，所以……你也要和从前一样，别牵挂和无谓的那些事。”并肩而立，她轻轻地说着。等不到回答，只有熟悉的温度渐渐靠近。平稳的气息吹到她身上。“如此，甚好。”他的手拂过她的发，他离开。只有他们两人的长廊。那前进的脚步已再听不出迟疑。倚在栏边的人成了她，直到夜幕降临，萧瑟的风吹过，她还在那里，池中跃动着鱼儿也四散开去，只留下她，一个人，默默的。
    “福晋，您在这里啊。”真是一阵好找。“这都一日了，福晋您要吃些什么？”这位福晋和大福晋真是不一样，和个神仙似的，总也不知道吃饭。“奴才让人给您熬个汤？”不吃什么，补补也是好的。“好，就……昨个儿的那几样吧。”在府里，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得有个主子的样子。“福晋，您回房吧。贝勒爷，今日歇在大福晋那里。”侍女的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眼前的福晋。“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我，就回去。”不是这样的呢，从前。那份寂寞都应该是别人忍的，而那个人应该在他身边的，已成习惯了。罢了，这，其实也没什么的，现在再相见，也只是，徒增自己的伤心，让他更动摇而已。第一次，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的内室，银烛的青烟弥漫，烟雾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如今的心情，和最初的时候，还真的是一样的吗？那个时候，为了能占据他的府邸而高兴的自己，现在，还在吗？秋月高高，照着谁的情愁？岳讬，我想告诉你，现在的心情，完全不是那样的。
不想就这么，看你离开。她想跑到他面前，把什么都说出来。步子却根本迈不开。不能打扰他，他，岳讬，是后金的战士，但他，还不是她的。至少，到现在为止，还不是。这份私心是什么开始扎根在心底，直到今日，空空的殿堂，才让她意识到，是多久以前，有什么早已改变。她不是那种女人，为了男人们的一个眼神而日日装扮得艳丽，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只是为了博得他们的关注，不想做那样的福晋。可是，不就是他不在吗，为什么就象什么被抢夺了一样的，不愿意，不甘心，疯狂地就那么增长着。
    “怎么了？”今天的贝勒爷似乎特别不安。灯火已熄的房内，他却依然没有安睡。“没什么。”为什么明明面对着嫡福晋，脑海中却是令一个人的影子。岳讬闭上眼，脑海中回响着她说的话。我还是一如当初，一如当初的心情。一如当初，只是为了做样子给别人看，所以和自己亲近的心情吗？是什么就在那一瞬间凉透了。怎么可能，为什么就要为了那种话而丢下她呢？这种时候，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合适吗？怎么那么烦。不然，现在还能怎样，丢下身边的这个人，而去找她吗？到底为什么这样。焦躁就这么涌上心头，让他按捺不住。不想让她独自一人对着孤灯，不想让她为他流泪。睡意全无的岳讬坐起身。身边的女子已进入梦乡，没有阻拦他。轻轻地挪动着脚步。“吱呀”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立在门外。“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