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顾如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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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如风和杜立寒在传闻中颇有不合,一个风流倜傥,一个冷傲如松,想是这样的不同,让多如牛毛的粉头传出许许多多不好的传闻来,其实两人不仅没有不合,关系还颇为亲密。
    一南一北,都是站在顶峰上的年轻人,怎会不生出些心心相惜来,旁人恐怕不知道,两人已是多年的笔友,杜立寒生性冷漠,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准则,能让他每月提笔问好的人也就两三个,顾如风便是其中一个。
    顾如风生在江南,养在江南,学在江南,在顾如风的身上有江南的缩影,常人总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用在顾如风的身上恐怕还要加上几句——”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如此,才是人称北杜南顾的顾如风。
    顾如风出身公子,养成君子,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成了位诗书满腹,提笔万金的风流才子,肤如玉,眉如墨,发如丝,一双桃花眼难掩多情,举手投足洒脱却又难掩诗书之气,顾如风的风流在诗,在画,在情,更在隐,顾如风虽身负南顾之名,却从未有与杜立寒一争高下的俗世之意,顾如风能成为杜立寒的笔友便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份隐,和杜立寒身上的藏,十分投机。
    这样的顾如风一身墨蓝站在梅园中央看着毫无礼貌的少年,一点动气都没有,只是轻声开口,“我其实不擅画梅,还担心一会儿会不会冷了刘老师的场,如今看来是不会了”
    顾如风画技一绝,人称小画仙,假以时日,必然是能成为南北画中第一的大家,他这么说,是在给少年台阶,消除比拼的味儿,本来顾如风站出来接下这一题,就不该有旁人敢站出来才是。
    少年却听不懂似的,走到一旁,也不管在场人惊愕不悦的神情,提笔蘸墨。
    杜立寒沉眉,给他老师介绍,“老师,这是苏青老师的徒弟,苏青老师有事耽搁不能来,便让他徒弟代为拜贺”
    苏青如今是名人不错,但在刘纪文,在上桌七人跟前,苏青也就不算什么多举足轻重的人了,杜立寒的解释反而遭来了众人更加的不悦,少年一身的桀骜不驯十分刺眼起来。
    溥玉都忍不住附耳王小九,“我跟你打赌,就这半响,苏青已经上了许多人的黑名单了”
    王小九吃的正香,对苏青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关心,撇嘴,“我外婆说恃才傲物,你们怎么知道人孩子不是有两把刷子才目中无人!”
    溥玉皱眉,看向那个身穿破旧衣服的单薄少年,不明白王小九为何会认为这种小屁孩会有两把刷子,溥玉向来不反驳王小九,所以只是轻轻的说,“看外表是看不出来”
    王小九啧啧啧的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我们齐所,从外表来看就是一白皮包青天,可实际呢,人还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小可爱”
    齐峥突然被CUE,回神,对上溥玉不悦的眼神别过头,看向已经开始画画的两人,“我还以为北杜南顾只是人们”附庸风雅”的叫法,没想到···”
    王小九点头,“说起来,这还是我头回见到顾如风,原以为是南边怕丢脸捧出来的,如今看到真人,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能和我杜哥比肩而立的人”
    溥玉挑眉,低声,“这话你搁芳哥跟前说说试试”
    王小九多聪慧一孩子,自然知道在他锦芳哥哥跟前是不能说这些话的,他看向李家大才女李丝柔,想起当年他年少无知说了句两人金童玉女,被他家锦芳哥哥拒之门外三个多月的后果,恶寒的抖了抖。
    两人开始作画,周围开始觥筹交错起来,毕竟是生辰宴会,这年轻人比试不过是些娱乐活动,在那人老辈人眼里,还是刘老比较重要,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敬酒,上桌七人也拿起筷子开动,顾江看中顾如风,因此挑起话题。
    “苏青什么时候收了徒弟倒是没有听说”
    七人中,刘纪文、王雁峰、关舟、李玉冰年长算长辈,顾江、杜山河、张浦年纪轻一些,资历要弱许多,顾江首先开口,是有些没礼貌的,不过顾家是代表南边,自然身份又有一些不一样。
    于是刘纪文还是搭了话,“也许现在不像我们那时候了,收徒没有那么兴师动众”
    这句话说完,其他几人明显不赞同,关舟为人不羁,就首先反驳,“刘老不知道,现在的人可比往日更重这些礼节,巴不得请上所有人,闹的天下皆知,给自己脸上多贴点金”
    这是实话,如今别说是文圈,就是八大行当里收徒也比往日浓重很多,有些四五十岁了还巴结着拜老师傅为师,为的哪是学东西,不过是想在大师们身下挂个名提高自己身价罢了。
    听言,上桌人脸色各异,刘纪文想起他收杜立寒时的场景,那年杜立寒才九岁,大雪纷飞,梅园里梅香阵阵,小孩跪在雪地里给他奉茶,拜师大小是个事,为了凑齐一桌酒宴,刘纪文还是请了几位友人来喝酒,就这样,杜立寒如今二十七岁,已经在他跟前学了十八年了,自己如今七十,来日不多,在刘纪文心里,杜立寒早已是自己的孩子,刘纪文的眼神看着杜立寒,又看向和杜立寒年纪一般的顾如风,有些朦胧的湿意,最后他把眼神看向坐在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玉冰。
    李玉冰六十多岁,保养的十分好,刘纪文已经算保养好的了,李玉冰却更是难得,看上去不过四十岁的样子,身影端正,气质冷清,很容易让人想到是年老的杜立寒,李玉冰一双眼睛都较有趣味的放在那个单薄少年身上,刘纪文便顺着李玉冰的眼神也看向那个少年。
    放在少年身上的眼光岂止一两位,一旁的杜立寒也死死的盯着少年,他甚至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少年没有礼貌,从未报上自己的姓名,杜立寒出于礼貌,也没有冒昧的问过少年叫什么,多少岁,哪里人,何时拜苏青为师,便放了他进来。
    两人提笔停笔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王小九还在吃,其他人却忍不住伸着脖子朝着两人落笔的画纸上看去。
    顾如风先画好,画好了,对着刘纪文一拜,“如风班门弄斧了”
    说话间,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杜立寒的示意下把顾如风的画挂了起来,一时间,感叹声惊起一片。
    向来画画就费时费心,有些佳作非得成年累月不得,而这种紧张的测试在一柱香完成,其实和平日作画是大有不同的,平日里大可精雕细琢,这种场合由不得你边想边画,提笔就要有画,落笔就要有意,时间短,就要尽量压缩立意,寒梅二字向来是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笔下的常客,想创新就很难,所以这么短的时间里,往往容易出来一副俗品,稍有不慎,还容易画的不伦不类。
    然而顾如风便是以他的画技让这不同变成了相同。
    一柱香,顾如风画了一片雪,干净的画纸上全无梅树的踪迹,只在白雪里有几片掉落下的梅花花瓣,那梅花花瓣残破不堪,像被飞雪摧残过,寥寥几笔,却把寒梅两字诠释的淋淋尽致,做到了大家们一直崇尚的”寥寥数笔,便是大千世界”的境界。
    一时间,鼓掌声起,顾江自是不用说,傲气难掩,刘纪文也难得点头,看向顾如风眼神温柔了许多,倒是上桌四大家的几人面色有些微妙,中国嘛,有个脸皮的事情延续了好几千年,任你大富大贵,没有诗书气,终究是有些让人诟病的,所谓寒门才子,那可是多少公子哥都比不上的,权贵之家,什么都有,谁不想家里出个才子呢,李家将好出了个李丝柔勉强撑门面,到了王、关、张,连撑门面的人都没了,王雁峰看向自己那个还在吃东西的宝贝孙子,难得嫌弃的摇了摇头,不管在哪儿,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很香。
    上桌几人还在欣赏顾如画的画,忍不得和顾家说些”牙痒痒”的客套话,唯有李玉冰一人依旧看着少年,少年也画好了,放下笔,拿起画交给了杜立寒。
    杜立寒是最先看到这画的人,按照程序,看过,挂起来让众人欣赏,可这画自落入他手半响过去也不见他动作,开始人们还在赞赏顾如风,没来的及关注,过去好半响少年的画还没挂起来,人们就开始疑惑了。
    溥玉给王小九擦嘴,“你说会不会是相差甚远,杜哥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小九毕竟是大少爷一个,对艺术的鉴赏也是从小培养的,他自然知道顾如风画的厉害之处,心底是佩服的,听言却摇头,“杜哥才不是那种不会临场反应的人”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了,上桌的李玉冰突然淡淡唤了句,“立寒”
    李玉冰的声音极为好听,如他的琴音一样,立寒二字惊醒了发愣的人,杜立寒回神,对上李玉冰柔和的眼神,李玉冰轻轻一笑,“怎么一个人独赏,你不曾说酒无滋味,画可下酒,我们这酒可倒了半响了”
    杜立寒知道自己失态了,可他胸膛起伏,仍旧在惊愕之中,听言,脚下漂浮的走到画架旁,难得双手颤抖的把画挂好,一点一点地往下展开。
    展开,一片觥筹交错之景便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包括吃货王小九和对画没什么品味的齐峥,纷纷愣住。
    在众人的惊愣中,杜立寒转身,死死的看向依旧面色冷傲的少年,嘴唇颤抖。
    “好画!”
    说出这两个字的不是别人,是顾如风,他立在一旁,双眼放光,十指交错,不亚于杜立寒的兴奋,上桌的李玉冰在看到这幅画后像冷梅盛开似的,骤然一笑,“不错”
    刘纪文不知道是被画愣住了,还是被李玉冰破冰一笑愣住了,作为主判官,一时间,竟然没开口。
    少年却先开了口,“画送到了,我走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杜立寒手急眼快,上前抓住少年纤细的手腕,“站住!”
    少年回头,对上杜立寒惊愕兴奋的眼神,四目相对,一向冷漠的杜立寒的情绪却风云变幻般在胸腔起伏,过了许久,刘老缓缓站起来,看着少年的画,眯着眼睛。
    “孩子,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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