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讲究的是一个穷文富武。
    将追缴地契的事托付给姑母，赵狩就不管了，反正他就争一口气，给沈一凝一个教训，让他别再来纠缠自己就行了。
    他叫来桃夭：“府里还有多少钱财？”
    桃夭作为贴身婢女，未来就奔着夫人入府之后辅佐女主人打理内宅去的，内库钥匙就在她手中，听到大爷的询问，低头略微思考了下，便回道：“府中还有现银三百五十两。”
    赵狩眉头一皱，立刻追问：“不用考虑其他，我只问你，倘若我将名下所有固定资产卖出，包括除你以外的奴仆，大概能得多少两？”
    将大爷名下所有卖出？
    这是什么路数？
    大爷在外欠钱了？没有吧，大爷就没去过赌场。
    怀着诧异的心情，桃夭心算了一番，开口道：“能翻倍，到七八百两，只是大爷，为何要将下人卖出呢？”
    赵狩没有理会一个婢女的疑问，他心想，钱财太少了。
    束发时他去族里测过，他的根骨资质不算好也不算差，本来他还有科举这一条路，但多年时光过去，他早忘了那些圣人道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学武，马上取功名这一条路，只是，下定决心走武道，耗费的钱财将直接关系到他的修炼进度。
    七八百两，过于少。
    “大爷？”桃夭疑惑地看他。
    “哦桃夭啊，你这段时间忙一些，将我名下的产业全部卖出去，悄悄卖，分多家卖，亏一点可以，但要快，我希望月底能全部卖出。”赵狩心知那些人不会放过赵家，包括他们这两个被打发到乡下的人，最早这月底就应该派人来查抄他们了吧。
    想到这里，他马上补充道：“对了，要是镇子里来了陌生人问起，你就装作一切如常，记住了吗？”
    “是，大爷。”见他如此坚定地吩咐，桃夭反而不敢追问到底了。
    赵狩对如今自己的处境洞若观火，不过即便灭门危机降临，他仍旧是面不改色，神情平淡。
    他深知，如今他要保住的就是弟弟赵猎和婢女桃夭二人，其余人并不需要在意。
    不要贪心，不要将自己当作救世主。
    他目光幽幽，如古井深潭一般，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
    他眼神涣散，思绪飘向遥远的赵家。
    春雨绵绵，坐落在繁华城镇中心的赵家府邸，最核心的地方便是一座大气辉煌的阁楼，灯火通明不说，更是人声鼎沸。
    “列祖列宗保佑，希望这次束发典礼，能涌现出根骨优秀的少年，为家族增添希望。”
    赵家族长中年模样，身穿素白庄重的祭祀礼服，跪在柔软的蒲团之上，闭目诚心祈祷着。
    最近几年，他感到力不从心。
    族人骄纵，财富积累到一个程度，却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持，在朝堂官场或是仪鸾司中都没有足够大的背景，如同小儿抱着金山进市，吸引了财狼虎豹的目光。
    上一次束发前，他本来看好赵狩，但此人心智太弱，居然会因为一个乡下粗鄙男人跟宗族离心离德，如果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可能他现在气都要气死了，好在他及时止损，将一些倾斜到他身上的资源立马收回，这才满足今年举行第二次束发仪式的条件。
    在他的身后，同样跪着十余人，他们论资排辈都是家族的家老、话事人，掌握着家族中的各项经营支出。
    因为是第二次，时间紧迫，他们一切从简，十几个人向着供奉着祖宗牌位的漆黑台案三跪九拜之后，便从蒲团上慢慢站起，静静走出庄严的祠堂。
    走廊中，家老们的议论声渐渐响起。
    “玉泉周家这些年觊觎我们的商队不是一天两天了，希望我们家能出一个麒麟儿，壮我赵家。”
    “明日就是束发典礼了，希望有上品的根骨资质出现，一旦出现，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再发光发热。”
    “不错，我能预感到，家族这两天的生计愈发艰难了。”
    说着说着，不知道是谁提起赵狩这个名字。
    “上一届的少年当中，本来赵狩是不错的，只是他性格实在是一言难尽，不然我们培养培养，说不定还能有个盼头。”
    众人脸色顿时怪异起来。
    此子的根骨比一般人出色，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尽是些情情爱爱。
    虽说少年慕艾，但成为远近闻名的笑话，赵狩倒是独一份的，赵家人猜这其中应该有其他敌对家族暗中推波助澜，但赵狩所作所为实在不像话。
    如果没有那回事，假以时日，赵狩必定是赵家的顶梁柱，至少也是独当一面的强者，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
    但现在就连族长都放弃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再提起那个蠢货。”赵族长是最好一个走出祖宗祠堂的，闻言顿时不悦打断他们的话。
    一族之长都发话了，其余家老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齐齐点头：“是。”
    他咳嗽一声，对诸位家老说道：“时辰不早了，为了明日的束发典礼，今晚各位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是。”
    家老们心中了然。
    最优秀的那个年轻人肯定是举全族之力培养，不归属任何派系，但次一等的天才少年，不出意外会被贴上各自派系的标签，族长这意思，就是提醒他们明日必定为这些天才后辈的后续培养和阵营归属，彼此之间争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
    所以今晚要好好养精蓄锐才是。
    家老们远去后，族长露出忧心的脸色，靠在窗边，凝望天空明亮的月色：“祖宗保佑啊，希望我临海赵氏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