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 第二张-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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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来之前,另外一个私人保镖告诉我,你之前受雇于白金实业。”
七点,清晨,正在给韩晨曦换药的江无虞这样说着,怀里飘出若有若无的药剂的味道:“两年前白金实业倒台,你竟然没被抓起来?”
韩晨曦板板正正赤着上半身端坐在床边,胸口伤处愈合得很快,就是还挺疼,但他也早就习惯了疼痛,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语气平淡无波:“逍遥法外的人多得是。”
像是因为这句话而不爽,江无虞系纱布的手重了一些:“也对,不然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
韩晨曦就当是自己侵犯了医生救死扶伤的天性。等江无虞换好药,韩晨曦刚要起身,可江无虞岿然不动,依然保持着刚才横在头顶的姿势。
那股药味像一只轻柔抚摸自己脸颊的手。
“你喜欢男人吗?”
像有一把尖刀突然扎进心脏,韩晨曦一瞬间想起那个男人鬼怪一般俊美无双的脸。他摇头,可江无虞自是丝毫未动。直到韩晨曦抬起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看向他,江无虞才让开了身子:“好好,是我唐突。”
把视线移开,韩晨曦起身拿床边的衬衫穿上。江无虞斜斜倚靠在桌子前,就那样静静看着韩晨曦一粒一粒的系扣子。韩晨曦被盯得有些恼火——他决计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想起了以前的爱人而恼火,只一股脑把这焦躁归结于江无虞。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江无虞慢慢把眼镜摘下来,别在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上:“我来之前听说你之前的老板是gay,所以我才多嘴这么一句。”
韩晨曦扣好扣子,站起身来,足足比他高出半头:“确实如此,但这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了。”
江无虞平和的望着韩晨曦,笑笑,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哥哥是万鎏的医生,万鎏又是路老板的老板,所以我们应该也算同一个阵营。这也是我刚一来就拼命救活你的原因,不然我把你搁在院子里放血,你也早就死了。”
清晨的阳光总是格外透亮,江无虞的面容仿佛光线织就,他整个人宛如美玉铸成。
“你从什么地方来?”
韩晨曦坐回床上,江无虞也坐在韩晨曦一早替自己准备的椅子上,两人面对面,一双山槐般的眼对上一双寒潭般的眼,还是山槐先盛放了:“哥哥死后我就进了一所孤儿院。我小学、初中和高中都跳过级,虽然我才22岁,但现在已经读完硕士了。”江无虞目光明亮:“很巧,那家孤儿院就是路老板出资,而且也是他一直资助我到毕业的,就算两年前白金倒台资助也没有停。所以我现在用尽一切办法想找到路老板,是我应该回报他的时候了。”
这是他来这三天第一次看见韩晨曦笑,虽然这笑只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显得苦涩异常:“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或许是死了。”听罢,江无虞微歪着头,一双浓密的平眉长舒:“两年,你没找过他?”
韩晨曦的睫毛很长,颤了颤,在发青的眼圈下投出一片抖动的圆弧形阴影:“没有,没有找的必要。因为没有人可以在心脏中弹坠海后仍然存活。”
江无虞伸出纤长细白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了,这比死在刑场好一点。”
——是这样吗?当初我知道要与你一起死在一起,我不知道有多开心。然而连这样的梦都碎了,我真是全世界最大的可怜虫。
*
下午韩晨曦给客厅里的矮子松浇水时,小小姐韩子岫来了越洋电话,说她明天赶最早的航班回来。韩晨曦再三申述自己没事,这里一切有医生。可这小姑娘任性得哪会听他的一个字,赶着打电话赶着就把机票买了。
电话刚一挂断,从二楼下来的江无虞拿着两瓶药朝他走过来,很明显对小小姐的说话内容一清二楚。但他没提,只是把药瓶递给韩晨曦。
这次他没穿白大褂。卡其色衬衫,墨绿色针织马甲,枪灰色长裤,棕色小羊皮鞋,戴着眼镜,好像还是个未经世事的斯文学生——确实也是,他也刚毕业而已,就是个孩子罢了。
韩晨曦说了一声谢谢,可能是他眉头拧巴的样子有些好笑,江无虞在他面前多站了一会,抱着胳膊瞅着他:“成为桓家唯一的驸马爷,这运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韩晨曦抬起眼睛淡淡看了他一眼:“那这运气给你吧。”
江无虞没再说话,边笑边向客厅的沙发走去,坐下,随手拿起抱枕下面压着的**打开电视。韩晨曦一手一只药瓶,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着商标:“这是什么药,我应该怎么吃?”
江无虞眼睛盯着电视:“你看不懂英语?”
韩晨曦在心里摇着头,但没说话。直到江无虞把视线投向他,还是笑吟吟的:“一瓶复合维生素和一瓶钙片,你看心情吃,但一个月内要吃完的。”韩晨曦回了一声知道了,拿着两个药瓶起身准备上楼。他刚踏上第二级台阶,就听江无虞在他身后说道:“你和我说你没找过他,其实我是不信的。”
男人的背影高大坚实如一棵深深植根于大地的白杨。
“他说过要离开这里。我没有不顺着他的时候,就算他的离开方式是死亡。”
江无虞轻轻叹息:“你对他真好,我忽然有点羡慕被你喜欢着的人了。”
韩晨曦的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回头看向江无虞。他安安静静坐着,眼睛盯着电视,白瓷似的脸在少有的、午后暖融融的光线下如一件艺术品:“青梅竹马举家逃难到国外,初中时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体育课时从楼上掉了下来,高中暗恋的姑娘在家割了腕。上了大学我开始喜欢男孩子,有过两个男朋友,一个煤气中毒,一个心脏病突发。从那时起我就不再喜欢别人了,那时我才二十岁。”
说完他自己笑出声来:“应该没人想被我喜欢吧。”
韩晨曦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看见江无虞用食指指节擦了一下眼角,声带潮湿:“我知道你不想听,抱歉。”
静默了半分钟,韩晨曦的声音沉而缓:“如果你想用这个来换我的故事,可我没有故事。”
江无虞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看着他摊了摊手:“我没有想探寻你隐私的意思。”
现在他知道清晨露水染湿的百合花瓣是什么光景了。韩晨曦又站了好一会,方才默默不语上楼去了。
——厌离烦恼,是为魔业。怕是这幢别墅,以后要多了个魔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