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马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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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和,年十七,蒙古人,牧羊为生。
一日晚归,途中得一幼马,浑身雪白,甚爱之。恐其为狼所伤,遂抱于家,取名彤。饲之以鲜草,饮之以甘泉,浴之以皂角,殷勤周到,如同至亲。
一日晚,彤嘶叫不已。和醒,出门望之,见其与狼斗,圈内羊群缩于一处,瑟瑟发抖。
和怒而掷石,狼惊骇而逃。彤汗如雨下,前腿扑地。和甚忧,轻抚彤背,叹曰:“无汝,羊危矣。”
彤四肢匀称,身姿矫健,鬃毛似雪,人见人爱。性烈,除和莫能骑。且通人性,每以头蹭和颊,和益爱之。
一年春,公主择亲,于喇叭庙赛马,胜者娶之。邻人知和骑术颇佳,故劝之参赛。
和含笑而应。
其时,原上人山人海,众人皆扬鞭狂奔,欲取头筹。彤撒开四蹄,狂奔而至,胜。
王见之,知和乃贫家子,悔之。曰:“汝马甚好,不如送与孤王,换取珍宝以慰之。至于婚嫁之事,莫再提之。”
和对曰:“公主金枝玉叶,吾乡野匹夫,此门亲事自然不妥。然,此马乃吾爱,舍之如拆吾骨,故万不能应,望君谅解。”
王大怒,曰:“吾乃天子,莫说此马,纵是天下,皆寡人所有。今日若应,金银赏赐,明日若应,布匹赏赐,三日后若应,一文不与。若还不应,株连九族。”
和大骇,落魄而归。抚彤,泣曰:“王逼吾鬻汝,如之何?”
彤嘶鸣而应,似有悲戚之意。
至夜,梦彤忽发人言。曰:“君莫急,明日且应。”
醒转,和至马厩,涕泪下。头枕马腹,曰:“汝于梦中之语,真也假也?”彤嘶声而应。和心有所感,曰:“且依汝言。”
翌日,和牵马至王前,曰:“马在此。”
王大喜,笑曰:“赏。”左右躬身而出,手捧木托,红布盖顶,下皆金银。
和谢旨,一步一回头。出门,泪已下。归家,卧床不起。
至夜,梦彤,涕曰:“吾何狠心,弃汝得金。”
彤忽化人形,貌清俊,神飘逸,不似凡人。笑曰:“君莫伤心,吾乃马神。今日虽别,入梦则至。”
此后夜半,彤每梦必至。二人谈天说地,饮酒品茶,作诗抚琴,好不快意。
转眼一年。
一日,彤忽曰:“明日,吾将死。”
和大骇,因问:“何出此言?”
彤对曰:“明日赛马,王欲骑吾,届时吾不走不动,令其丢尽脸面。届时,王必杀吾。”
和泪下,曰:“如之何?”
彤笑曰:“君莫急,其时吾身虽死,吾魂未灭。君将吾骨制琴,吾魂便附于其上。若君思吾,只需弹琴,吾即现身。”
和一一记下。
次日,果如彤言。王心血来潮,欲骑彤巡游,彤一动不动。王大怒,扬鞭斥之。彤勃然而怒,耸臀翘尾。王不慎摔落。卫兵张弓搭箭,射彤。彤重伤,腹背皆血,奔至和家。见和,气方绝。
和大恸,依彤言,拆其骨,为琴身,挽其尾,以为弦,取名马头琴。弹之,其声如彤在世。弹罢,彤现。
和大喜,上前拥之,笑曰:“吓骇吾也。”
彤笑曰:“日后若君思吾,弹琴即可。”
于是,和家琴声不绝,引无数女子纷至沓来。见和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多有爱慕之意。
和父曰:“汝年岁渐长,早该成亲。同龄之人,已当爹矣。”
和不为所动,笑曰:“姻缘自有天定,该来之时,挡亦不行。”当夜,将此事笑与彤言。
彤曰:“君有意中人乎?”
和面色绯红,曰:“否。”
彤上前数步,笑曰:“觉吾如何?”
和怔忪片刻,曰:“汝?”
彤笑曰:“君与吾有恩,吾愿以身相许,不知君意下如何?”
和竟不可言,良久,缓缓点头,面上颇有娇羞之色。彤心大动,笑曰:“既两情相悦,那便同奏琴瑟和鸣曲,如何?”言讫,拥和入房。
此后,和家夜夜琴瑟,乐声不绝。和亦终身未娶,伤却无数少女心。
至今,马头琴乃蒙古第一乐器,家家户户,无人不能。其声如马嘶,听之令人心动神移,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