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千里寻踪觅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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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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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份爱要历经千年,那么我宁愿独自想念。
如果一个误会要痛苦几世,那么我情愿擦干眼泪。
回眸的瞬间,不是我们的过往,
而是永远的相思和刻骨的惆怅。
这天,苏境一带的江上漂来了一条乌篷船。船有些旧了,映着两岸的哀草,隐隐有些凄哀之意。
那舱内正有一客人,服饰华丽,戴着范阳笠,与周围凄凉的景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艄公静静地撑着船顺流而下,直到洛阳城。刚驶入护城河时,船前出现一座小桥,是石头砌的,桥身上隐约有题字,墨渍淋漓。
那客人似被桥上的题字吸引,快步奔至桥头,看见题字时,身形一颤。那题字是一篇词:
薄裳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辗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因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
只恁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那人将最后一句轻声念了几遍,随后长啸一声,又回到舱内,饮起酒来。艄公则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船继续缓缓的向着洛阳前进。
华灯初上洛阳城。
这时的洛阳城显得特别的繁华,令人眩目。
先前的那客人已经住进一家客栈,退下面纱,正靠在窗边,看着人们来来往往。此时终于得见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蓝色的长发下面是饱满的天庭,一双桃花眼,是双碧色瞳仁,睿智可窥,上面是微蹙的如柳叶眉,疏密有致,英气暗蕴。英挺的鼻子下是紧闭的薄唇,稍瘦的下巴,配着一身华贵的服饰,给人以锋芒毕露之感。尤其是那样的蓝发碧眸,正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他就是世人口中谈之色变的妖瞳——谢琉岚。正是这样一位显得妖艳又诡异的风云人物,此时周身却弥漫着浓的化不开的忧伤与孤寂。
渐渐的,夜深了,整个洛阳城静了下来,它睡着了。
寂静的夜总是衬的孤单的人特别孤单,唯有音乐才是排遣寂寞的一味良药。正在谢琉岚回想桥上的词时,远远的飘来了歌声: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词儿听来婉转凄哀,叫人愁肠寸断。谢琉岚在这样的歌声中渐渐失神。
漫天飞雪。
彩色的大地很快的银装素裹起来。
远处正有两人在上下翻飞着。一黑一白映着雪,煞是好看。
他们已经交手不下数十回合了,依旧不分胜负。
“谢琉岚,今日我非杀你不可!”黑衣人大声对白衣人叫嚣。
“是吗?”那白衣人轻轻拭去脸上的浮尘,抬眼向黑衣人望去,媚眼如丝,神若勾魂。
“妖瞳为乱、妖瞳为乱啊!”语毕,黑衣人再次运功,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双手,狠狠地向谢琉岚击去。谢琉岚是何许人也,这会被这小小一击打伤。只见他从容不迫地闪过这一击,同时连发三枚暗器,个个直击黑衣人要害,并于瞬间遁入雪地,消失无踪。
那黑衣人来不及多开三枚暗器,只得迎上前去。眨眼,已至眼前三寸。黑衣人挥手拍下,却突然发现这三枚寒光闪闪的利器竟是由锡纸制成。可是此时已是收势不及,掌风已达暗器表面,霎时,粉末四飞。这位黑衣人倒也真真是个高手,虽知有诈,仍处惊不变,屏住呼吸,借掌风之力拍散粉末,顺势向前方的空地落去。
而那原本已遁入雪地的谢琉岚却在此时突然蹿出,挥剑斩向黑衣人,那凌厉的剑气穿透空气直逼黑衣人。黑衣人此时空门大开,周身尽暴于剑气之下,一时真气受阻,滞于胸中,竟是动弹不得。然而,剑气在抵达黑衣人前胸后,只留下一道血口子就消失不见了。
黑衣人心下一惊,不知这谢琉岚又想如何,退后三尺,迅速封住穴道。
只见谢琉岚将剑收回剑鞘,漫不经心的看向黑衣人:“你已经追了我三十几日,却选择在这荒野中动手,此等行事手法,即使你再加以掩饰,我仍是认得出你——柳月萧。”
那黑衣人件事已至此,便索性一把扯下面罩:“不错,正是在下。”原来,这面罩下的脸庞竟是半张可怖半张清秀,焦黑的死皮自左眼眼眉处穿过整个面门,划至右边嘴角,生生将一张本是英俊少年的脸分成两半!左右两边相互映照,有如双面罗煞一般。
“谢琉岚,今日,我定是要取你项上人头的!”
“啧啧!”另一边的白衣男子轻轻的“啧”了几声,拂去衣角的雪尘,开口道:
“凭你还不够资格!”
“你!”柳月萧一口气提上心口,却被游走于周身边的似有若无的剑气压抑着,出不得亦散不得。
“哎。休要动怒。你们流韶阁的高手可不止你一位吧!让他们来啊!你的修为与我的剑心诀是无法相抗衡的!”
“那倒未必!”话音刚落,却见那柳月萧已翻身离开剑气范围,身形快如闪电。
谢琉岚双眼微眯,全身衣袍无风自鼓,手中那剑已在剑鞘中发出阵阵声响,“锵”的一声,剑鞘脱离剑身,向外飞去。顿时,一股压力漫天而来。柳月萧不由得为压力所抑,心烦气闷起来。
这时,他缓缓运起流韶阁的绝学之一流霜飞。随着真气的膨发,原本已有些凝结的雪又开始飞扬起来。渐渐的,这二人之间出现了一道雪墙,加上柳月萧的内力,这堵雪墙挡住了谢琉岚的剑气。但他一点也不急,又提升三成内力,传至剑身,那原本黑沉沉的剑瞬间发出耀眼的白光,剑气便又增强三分。柳月萧架建的雪墙登时残破,随之而来的杀气令他在一瞬间发怵了。而这一瞬间便是致命的瞬间。谢琉岚此时已经距他仅有一丈之遥,破空而来的剑气与杀气已经将他的衣袍纷纷割碎,若谢琉岚再近一分,便是他身亡之时。对死亡的恐惧霎那间淹没了柳月萧,原本清亮的眼睛浮起一层死灰般的绝望。
“住手!”一道声音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冲入那二人之间,破了那招绝杀。然而,强行突破的两股纵横交错的剑气导致的反弹将那二人自数十米的高空击落,重重的跌入雪地。
而地上那人却在惊呼一声后又叹了口气:“又多了两个病人,真是麻烦。”
春意盎然。
阵阵暖风扑面而来,天上地下弥漫着无尽的暖意,柳絮飞舞,榆钱飘落,落英缤纷,青草翠绿,花儿娇艳欲滴,真真是个人间仙境呵!穿过美伦美奂的春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垠的一湖春水,映着阳光,显得清澈而又明朗。遥遥的望过湖水,有数十间房舍,俨然是个小镇般的宅区。
这一般的风景真如那书中所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林近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便是江湖人口中最神圣也是最神秘的地方了——药王谷。然而,在这里的人们则更喜欢另一个名字:桃花源。
此时正是未时一刻,是个令人昏昏欲睡的时辰。可是有间屋子里的人则不这么想。他就是这儿的主人——慕容清。此时,他正在救人。
“唉,早知道这二人武功的反噬之力这么强,当初就不阻止他们了。”这说话之人声音清越,正是慕容清。也是当时制止柳月萧与谢琉岚二人绝杀之人。见得他着一身白衣,很素,素的不见一丝花纹。唯有那腰上的玉带有些夸张,艳艳的绣花嵌于玉带之上,与这身白衣相配,竟不觉突兀。再看此人模样却是朦胧一片,只能依稀辨认出大致的五官。然而,即使是大致上的面容,就这样看着,也能让人自心底生出丝丝暖意。
“谷主,你宅心仁厚,就不要再说这种反悔之话了。再说了,即使你不阻止他们,他们也还是会有人受伤,你还是得救。”说话的是一名青衣女子,身子骨有些单薄,脸色有些苍白,隐隐透着死气。但这一切无损她应有的魅力和飘逸的气质。
“阿青,你又起来了。你身上的余毒伤未清尽,怎可乱跑?”他的话似有责备,却饱含关心。
“没办法呀,谷主你实在太爱管闲事了,总救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瞧瞧你这次又救了谁:全武林都在追杀的魔教教主——谢琉岚,还有流韶阁中排行第十的杀手——柳月萧。啧啧,你可真会救。”
“我又不知道他们是谁。”慕容清一脸无辜。
“慕容清!”有点生气了。慕容清一听到自己的全名,立刻正襟坐危,掏掏耳朵,心里叹了口气:又开始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若谷外没有我布下的八卦阵,若这阵法不是日日随星象变化,这药王谷早就不存在了!可是你呢?看见什么人都往这儿捡,无论大盗小贼,还是武林中人,无论正邪,无所不救,无所不捡,结果呢?该救的你不救,不该救的你偏要救,你可知这样会招来多少黑白两道的人怨!”她越说越气,脸上的死灰色更重了。
慕容清一见她又现死气,急忙点住她周身大穴,随手扎上数根细针,以引导她体内的余毒,将之困于胸腹之内。
“阿青,为我这点小事而妄动真气,何苦哀哉!”说罢,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真是死不悔改。”阿青蹙了蹙眉,眼中却是宠溺。
“哎呀,我的好姐姐,有你在,我就不用怕了呀!”
“哎~”阿青摇了摇头,突然神色一变,严肃起来:“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呢?谢大教主。”
“即使身中剧毒,仍能感觉到我的醒来,不错不错。”只见床上之人侧一身起来,一手支于枕上,一手覆于胸前,蓝色似水的长发,掩住了大半的苍白病容,竟是说不出的妩媚。
“你!”
“阿青,你的伤还没好,先回去吧!”慕容清开始整理医药箱,拿了个青花瓷瓶给她,“这是我刚研制的,对你的毒有很好的清散作用,你回去后服下一颗,打坐一个时辰,然后我会再给你瞧瞧。”
“好吧!”阿青接过药,不放心的瞟了眼病榻上的谢琉岚,最终还是离开了。
看着阿青离开,慕容清才转过身来面对谢琉岚:“谢教主真是好悠闲呢!”他看着他妩媚妖娆,慢吞吞地说。
谢琉岚唇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你知道我?”
“哎~世人皆说谢教主蓝发碧眼,美艳妖娆,为人却是心狠手辣,世人闻之色变,可真是江湖一大名人啊!”
谢琉岚轻嗤一声:“愚民!”顿了顿又说:“你又为何救我呢?”
“啊,这个`````”慕容清皱了皱眉:“其实我也不想救,还浪费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呢。你和他打得正欢时,是我突然出声的,,想不到这剑气居然反噬,伤了你们,我就只好把你们救回来了。”
谢琉岚挑了下眉,心下暗忖:这剑心诀会反嗜是不错,但若是强行突破剑气,必会造成乱流,重伤方圆五里内外所有动植物以及人。就算我只使了五成,但两丈之内必有伤亡。为何此人能强行突破剑气,还毫发无伤?莫非此人武艺尚在我之上?
心思百转千回间,谢琉岚再次开口道:“敢问这里可是药王谷,而你正是慕容清?”
慕容清抬头,见眼前之人虽以慵懒之姿侧卧于床,但无形中散发出的霸气硬是让慕容清倍感压力。
“既已知道,又何必再问呢?”淡淡然然。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明人不做暗事。素闻这药王谷救起人来百无禁忌,这可真是本教主的荣幸呀!”
慕容清淡淡一笑:“教主既已说明人不做暗事,那又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呢?我在这里救人全凭个人喜好,无所谓什么江湖正派、魔教之分。”
谢琉岚心下一惊:看来这玉手神医比传说的更为厉害,竟能猜出他的心思。正想着,便释出些许内息,探向慕容清,这不探还好,越探便越是心惊:他全身上下全无半点内息,亦无修练过武艺的痕迹,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是个比普通人更厉害的大夫,二是他的武艺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连内息也可隐藏。如果他是后者的话,便是一大麻烦。
见谢琉岚面色阴晴不定,慕容清以为他因伤而乏,又复开口:“教主请专心养伤。”似乎又想起些什么,“对了,教主想必不会忘了这药王谷收诊金的规矩。您的药品花费共计是二十万两纹银,请勿忘记。”说着,调皮地冲谢琉岚眨了眨眼,拾妥医箱离开了。
谢琉岚被他刚才的调皮劲儿给整蒙了,半晌才回神:谢琉岚啊谢琉岚,你已阅人无数,竟会被这个人看透心思,乃至失神,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想到那次的失神,谢琉岚不禁苦笑了一下,原来,人生在世,永远逃不开命运的安排,挣不脱命运的枷锁,而曾经也因为岁月而风化。小呆瓜,我好累好累,究竟何时才能找到你呢?恍惚间,他似乎看见街对面的墙角有一片衣服在飘。许久,那个人才从角落里出来,迎着月光,谢琉岚看清了他的脸,不禁失声:“阿清?”
谢琉岚急忙追出,却只见森然月光空荡小巷,刚才的人影只若幻觉,眨眼不见。
“阿清……”破碎的声音自唇间溢出,幽幽的回荡在小巷里,更添一抹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