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是位好兄长，儿臣敬之，爱之。”我靠近了些，看着皇后憔悴的面容，笑道，“但是……母后，《郑伯克段于鄢》①的故事您可曾听过？”“郑伯。。。。。。”皇后似是喃喃了一句，“可是郑庄公②？”我继续道，“庄公元年，封弟段於京，号太叔。祭仲曰：“京大於国，非所以封庶也。”庄公曰：“武姜欲之，我弗敢夺也。”段至京，缮治甲兵，与其母武姜谋袭郑。二十二年，段果袭郑，武姜为内应。庄公发兵伐段，段走。伐京，京人畔段，段出走鄢。鄢溃，段出奔共。於是庄公迁其母武姜於城颍，誓言曰：“不至黄泉，毋相见也。”
    “咳～不至黄泉，毋相见。”皇后似是困难地睁开了眼，“朔儿，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宫自认未有……。咳～薄带与你。”“母后，您到现在都还想蒙骗儿臣么？”我苦笑道，“许是儿臣像了生母……御花园的毒王，乳娘的投毒，近侍的谋杀，一件件似乎毫无关联的事情，若是串连在一块，母后与庄公之母武姜怕也是无异了。武姜对亲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我是您所鄙夷的低贱宫人所生？”
    皇后挣扎着撑起身子，“算本宫…。求你了，朔儿……。”我哈哈大笑了起来，“母后，您也太瞧的起儿臣了。儿臣不是郑庄公，皇兄也不是共叔段③，不至黄泉，毋相见，怕是母后您此刻的心情罢？”皇后无力地靠在了床沿上，“都是孽债……。”我从袖中掏出纸卷，“母后，这里有道您的懿旨，劳请母后凤玺一用。”皇后颤抖着摊开了纸卷，脸色骤变，“你…。你……”我笑道，“母后让儿臣往后辅佐皇兄登基，儿臣自当尽责。母后做事从来都是有因有果的，朔儿也是跟您学的。”
    出的立政殿，我却越发的感到沉重起来。郑氏外戚由来已久，父皇亦耐它不得，今将其连根拔起，最好不过。只是郑氏一除，怕是离州贾氏又该掀起风浪了……。我回望了眼立政殿，感到了深深的寒意，母亲，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三日后，皇后仙逝，谥号孝纯仁惠皇后，葬于西山皇后陵。同年六月，父皇薨于大明宫麟德殿，按其死前旨意与孝纯仁惠皇后合葬于帝陵。外人都道父皇情意深重，我叹父皇与皇后间的纠葛是至死不休。出殡当日，我同皇兄主持了殡礼，烈日下的光晕刺花了我的眼。敛棺的最后一刻，我悄然将母亲的衣物置于父皇棺中，我想这样可算个衣冠冢的念想，母亲当是欢喜的。她盼了一辈子的男人，也许黄泉路上会多看她一眼，至于皇后，我想她已是无脸见母亲的了……。
    “王爷……”绿水不知何时到了帐中，“未能联系上云娘。”“查！再去查！查不到人，你也休要活着回来！”我气闷地走出账外。“绿水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赎罪。恕绿水斗胆，现下没有消息，当是表的平安，无论是谁，若是有意要挟之，定然已是放出风声了。”绿水半跪到。我仰望了眼星空，“你加紧督查此事，若是误了芸儿的性命，本王定斩不饶！”“遵王爷口喻。”绿水摘下头顶的发簪，从簪中抖出纸条，“王爷过目。”我接手一看，“老狐狸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良酝署④怎么说的？”“今春的翁头春口感比昔年的竹叶春要香醇。”“好，你去叫郭子安来我帐中。”我转身回到帐内，“怎么，还有事么？”“没…。。王爷宽心，绿水定当竭尽全力。”
    “王爷。”温润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子安，快坐，长安来消息了。”“韩武动了。”郭子安平静地说道。“诚如子安所料，老狐狸耐不住了，这场战事看来得提早结束了。”我注视着地图上的标记点，要速战速决，看来还颇要费些功夫。“子安，你可知郦氏族人之事？”我问道。“启禀王爷，略知一二，据说那神覃现就在郦氏手上。”我笑道，“这招祸水外迁，用的十分之精妙，你可知是何人所为？”“王爷心中已有解答，何必再来询之于子安。”郭子安挑了挑眉梢。“这回，本王要他来个釜底抽薪！”
    郭子安轻蔑一笑，“王爷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神覃吧，红颜祸水，当真是没错的。王爷莫要忘了身后二十万兵马，勿要以一己之私，毁了全军将士。”我淡然笑道，“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朔之肩负不敢忘。”郭子安叹了口气，“我见东营的探子匆匆离去，想是又被你训斥了一番。能让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庆安王爷发怒的，怕也只有那个祸水了。”我摇了摇头，叹道，“本王知道，儿女情长向来为你所不齿。可是子安，她不是祸水，而是污泥中的芙蕖。”
    ①郑伯克段于鄢：出自《史记·郑世家十二》
    ②郑庄公：郑武公之子，名寤生，今郑州市新郑人。是春秋初年的郑国国君，公元前７５７年生。公元前７４３年至公元前７０１年在位。他曾平定其弟共叔段的叛乱，继武公之后，为周平王的卿士。后来，周平王为了削弱郑的力量，分政于虢，任虢公忌父为右卿士，由郑庄公为左卿士，于是周、郑之间发生了矛盾，双方互派人质。不久，周平王死去，继之者周桓王打算让虢公单独执政，结果双方发生争执，公元前７０７年，周桓王罢了郑庄公左卿士之职，郑庄公进行报复，不去朝见周王。于是桓王率领蔡国、卫国、陈国三国之师伐郑，战于葛，被郑军打得大败。到了公元前７０１年，郑庄公居然召齐国、卫国、宋国会盟于恶曹（今河南延津西南），几乎当上的春秋初年的霸主。
    ③共(gōng)叔段：郑庄公的弟弟，名段。他在兄弟之中年岁小，因此称“叔段”。失败后出奔共，因此又称“共叔段”。共，春秋时国名，在现在河南省辉县。叔，排行在末的兄弟。
    ④良酝署：负责为宫中酿酒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