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我们离开这里吧……。总会有个可以容纳你我的地方……”阮筠竹轻声呢喃了声，那放荡不羁的面庞逐渐凝起，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怜意。“啪”地一声，兰儿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而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兰儿垂下脸来收拾，我亦俯下身来，随手拾起一片碎片。“小姐，小心伤手……。”兰儿脸色有些发白地看着我，我轻拍兰儿的手背，“没事儿，下去吧。”看着兰儿匆匆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嘴边不禁溢出一丝冷然的笑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样的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我只是在这世间残喘求生着的小女子而已……。”回身望着阮筠竹精致的侧脸，我将手中的碎片狠狠地甩向了远处，“随遇而安，但求自保，足已。”阮筠竹轻叹了声，扬扬洒洒的梨瓣旋转于两人之间，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芸芸……。”似是自言自语，他终是没再说什么。“筠竹，谢谢……。我会好好的……。”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这个落花时节，翩翩立于梨树下的男人，曾经想许给我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却生生将它推开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宿命？
    三更天，窗外飘过一阵打更声，江巍然被急召入宫了，我望向窗外，终觉着有丝冷意，拉紧了身上的披衣，不知道那双冰凉的手此时是否在指点江山呢？东方鱼肚微白，我一夜未眠，红着眼召来了兰儿，“去把二小姐，三小姐叫来，就说我有正经事儿要讲。”片刻之后，江姝和江菲琳便来了凝水园，看她们的脸色，似乎也是一夜未眠。我从袖中掏出那块双龙玉佩，握入江姝手中，“二姐，三姐，收拾一下便去西宁吧……。总比这儿安全。”昨夜的骚动，我是知道的，大夫人被江恚接进了驸马府，江巍然一夜未归，府上能安睡的又有几人？江姝睁大了眼睛，“四妹，那你……。”江菲琳按住了江姝的手，“我和你二姐会打点好的，四姨娘，我们也会照顾好的。”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怅然，“一路小心。”“四妹，有些事情我想你是明白的……。自个小心。”临走前，江菲琳嘱咐道。“兰儿，跟着我也累着你了，你也快走吧，早日找个如意郎君，过上平稳日子吧。”我将庆安王府所得的财物尽数给了兰儿。兰儿梨花带雨地哭着摇了摇头，我笑着替她擦了擦泪水，也不推搪，“你可要想好了，跟着我，可是要去蛮子的地方受苦的。”“小姐，兰儿，不走，您就是撵我走我也要赖在这儿陪着小姐。”我起身关了窗子，“好了，丫头，小姐我都饿了，还不快去找些吃食来。”
    我不得不说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江巍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或者说从踏入长安以来他就替自己做好了退路？遣散随从仆役，收拾细软，乃至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都让我有些恍神，这一切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完成。临行前，娘亲哭红着眼抱着我，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江垣芪竟也受了感染似的红了眼，我半屈了身子，低声道，“二哥，此后就你一人男丁，西宁之路漫漫，慎行！”软弱的江垣芪仿佛一夜间换了个人儿，沉稳地回道，“诺。”帘帐内双龙玉佩闪过一丝光泽，马车终是绝尘而去。我回身望了眼诺大的江府，空荡荡的，失了人气儿。我平静地吃着眼前的饭菜，兰儿乖顺地坐在一旁，只抿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太皇太后口喻，着锦芸公主即刻入宫晋见，不得有误。”夕姑姑如游魂一般出现在了眼前，我婉转一笑，“莫不是老祖宗又念着我的清风饭了？我可是什么也没准备啊。”夕姑姑似乎想说什么，又垂下头去，“还请公主不要耽搁，且随奴婢回去复命。”兰儿拽住我的手，生怕我放开似的，“小姐，兰儿也要同往。”夕姑姑未有反映，算是默认了。
    大明宫门显着几分萧索，欧阳明病重以来，这宫门也跟着失了光彩。我和兰儿默默地跟在夕姑姑身后，脚下的青石板仿佛是长了刺一般，搁的我脚底生疼。“太皇太后万福金安。”我恭顺地屈下了身子，堂上之人影映射在花岗岩上，竟显的有几分扭曲。“芸丫头起吧。”一样慈悲的音调，一样善目的面庞，只是伛偻的背影多了几分老态。抬眼望去，欧阳馨媛和江恚皆在，江楚涵未有在列，这倒也不甚意外。“这两位是大月氏的迎亲使。”顺着老太太所指，我才注意到左侧两人，都是普通的商人装扮，却总让我觉的有丝不妥，思索无果也就不再纠结，“太皇太后珍重，待得芸儿到的大月氏，自当尽好本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倒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你这孩子就是聪慧，哀家还真不舍得你走了。只是这大月氏催的急……”
    欧阳明的气儿怕也是快到头了吧，心下冷笑一声，坦然地接受着欧阳馨媛的目光，看这即将分娩之人，我反而开始怜惜起这尚未出世的孩子，选择这样的光景来到这世上，怕是也难过活。“大哥，你也珍重。”我压低了声音，江恚身子微颤，日见突出的颧骨抖了抖，“四妹……”我瞥开眼去，直直地望着柱上的几欲飞升的雕龙，“轰”地一声，殿外响起了一声惊雷。一小宫女急急地跑了进来，在老太太耳畔说了什么。太皇太后脸色一沉，“丫头，皇后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