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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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上天选择的不是我而是姐姐的话,我会如何呢?
母亲当初嫁入克莱因家族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荣耀会降临到她的身上——她的孩子将会成为守护者之一,也就是未来的坎贝尔家主。对于一个在族中地位普通,而且嫁给了一个普通人的母亲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惊喜。
的确,守护者大多都是出于纯血统的家庭——即父母都是我族人,像我这样混血的孩子,原本是几乎没有得到这一身份眷顾的可能。
或许,就连这个世界也在悄悄变化了。
自从黎明诞生的那一刻起。
虽然母亲面临着与她即将出生的孩子分别的命运,她还是含泪而笑了。坎贝尔家族等待新的守护者出现的时间已经太久,自从前代的拉斯堤被寻出以后,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下任继承者出现了。族中的长老们每当月圆之夜就战战兢兢地祈问上天,终于在我出生的一年前得到了启示。我的出生,显得尤为注目。
然而,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母亲诞下的,是双胞胎。
家族派去的助产妇一边照料着母亲,一边通知了守候的长老们。经过一轮仔细的占卜和测试,我被确定为他们所希望着的那个人。
“是个女孩啊……”
一个长老叹道。
我甚至没有见到父亲便被秘密地带走了,除了母亲,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被允许知道我的身份,原本的计划,是宣布生下的是死胎的。
于是,我与我的姐姐,分享着相同的容貌、声音和血液的我们,从出生开始,便走上了不同的人生。
她被赋予拉克丝·克莱因的名字,这个名字将在未来响彻大陆,成为一种象征。
我则被获得了米娅·坎贝尔这个名字,这个具有双重意义的名字。
我们在不同的地方渐渐长大。在最初的岁月里,我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只是沉浸在和拉斯堤的嬉戏以及辛苦的学习中。拉斯堤是个很可爱的人,喜欢吃甜死人的东西,有时候天真得完全不像是已经有几百岁的人。他发现我在音乐和舞蹈方面的才能后,为我找来了最好的老师——面对族中长老的置疑,他回答说将来这可以成为很好的身份伪装。其实,他只是尊重我的爱好罢了。
十九岁的时候,拉斯堤牺牲了,从他接过守护者职责起,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而圣子,我的圣子,也被封印了起来。守护我的人,和我所要守护的人,同时失去了。对于我这样从小将“守护”作为人生的唯一价值的人来说,等于失去了生命的所有。
我的世界似乎骤然崩塌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找不到生存的目的。即使成为守护者又怎样?我的守护对象在无数的灵晶石中沉睡。坎贝尔家主?那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我茫然地在大陆上漂泊,给各种各样的人跳舞和唱歌,很快成为了著名的歌姬,上天赋予了我甜美得宛如天籁的嗓音和天生擅舞的肢体。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让最快乐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落泪,也可以让绝望的人和我一起跳舞。有时候我会想,这样过人的天赋,难道也是和守护者的身份一起赋予我的吗?
和我的名气同时渐渐积累的,是关于另外一个少女的传奇。
她是东方克莱因家族的独生女,天赋异禀,不仅美貌而且极其聪明,歌声如同天籁,有着奇妙的感化人心的力量,是个女神一般的人物。十四岁开始便协助其父处理政务,挽救已经衰败的克莱因家族,展现过人的才干,十七岁时解除原本与PLANT皇子的婚约嫁入奥布皇室,成为亲王基拉·大和的妻子,这似乎是她最富有远见的举动:PLANT很快成为了战败国,萨拉皇子也不知去向。其后,她成为奥布的支柱之一。极有亲和力,深受民众的敬爱,为结束战争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传说她在战前清歌一曲,敌人纷纷被感动而放下武器,她不战而胜。
据说,我的容貌与歌声与她的,几乎一摸一样。
每当我听着别人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都是笑着说:能与这样尊贵的人相似,实在是米娅的荣幸。然后那听客便笑道:我却更爱听你的……
我自然知道相似的原因。
漂泊的生活持续了两年之后,一个青年找到了我。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朝我大步走来,我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他是什么人。他橙色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着,爽朗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但是莫名的悲痛隐藏在欢乐的下面,如同地下的冰泉一般缓缓流动,让那快乐夹杂着不自然。
“大小姐,让我找得好苦啊!你在逃避我们吗?还是说,你在逃避你的身份?”
他对着我说,直率得让我没办法反击他。
“我只是不知道而已。”
我回答说。
“和我走吧,去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名字是海涅·威斯汀夫鲁斯。
我和他一起前往修兰城,我必须在那里向守护者的首领宣誓,然后再去向圣子宣誓,这是必要的仪式。
海涅是个温和风趣的人,只是有些消沉。他对我讲了很多关于圣子的事情,当讲述到那个名为阿斯兰·萨拉的蓝发碧眼的少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耀着灼热的光芒。
在他充满情感的讲述中,我渐渐发觉自己对圣子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和我以前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是如此的不同!
是个值得守护的人呢……
首领是个看起来不比我大多少的介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银发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比我要小很多,还没有过二十,容貌精致得像个瓷娃娃,让我这个女人都忍不住赞叹。我之所以无法判断他的真实年龄,或许是因为他当时的样子,虽然表面年轻,却给人以一种沧桑的感觉,好像已经经历过一个人生的轮回,看尽了大喜大悲一般。
“伊扎克·玖尔。”
他简洁地自我介绍。正如他的银发一般利落,但是,有力,他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
“米娅·坎贝尔。很抱歉时至今日才来完誓。”
“没关系。”
他似乎有些淡漠,但是的确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我却在心里松了口气,本来一直担心会是个高傲的家伙,毕竟是从小作为首领培养的家伙,不过眼前这个少年似乎一点架子也没有。
我隔着厚厚的灵晶石向沉睡的圣子宣誓。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巨大的灵晶石柱中显得如此单薄和孤独。幸好封印中是无知无觉的,不然,他要如何捱过这漫漫岁月呢?
无法说话,无法离开,甚至睁开眼睛,也做不到……
如同死了一般的沉睡……
我说完自己的誓言后,看见伊扎克——海涅告诉我直呼其名没有关系——呆呆地悬浮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凝视着封印中的人。
他的表情,既苦涩又甜蜜,既悲伤又温柔……
最后,他微微前倾身体,将一个吻印在灵晶石上,一直忍住不落下的泪水,终于随着这个满怀思念的吻落了下来,我几乎能听到它落入水面时发出的寂寞的声音。
“你这个笨蛋……”
他喃喃地说,几乎无法止住泪水的滑落。
我突然意识到,他正是那个要忍受这似乎无尽的时间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和海涅在一起。因为我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伊扎克和迪亚哥闷在圣地里不怎么出来,而尼高尔那个看起来小小的孩子忙着筹建学校,虽然很忙但是似乎游刃有余,迪亚哥告诉我说他纯真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个恶魔般的头脑,绝对不会吃亏的。倒是海涅要一边寻找飞鸟家的新继承人一边还要打理新建立的“火虎”和他家族领地的事情,一直东奔西跑的忙碌,我就给他打打下手,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我的力量来帮帮他的忙,不过,也许跟着他的原因只是因为海涅给我一种亲近的感觉吧?他有些像拉斯堤。
飞鸟家的继承人一直没有出现,这让海涅很困扰,后来只能拜托长老,一旦星象上有所表露的话一定要尽快通知他。
但是大陆稳定之后我便与他分开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看着海涅他们不懈地努力,我曾经问过海涅为什么如此努力,他只是笑了笑说,这也是守护者的责任啊。
“可是圣子在沉睡,我们能做什么?”
“守护不是只有一种方式的。”
我回到坎贝尔家本家,接受了家主的地位和责任。
时光似乎很漫长又很短暂,每一天都不尽相同而又相同得让人生厌,然而常常是恍然回首,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岁月已经静静地流去了。
而对于女人来说,永生最大的好处,便是容貌永远不会衰老吧?
但是,女为悦己者容,这永恒不变的美貌,没有爱人来欣赏,终究是寂寞的吧?
我听说姐姐成了奥布的皇后,而根据我收集的资料来看,她已经是奥布事实上的女王。有的时候,我会通过遥远的距离观察着她,忖度着她的心情。
她是爱着那个奥布的国王的吧?他们是大陆上比较有名的恩爱夫妇,甚至为了她,奥布的国王没有再娶嫔妃,即使他们没有孩子……
是的,他们没有子女。
因为基拉·大和和我的姐姐拉克丝·克莱因,都是我族人和普通人的混血儿,他们的子女,不能继承父母永恒的生命。
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衰老、死去,任何的父母都是无法忍受这种悲痛的吧?
所以,这样的夫妇,往往不会要孩子。
甚至,一般这样的结合都是不被祝福的。
但是姐姐依然嫁给了那个同为混血儿的奥布亲王。
因此,我想,没有深厚的爱情,是无法结合的吧?未来的漫漫岁月,没有孩子的痛苦,感情慢慢淡化只剩下怨恨的婚姻生活,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但是也许,这个婚姻也只是一种手段而已,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权利的手段……
我一直暗中注视着那个与我分享着同样容貌、声音、血缘的人,拜坎贝尔家族力量所赐,她的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却一直看不懂她。
她和我之间,毕竟从人生的一开始,就走上了歧路。
尼高尔发来了紧急讯息:
封印破除,圣子大人失踪!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旅馆中注视着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欢乐地跑过大街,他灿烂的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好像这个世界都是因为他才能被恩惠的日光普照。
我想起我年幼的时候脱下华丽的舞衣,穿着普通孩童的衣服跟着拉斯堤溜出门吃小吃的情景。
好像一场梦一般,一千多年的岁月,已经过去了……
我终于见到他了!我的圣子——阿斯兰·萨拉。
自从见过伊扎克,我以为再不会有男子会让我觉得“漂亮”了,但是阿斯兰似乎更甚一筹。
不过,不能说“我的”,因为伊扎克正紧紧地搂住他,几乎要把他嵌入身体一般,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恋和占有。银色的发和深蓝的发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
因为失去过,才更加珍惜吧?
阿斯兰出乎我的意料是个平和简单的人,既不愤世嫉俗也不神秘莫测,除了那股难以言喻的纯净高尚的气质,几乎很难和“圣子”这个背负了太多的身份相联系起来。他总是喜欢对人微微笑着,面对大家对于他的归来而过度的兴奋与保护,他虽然有时有些困扰,但是最多也就是苦笑而已。
在发现他其实是个“好欺负”的人之后,我总是喜欢故意去逗他,特别是当伊扎克在旁边的时候,刺激那个醋劲不小的风暴其实是很好玩很安全的事情,不过这个观点似乎并不能得到迪亚哥的赞同。
爱情是在一天天紧张而丰富的旅途中悄然降临的。
已经无法知晓最初的悸动是何时了,只知道我这个一千多岁的女人居然无可挽回地陷入了爱恋之中!
不过,面对这样的人,想不爱上,也难吧?
对了,姐姐似乎曾经与阿斯兰有过短暂的婚约,为什么她会放弃了呢?
阿斯兰与伊扎克似乎并不过分亲热,但是在很多细小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眼中是只有彼此的。
我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惆怅和失落,笑闹、唱歌、用舞步从楼上轻飘飘地落下,让那个飞鸟家的孩子呆住。
我在等待时间来让自己超然。
但是,一天我看见海涅远远地凝视着那对相拥而坐的身影的时候,我知道也许时间并不能让人超然……
他寂寞的身影让我心疼。
接过海涅的修兰花的时候,我对他露出了最美丽的微笑。
同命相怜的我们,彼此舔舐伤口,不知道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办法。
我一直把海涅当作我最亲近的人,却只是亲人的感情。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我接受他的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送花给我,更担心的是,这种只是为了抚慰伤痛的行为会不会导致未来更深的伤害?
或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旦跨过那道界限,越来越接近他的心,我就越来越依恋他的温暖。
长久的漂泊,几乎已经忘记了一个女人依靠着爱人的温暖是如此甜美了。
爱情也是可以培养的吗?
我不知道。
原来即使已经阅尽人生,依然不懂情为何物。
但是当我靠在他怀里仰望月亮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片空明,唯有幸福。
“你有没有一点爱上我?说实话。”
我开玩笑地问他,其实内心在如同初恋的小女子一般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吻了我的嘴唇:
“那天晚上,你告诉我不能因为月亮而放弃整个星空的时候,我就猛然发觉,最美丽的那颗星星原来一直就在身边。那个时候,好像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己霍然打开了大门。”
“那么……”
我的嘴唇因为喜悦而微微颤抖着。
“我爱你,米娅……”
我跳起抱住他,让他重重倒在草地上。
“哎呀……”
听着他促不及防的叫声,我开心地笑了:
“我也爱你……”
无法得到回答的爱情已经死去了,在彼此关切的拥抱和亲吻之中。
新的爱情将绽放出最瑰丽的花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