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双子篇。一梦南柯  第八章 结。痴人寻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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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挲国的祭天大典是在国内最雄伟高大的一座山峰上,这一天,也是罗挲过内最热闹的一天。所有百姓龙腾乐舞,高红彩挂,新衣盛装,满面带笑,直比过节还要热闹些许。举国臣子随皇帝一同上山,举行维持三日的祭天礼。可在这满山文臣武将以及少数士兵还沉浸在这庄严的时刻中时,也恰恰就是十年前那场悲剧的延续。
    孤鸿帝的残忍并不只是他的铁血战争之名,每战败一个国家,他都会让那个国家彻底的灭亡,却在每年里他们灭亡的当天,为他们吊唁。就像是最后的愚弄。子规的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有本国国王亲自吊唁的国家。也正是祭天大典的这个日子。
    别国的庆,如今的奢华盛世,却将自己的故国掩埋在血与土的尘埃中。十年的离恨,如今已到了极致,如果那场悲剧在十年前不曾落幕,那么今日就必要将它终结!
    昔日的红衣王者站在自己国的祭台之前,妙美的眉眼装不下眼前这奢华的江山,他的眼,只看向了他憎恨了十年的这个王。“孤鸿,因为我一直在寻找,寻找我不再恨你的方法……”身边,不是只属于他一人的黑衣将军。他的将军,站在了那至高的王者背后,他手中的剑,却落在了那故友的肩头。
    十年,他们有太多的机会动手,却唯独选择了今日。
    只是白衣的王者,仍旧维持他的泰然,仿佛这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动摇他。或者该说,他早该料到如此。
    “子规、沧海,没想到我等你这天,竟用了十年。”他嘴角衔笑,却有数不尽的悲戚。他又问子规:“那你可有找到?”
    “我用十年的时间,想去回答我的自问,可却没有人对此作答。这让我迷惑。”
    孤鸿冷笑,“迷惑什么?迷惑我不曾再抱你,不再与你二人抚萧弄琴,迷惑的……还是你们自己当初的决定?!”
    或许到了此时,他们才会猛然发觉,他们的时光已经走过了太远。二十年前那还稚幼的三个孩童早已随了那段还不及记忆的短暂十年匆匆别离。而经由三人一手造成的十年的不解和怨愤也在漫长的十年中变淡或更加深刻而无法形容。
    他们都变了,他们都曾主宰过自己的命运,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胜利者。那是残忍!
    泪,甚至没能涌上眼眶便已蒸发了完全,或许他不是变的坚强了,而是从一开始就是残忍。
    毕竟,他只为了一个人,亲手悔了一个国家!
    远山的风,像有生命般袭来,仿佛带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伤。却温柔而不流连的抚乱了红衣男子的发,红衣男子的衣……“十年,我的国灭十年;我妻儿枉死十年;我与沧海隔阂十年;我恨你十年……”以及红衣男子的哀戚……
    孤鸿斜眉微皱,隐约有不好的感觉。急问:“子规,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随着那不堪的思绪,沧海的眼却望向了他遥远的王。他的面庞依旧清晰,他的红衣依旧娇艳,只是他受伤的灵魂该何去何从?
    见他笑,百媚横生,如最遥远的那份残酷。“孤鸿,该结束了,我与沧海,已经没有可以挽留的执着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孤鸿欲上前质问,却被沧海冰冷的长剑揽在了脖颈,一丝红线自剑刃滑落,可沧海终没有割下此生最恨之人的头颅。周围臣将这才松了口气。
    他是不忍。或者更是种残忍。
    沧海重重的叹气,却最终放下了他留在人前的那份冰冷。“孤鸿,够了!一切都够了!该是放下的时候了!”他退步,手中孤鸿亲赠的宝剑伧踉落地。孤鸿却是一摆手,止了所有兵将上前的动作。
    沧海退后,站在了他的王身边。却对那美丽王者手中的短剑视而不见。或者————他早已深知接下来要上演的一切!
    震惊,不可置信,一瞬间笼罩着孤鸿,却怎么也不能接受眼前所上演的事实。
    就在沧海和自己的面前,子规将手中的短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不!!!————”仿佛要将胸口底的最后一口气彻底拔出,孤鸿撕心裂肺的低吼声响彻整个山峦,哪还有他往日的自若高雅,冷血容颜?!再不顾王者之尊,冲向他那抹娇红。
    血,不住的流淌,如即将枯竭的泉,浸染了他胸前的白梅,枯红翩然,决然之美!那双迷惑了不知多少人的眼,如今却迷离飘渺,如将死的花。
    或者,他这一生最后的光景就只是看见了十年前的那个时候,有他最爱的那两人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光景。清风叶舞,落红霜梅,浩淼萧音清雅弦韵,以及那誉为天人的舞……
    那究竟是怎样的美好而恬静。如不知风雨而幸福绽放的花。所以,那一刻,他也确实是笑了,十年间,第一次的发自内心的,真心的笑,最美的笑。“可以……再回到那时候吗?沧海……孤鸿……”
    颤抖着伸出染血的手指,却被两个男人同时握在手中。却空留最后的温……
    这世间最美的花,就此陨落————
    “子规,子规!你怎敢死?没有朕的命令,你怎敢去死?!难道你不怕朕杀了沧海!?”可无论那白衣王者怎样的咆哮命令,如今,也无力可回天!!
    猛然抬头,揪住沧海的胸口,喷血的瞳孔,本要冲着他大吼,自己的愤怒却被他脱缰的泪水彻底熄灭!
    曾经的他,深觉自己的残忍,所以即使他伸招背叛,即使他倾覆了天下,即使永失所爱,他都不曾流露自己的脆弱!不曾流一滴泪!他也了解,沧海毅然。
    只是当如今他们彻底的失去了他的时候,才发觉,那最珍惜的东西,他们根本就没有挽留的权利!
    两个男人,彻底的了解自己的罪恶,因为他们所共同拥有的,不光是那份爱,还有那份罪恶!
    “孤鸿,你告诉我!你可还爱着子规?!”
    这句话,从没有出自他的口,因为他以为,他深知所有。可答案,又有几个人知道?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我爱子规,最爱的却是爱着你的子规……沧海……”
    情何以堪!?
    十年,他们从没能靠的如此近,离他如此近。今日,却以他的死完成了这个契机。如此残忍!
    无声,仿佛世界的静止。高山的风,无情的扬起,时光不可倒转。
    黑衣男人却笑,悲凉猖绝。“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你从来都不了解我和子规,十年前我们唯一做错的就是按着你的计划——为了我们自己彼此、灭了摩耶。他知道您意不在夺天下,可他却悔恨将你塑造成了一个冷血君王。十年,我们过的是阶下囚的生活,可他真正恨的,不是灭国之耻,不是倾覆天下的暴君,却是你的无情!以及让你变的无情的我们!!”
    “不、不会的,如果他恨得话,他也会恨我,恨我的国!他会恨不得要杀了我,可为何?他要自我了断,你要亲眼看他的死?!”
    苦笑。一边笑着,眼湾深处,却停泊着森冷。“他要让你后悔,看着自己的无力,让你也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什么是无可挽回!!”
    僵直的眼,僵直的身体,仿佛就连体内憎恨与悔恨了十年的血液,也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恨我就杀了我,何必……要在我面前……为什么……?”
    “他曾说过,他了解您,所以他知道一旦如此,您一定会比死更难受!”他低头,看着怀中仍面留微笑的子规,说:“何等悲哀……”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男人的声音开始是颤抖,然后是苍凉,最后是歇斯底里的悲哀,愁肠寸断!“这是对我的惩罚吗?!这就是你们想要得到的吗?不惜以死为代价!!”
    到底可悲的是谁?这十年来的执着又是为了谁?不可言喻,因为恨怨太深。一切,都只是那份‘执着’的错误。无力回天。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无可挽回。可最后,找到的,却是那绝望的答案。
    黑衣的男人,看着面前几乎崩溃的挚友,眼中的怜悯,不知是怜悯对方还是在怜悯自己,可他却笑的那般残忍。“还不够,还不够啊!”他如此的说着,抱起子规,已站在了悬崖之上。回头之时,孤鸿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沧海————不会述说自己的痛苦和心情,就只时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默默的守护着。一如他那优雅孤高的云。只是他又说:“如果你说你爱的同时是我们两个人的话,孤鸿,我告诉你,我会恨你,同时也带着子规的诅咒!你什么都得不到……”
    当孤鸿意识到他们真正的报复是什么的时候,映了眼中的,却只剩了坠入万仞悬崖之下融在了一起的花,向上飞冲的墨发————
    他们闭上决绝的眼,连一丝留念都没有————
    什么都不留!
    白衣的王者僵直着眼,踉跄着脚步却被身后重臣兵将拦在了悬崖之上,却没人能够阻止他随着那两人一同坠入万丈悬崖之下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等到现在才来报复我?为什么要让我平静了十年,却又增添我的悔恨和自责?!为什么、不带上我?为什么————?!”
    立于万万人之上的无情王者,如今,颓然的站在人前,绝望空虚的泪水在眼里不住回旋,吐纳着他所有的不甘和悔恨,却终再没人能理解那其中的意义……
    可当嫉妒与爱恋结合,总分不清真实。当爱情与嫉妒迷迭,错失了方向,甚至连当事者都不能认清其中的心酸……那么、孤单的灵魂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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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罗挲国史记记载,孤鸿国主二十年祭天大典当日。战俘摩耶国国主夏子规及其护国将军李沧海身患重疾,不治而亡。民间却有野史称两位摩耶国血是由暴君孤鸿赐死,以王血祭天……
    次月一夜,在罗挲国国主寝宫,只留有孤鸿皇帝诏书一封。将皇位传於太子,并告诫国法中从此废除他国王子作为人质一条,从此渺无音讯。
    在众臣及王侯的辅佐下,幼弟登基,此后大有作为。罗挲国国势强盛,永宰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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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游人忆。痴人寻
    数年后,新帝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风衣足食。不再有战火饥寒之苦。曾经历战火破灭的他国之地,终于废土重生,百媚新生。
    且经南来商旅忆说,每有游人在故国西域摩耶城古迹处遇一人。此人身着一绫罗白衣,相貌极佳,却空有颓唐双目,漫游而无目的。遇人则问,此地可有小桃园,可有人见两佳貌男子,一人喜穿黑衣,仿若黑染的天空下孤高的云。此人吹萧,一曲孤烟高飞雁,优雅清冷如大漠月圆。第二人喜穿红衣,如血染的天空下开满了芳烈的梅。此人擅舞,视野交集之处红花绽放,夺人心魄的芳华。
    游人惑,均答不知。此人却又痴问,可有见到他的琴。可有见一身白衣之人伴此二人抚琴,朝气蓬勃,眉眼双笑,琴声波澜,放眼锦绣河山!此三人合曲,无不感慨。绕梁不止,仿若废土重生,此世再无情仇。
    众人均以此人痴傻,顾不再答,拂袖散之。可当再游此地,又总会听于他人口描述此人,仍是一袭白衣,仍是颓然双目,仍是漫无目的寻他不知何处的桃园乡,寻他再也见不到的色彩……此情固然。
    后有好事者将此段悲话后被编辑成书,名为《一梦南柯》。
    “千里寻踪人不再,悲然情殇花下蝶。此生不能与君守,但寻君踪痴人梦……”
    ————————《一梦南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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