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没睡？”翌日卓沁起床，看见他哥千年一遇地早起了，在厨房里忙活，桌上已经摆了早餐，他眼眶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好。
    “睡了，吃饭。”卓缘声音有些哑。
    卓沁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四处张望：“妈呢？”
    他握着不粘锅把柄的手一颤：“她去公司了，这几天忙，可能有段时间不回来。”
    “啊好吧，”卓沁嘴里塞满了他刚烤的面包，“我本来还想陪陪她的来着。”
    卓缘松了一口气，这丫头毕竟还小，说什么都信。
    他见锅里的蛋差不多熟了，便夹出来放到盘子里，往餐桌上一搁，回卧室拿了画具和行李箱就要出门：“吃完饭把碗洗了，我今天就去师父那，开学前不回来了。”
    “诶那，那我？”卓沁睁大了眼睛。
    “一个人住呗，你不是会做饭的吗，不行点外卖，再不行就去同学家。”卓缘说。
    “不是，你，你怎么今天就去？不走亲戚了？”卓沁迷惑不解。
    “不走了，已经跟妈说过了，”卓缘换好鞋，半只脚已跨出门外，“出去别忘记锁门，带上钥匙，锁外面可没人帮你，还有零花钱转你微信上了。”
    说完就关上门，留卓沁一个人，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埋头继续吃。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那不就是没人管我了吗！”
    于是她赶紧拿起手机与姐妹通话：“走！今天去逛街！”
    ……
    师父那儿离这不算远，他徒步走半小时便到了，沿途顺便买了个煎饼边走边吃。
    他师父名为宋经龙，听这名还以为是个学武术的，但他其实是这一带有名的画家，年轻时追求自己的爱好出来打拼，看上了这里“艺术一条街”的氛围，便在此开了家店住下了，后来才收的学生，卓缘就是他最早收的那个。
    这里到处都是小巷子，两边开的店要么是古玩，要么是书画，巷子虽窄，人却不少，特别是老人家，无论刮风下雨，总是雷打不动地每天要来这里晃一圈。
    卓缘熟练地拐过五六个弯，看见宋经龙那店的招牌，“绘心阁”三个烫金的字坚韧有力地被刻在黑匾上。此时店内已有不少学生坐在那画了，他推开门，宋经龙刚好去门口饮水机接水，见到他着实愣了半天：“哟，你小子怎么提前来了？看错日期了吗？”
    “没看错，我眼神还好使呢，”他笑道，“我今天就来，晚上练。”
    说着便向屋子深处走去，推开一扇木门，里面别有一番天地。
    门后类似于一个不大的四合院，那是宋师父给打算长期练习的学生们住的地，因为跑来跑去也挺麻烦的，他自己也住在这。
    卓缘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左边的那间屋子是专门给他的，由于放假时他基本都会来这，宋经龙就给他配了把钥匙，他刚找到钥匙想开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他抬头，发现眼前人有些熟悉。
    那人好像也觉得他在哪见过，两人互相打量了半天。
    最后几乎是同时开口：“是你啊！”
    眼前人是秦奕，他上回欠了一顿饭的那个。
    卓缘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世界真小。
    而且不是假的秦奕，就是上次偶然碰到的那个秦奕。
    很明显，秦奕也是。
    宋经龙：“你们见过？”
    “一面之缘吧。”卓缘此时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认识就好办了，缘啊，我跟你说，这是我朋友的儿子，最近他们夫妇……生了病，然后把孩子托付给我照顾，”宋经龙靠在边上，“人家比你早几个月，哦对，秦奕他成绩好，你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学霸？”他看向秦奕，“不是，他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宋经龙有些心虚：“最近要住过来的多，房间满了，你这不是有两张床吗，不睡也是浪费。”
    “那以后就是室友了，”秦奕说，“请多指教，今天顺便把饭请了吧。”
    宋经龙一脸懵：“什么饭？”
    秦奕赶紧说：“没，叔，不是说你，你先忙去吧。”
    然后宋经龙听话地回店里看学生去了。
    卓缘进去把东西放好，对还站在门口的秦奕说道：“咋俩可真是有缘，走，吃饭去。”
    秦奕反问：“早饭刚吃好，你就让我吃中饭？”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他自己一日三餐毫无规律，想起来就吃：“那去逛逛？”
    “行吧。”秦奕答应。
    两人出了店，宋经龙也看到了，他知道每次卓缘来的第一天等于是玩，后面才会好好画，便也没说啥。
    “你想去哪？”卓缘看着交错的路口，一时间没了主意。
    “我随意，你去公共厕所也没事。”秦奕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卓缘假装当真：“那就去公共厕所。”
    于是带他去了离这最近的一个厕所，很恶心，大老远就飘过来味儿，所以平时卓缘宁愿憋死也要到店里上厕所。
    秦奕：“……”
    卓缘也没憋住，很快两人逃命似的离开这里，到了别处才开始大口大口喘息，呼吸着那没有味儿的空气，头一回觉得呼吸新鲜空气如此重要。
    卓缘缓过劲儿来，感觉自己前一会儿真是脑袋里一片汪洋大海：“算了，我带你去网吧玩，你一个优等生应该没去过吧？”
    秦奕觉得热，扯了扯领口：“谁说成绩好就不能去网吧了？”
    差生的那些，网吧通宵校外约架揍傻逼之类的他样样不落。
    卓缘不信：“怎么可能，我们班以前的班长，你问她网吧她都不知道那是啥。”
    秦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走啊，待会玩给你看看。”
    卓缘答应了，他根本不信，在他认识的学霸里面，十有八九都是只会对着屏幕发呆的。他玩得没有很拔尖，但也绝对不差，只需看别人玩一把就知道是不是真实力。
    过了一会儿，二人站在一家茶馆前。
    上午街道上人很多，挤过来的时候秦奕感觉自己都快被挤成饼了，撒点孜然撒点葱绝对美味。
    “这什么地方，”秦奕皱眉，看着里边聊得正欢的一群大爷，手里端着茶，时不时抿上一口，说话时唾沫星子四溅，“网吧在这？”
    卓缘推门走进去：“在里面，这家最安全。”
    秦奕跟在他后面，经过柜台前，他忽然停下：“老板，有酒么？”
    “有有有，”一个肥壮的中年男人笑脸相迎，“要什么酒？”
    “随便拿一瓶，”他转头看秦奕，“你要么？”
    “拿瓶一样的吧。”秦奕说。
    男人很快捧着两瓶易拉罐装的啤酒过来了，秦奕刚要掏钱，卓缘抢先一步往台面上扔了一张纸币，拿过一瓶给他：“我请你。”
    “谢谢，”秦奕盯着柜台，“这茶馆怎么什么都卖呢。”
    卓缘笑道：“光靠喝茶，他们赚不了多少钱。”
    他推开茶馆厕所旁边的一扇门，里面是楼梯，好像能听见一些属于少年的说话声，灯光昏暗，基本看不清啥。
    上面就是网吧。
    够隐秘，楼梯安置在茶馆里的厕所边上，正常人看见茶馆里都是一堆老头绝对想不到里面会有网吧，怪不得卓缘之前说“这家最安全”。
    这家与外面的小网吧一般无二，就是干净了点，里面同样是一群把头发染得五彩斑斓的人，要么嘴里叼着烟，要么面前放着酒。
    他们推开玻璃门，随便找了个位置刚要坐下，就听见从角落里传来一声激情呼唤：“卓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