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7、血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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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义之前说的接风宴确实是有的,只是形式有点儿超出了魏燃的想象。
在入城的第一间屋子里摆着九张大圆桌,每张桌子上都扣着一个三尺多宽的罩子。
有好奇心重的人将罩子掀开后,露出的竟是一盘盘鸡鸭鱼肉、米面炒菜,还有浓汤冒着热汽。
诱人的菜香随着罩子的掀开而瞬间喷涌,在嗅觉以及视觉的双重刺激下,让连着吃了九天干粮的人立马就食指大动,争先恐后的抢着坐到了圆桌旁。更有的甚至顾不得拿起筷子,直接就抓起鸡肉塞进了嘴里。
赵大娘拉着姑娘成功占到了最里面一张没人的桌子,四下环顾确认了目标后,急急的冲魏燃招手喊道:“公子、公子,两位公子!这儿呢,这儿呢。这儿人少,快来啊!”
魏燃闻言看了看白染,确认他并无意见后,便应邀走了过去。
接下来是一场饕餮盛宴。
席宴从黄昏一直持续到了日暮,上至老者下至孩童,几乎所有人都在这场席宴上吃了个昏天暗地。更有人在另一间屋子中寻到了几大坛子酒,于是平素那些嗜酒却又心疼酒钱的人们彻底撒了欢,一碗接一碗的喝了个酩酊大醉。
屋子里渐渐开始变得嘈杂异常。
有吃撑了的人仰躺在凳子上哼哼唧唧,也有喝多了的人还在起哄叫嚣或是拉着旁边人的手在絮絮叨叨。
赵大娘也沾了酒,这会儿正拉着自家姑娘的手在哽哽咽咽的诉着苦。只是内容无外乎是世道艰难,希望自家姑娘能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听上去也说不好是真的醉了还是别有用心。
千千并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早早便带着阿荀离开了屋子。
而就在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却又有一对男女端着碗筷走了过来。这两人倒是应招者中少有的年轻人,男子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女子更是只有十六七八。两人手牵着手,从神情来看,应该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打扰一下,这位子有人坐吗?”
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停在了白染身后,而后微微俯身,客客气气的问道。
白染摇了摇头。那两人便坐到了先前千千和阿荀的位子上。
落座后,男子一边帮女子摆放着碗筷,一边压低了声音跟白染解释:“在下刘丰,这是我家娘子。我们先前那桌的人有点太吵了,所以……”
说到这儿,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可从他给女子夹菜的动作来看,两人之前显然是没有吃好。
白染笑了笑没有多说。又见天色已暗,廿七也已经吃饱,便跟魏燃道了声:“走吧?”
出了屋子,因着隆冬夜寒,长街上倒是没什么人。就近的屋子大多都已经燃起了灯,宣告着屋子已经有了主人。
三人便沿着长街向前,一路虽然无话,倒也静谧安逸。
可就在两旁的屋子没了烛光,白染已经准备择一间屋子住下时,前方却隐约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嘈杂话音。
于是相视一眼,再度向前。
不想刚一来到十字路口,左侧视角中就陡然侵入了一团浓重的红,像是泼洒的鲜血在墨渍中晕染。
白染为之吸引,自然而然的转头望去,竟在前方不远处的空旷处看到了一株巨大的樱树。
那樱树足有三人多高,偌大的树冠像是流云般在夜幕下张扬的绽开,其中并无绿叶,只有血一样的樱花缀满枝头,明明并无芬芳却仍是吸引了数人驻足其下,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奇景发出了阵阵惊呼。
“这樱花怎么是红色的?”
“不应该奇怪这树怎么会在冬天开花吗?”
“我记得樱花明明是有香味的,可这树上的花怎么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啊?”
有人闻言,跳起来摘下了一簇樱花放在鼻前仔细的嗅了嗅,而后肯定的点了点头:“确实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白染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那株樱树,左眼又起了些微不碍事的疼。
他知道魏燃应该知晓自己左眼的秘密,于是转头确认道:“那株树是不是有问题?”
“事出反常必有妖,”魏燃笑道:“一株在冬天开花的血樱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株普通的树。不过它到底有什么问题我现在还看不出,只能等着它自己暴露出来了。”
白染闻言蹙了蹙眉,他总觉得魏燃似乎是有所隐瞒,可若是他不愿说,他也不想逼他什么。又见围观者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散了去,便也就没有上前,而是转身在就近的一间屋子里住了下来。
一夜好梦。
第二天的时候城里一切如常。
出城的黑铁大门虽是依旧紧闭着,可每间屋子里都有矿物司提前备好的食材,灶台旁也备好了足够多的柴火。长街上每隔几丈便有一口水井,井水甘甜,简直是比着山泉还要清冽好喝。
总之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城里都是一应俱全,舒服到真的是不会让人生出半点想要逃走的心。
城中央的那株血樱则一直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论中心。尤其是在第三天,当所有人都发现那株血樱会在白天凋尽了花朵,光秃秃的连一朵花苞都不剩下,却会在冷月高悬的瞬间刹那绽放时,关于那株血樱的猜测就更多了。
有好事者甚至编排了一段爱情故事,说那血樱是由一名女子所化,她扎根此地只是为了等待情郎的归来。
……
第三天的夜里,刘三儿又喝多了。
他本是榴火城里的一个混混,一直是靠着坑蒙拐骗、小偷小摸养活自己。这次之所以会应招也不是想要改邪归正,完全是盯上了那个叫魏燃的小子得到的万两赏金。
不过这几日胡吃海塞的生活却让他颇为庆幸——若非这次报了名,他哪儿能知道这矿工不仅月钱高,就连待遇也如此之好。所以打第一天开始,他就不止一次的和他的那四个兄弟感慨,说早知如此,他们就该早点报名的。
今儿个他们五个人又在酒肆泡了一天,渴了就喝酒,饿了就吃肉,无趣了就划划拳、对对赌。
至于偷取那万两银票的事,他们暂时也没操心。反正这城门不开,谁都跑不出去。现在将那银票偷来反而容易惹出麻烦,倒不如先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享受享受。
如此连着吃喝了三天,他的那四个兄弟终于熬不住,相继趴到在了酒桌上。
可他刘三儿是谁?是酒桌上的“刘三爷”,是江湖人称的“千杯不醉”,这点儿小酒怎么可能放得倒他?
只是可惜啊,可惜这里没有花楼……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刘三儿顿时觉得浑身一阵燥热。又看他那四个兄弟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了,索性便独自一人拎着酒壶出了酒肆,打算到街上吹吹风、消消火。
不想这才刚踏出酒肆,就瞥见前方街角处似乎站有一道人影。
刘三儿醉醺醺的转头看去,过了片刻才看出那是一道窈窕的女子倩影,一袭大红长裙像是夜里的一把火,撩拨的刘三儿的心霎时火热。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刘三儿不禁难耐的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这城里都是应招的矿工,他完全不必担心这女人会有什么不能招惹的身份。加之此刻明明已是夜深人静,这女人却独自一人出现在了长街上,保不齐就是欲求不满,想要寻找艳遇的荡妇。
刘三儿如此想着,却瞬间挺直了腰板:这种女人不正是他刘三爷想要的?
于是拎着酒壶,快走几步来到了女子跟前。
女子听到脚步声,在刘三儿开口搭讪前,先一步转过了头。
美!实在是太美了!
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刘三儿脑子里除了“美”以外就没有别的词了。
肌肤白净无暇像是上等的白瓷,巴掌大的瓜子脸透着一股子天生的狐媚气,一双秋水般的眸含着迷离的雾,看得刘三儿心尖儿一颤,一股子一股子的往上涌着疼爱和怜惜。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这么美的人怎么就被他刘三儿碰到了?
这次果然是没白来,能遇见这姑娘,那万两的银票算什么?
不要了,他不要了!只要这姑娘还在矿上一日,他刘三儿就不走了!
思绪翻涌间,那女子竟是转过了身,再次先他一步开口道:“郎君可是来找妾身的?”
“是是是!就是我!”刘三儿没想到佳人会如此主动,一时很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说是来找我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女子却并未在意他的语无伦次,在刘三儿话音落地的同时,美眸中的雾瞬间降作了一场如丝的雨:“郎君终于来了。妾身就知道郎君一定会来的。郎君果然还是心疼妾身的吧?”
“心疼心疼!”看着那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刘三儿手足无措的安慰道:“你怎么哭了?别哭了、别哭了。”
女子闻言,缓缓扬起嘴角,而后将右手伸给了刘三儿:“那郎君随妾身回家可好?”
“好好好!”像是怕那女子反悔似的,刘三儿一把握住了女子的手,感受着手掌下那细腻滑嫩的勾人触感,失了魂般露出了一丝迷离的笑:“娘子想去哪儿,为夫都陪着你。此生不弃,来生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