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 —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第五章 斗文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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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彦茗看着瑾香浅浅的笑,心不由得漏了一拍,怎么……可以笑得那般出尘似水…
在她那一直淡定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抹信任,陆彦茗不由喜上心头,为之一振,轻浮的冲瑾香眨眨眼睛。然后慢步走到那老者面前镇定的说:“刚刚上官老先生说的话,陆某可不愿苟同。老先生一进来便说瑾香姑娘毫无正派女子作风,彦茗不才,不知老先生为何这么说?”
那上官老先生冷冷一哼道:“你看看她那衣着,不三不四,哪里有我大清模样?”陆彦茗听闻,浅笑着看看瑾香的打扮。的确,瑾香这身,倒是像极了宋代的妆扮。陆彦茗哈哈一笑道:“先生,这话就不对了,现在的清朝正是鼎盛时期,自然是潮流不断,繁华不停,这瑾香姑娘的打扮么,正好能反应现在百姓生活的丰富多彩,不是么?再说了,我想在座的各位也很是喜欢瑾香这身打扮吧!”陆彦茗转过身去朝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问道。
众人一来是确实喜欢这瑾香的妆扮,二来见不贯这个糟老头这样辱骂瑾香,自然都高声应和道:“那是自然。”“瑾香这身妆扮很美,我们喜欢。”“就是,谁不长眼睛,说不美了!”
陆彦茗略有挑衅意味看着上官老先生,继而又说道:“接下来,老先生又说瑾香姑娘魅惑您的孙儿,在下不才,这话,我依旧不苟同。其一,据传言似乎是这位上官公子日日来这漱玉轩找瑾香姑娘,何来瑾香魅惑上官公子之说。其二,即便是瑾香姑娘魅惑上官公子,看上官公子这摸样,似乎也到乐意被魅惑。其三,这瑾香姑娘对这上官公子可是没有丝毫兴趣,更别说嫁给你们上官家了。”
那上官老先生听他这么一说,越发气人了,头上青筋暴起,口里直吐粗气说道:“这是你一人之言,怎么知道那妖精是什么意思?”
瑾香微瞥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彦茗公子说的对,我对这上官公子毫无兴趣,我也不想高攀你们,嫁进上官家。”
听她这么一说,那上官老先生不由的松一口气,在场看热闹的人也都放下心来,那上官彬见瑾香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由得一脸黯然,神色沉重的坐在椅子上。
瑾香一捋耳鬓的发丝,声音轻柔却谦卑的说道:“想来四位来这漱玉轩也是寻乐的,今个儿的事,算瑾香不对,是瑾香招呼不周,四位的茶酒钱就由漱玉轩来付。四位接着玩,瑾香先告退了。”说完,便碎步离开,和其他几桌的人致歉。
陆彦茗也不再说什么,又悠闲地喝起了他的茶。
瑾香不愧是瑾香,如此大度淡定,呵呵,难怪这扬州城的男人都发誓非瑾香不娶。
围走一圈之后,瑾香又回到了楼道承转部,唤来一名彪形大汉,换挂上了新的对联。瑾香俯视全场幽幽的说道:“这便是今日的上联。”说罢,便倚坐在楼道里的一张凳子上。
台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都绞尽脑汁的去推敲下联。
陆彦茗看着那白纸上字,笔意瘦挺,骨力遒劲,体势劲媚,好一副娟秀的柳体,看样子,这是瑾香亲自题写的上联。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连柳体也写的那么出神入化。
——南风难挡男儿征,喃喃细语。
五个nan字音连用,既写出了男儿志在征战沙场的气魄,又写出了离家出征时的依依惜别。
陆彦茗举起那酒壶,仰头狠狠长饮一口,心思一闪,悠哉悠哉的朗朗念道:“锦缎仅为瑾花香,襟襟萦绕。”
众人随着那不算很大的声音望去。看到了,正举壶痛饮的陆彦茗,心里都暗暗佩服,这个家伙,果真有些文采。
瑾香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喝酒,呵,好个陆彦茗,果然还是那么傲气十足,对个对联,也那么狂傲不羁。
艾磷心里思量着,他到是胆大,对的下联言尽了了对瑾香的爱慕之情,五个jin字音连用,看似是说木槿花香,其实是在说瑾香。此人之文才,非若常人呐。转过头来继续思量,无意间看到那满庭月光,心里顿时开朗,有了。
艾磷缓缓的起立,手执纸扇轻摇两下,说道:“在下刚刚想到一联,还望姑娘赐教。月行约阻悦上心,乐乐笙歌。”
瑾香静静地打量他,那男子衣着华丽,风度翩翩,身形高大,颇为俊俏。话语谦卑,但那脸上却透露贵气。看着他那高挺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脸廓,总觉得甚是眼熟,似乎在那里见过似的。
瑾香知道他是第一次来这漱玉轩,不禁说道:“公子好文采,敢问公子哪里人?”
艾磷见瑾香这般问他,心里满是喜悦,连忙答道:“在下是京城的人。”
京城?瑾香心里一个疑惑,漫不经心的叹了句:“哦?是嘛。”
那陆彦茗看见还有人对上了对子,自然是分外小心,再见那人一身贵气,听他说来自京城,心里一惊,看样子是京城的大户人家。
瑾香见那公子是在左厅,便轻声唤来丫头:“茜儿,赠一玉牌给这位公子。”
众人听见瑾香说赠玉牌,都睁大了眼睛,漱玉轩的玉牌可不是随便就会赠的,有了玉牌,就好比有了见瑾香的通行证。
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有嫉妒,有羡慕,有惊讶,还有某彦酸溜溜的眼神。
艾磷一脸笑意的接过玉牌,心里满是高兴,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一个对联儿,捡了个大便宜,这玉牌可是足足值两千两呢,再说又是瑾香亲自赠送。惹的江清文在一边唉声叹气。
一炷香之后,再没有第三人对出上联,都一脸颓败之色。
瑾香温声道:“那么,瑾香便再出一联,两位对对看。……卷帘人堪折瘦黄花,瑞脑香半夜凉。”众人才听完,便又开始议论不休。
确实也该议论不止,这联也出的…。太刁了吧。
乍一看这联,和普通的上联没什么两样。是说门帘之后有一个人,晚上在窗前赏花,折取了那已经凋零的黄花,房内瑞脑香气缭绕,可是自己却睡不着,因为是半夜一个人,所以就连床榻都是凉的。
止于境,发于情。满是女子哀怨之情。
可是,若是学士浓厚一点的,看的书多一点的,就知道,这词不简单。这词中的“卷帘人”“瘦黄花”“瑞脑香”“半夜凉”都是取自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词。所以,说要对上这联,怕是要上一时三刻。既要同样的三字短语,而且又要是一个词人诗人的诗词经典,还要有上联一般的意境之感……
这瑾香,哪里是个青楼女,分明就是个绝无仅有的才女。
陆彦茗不急不躁,看着瑾香一脸漠然的神色,无意间目光看到她那身带有宋风的妆扮,心里木然的浮现出下联,朗声高喊:“瑾香姑娘可真是会刁难人啊,难怪外界传闻瑾香姑娘一宵万卷,今日看来是真的了!”
瑾香凝看着他调侃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既然敢高声呼喊,那就说明他已有下联,想自己身着宋装,就是为了这一联,她到要好好听听,这个狂傲的家伙,怎么对这一联。
艾磷一心喜在那玉牌上,没有细想那联的事。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要对上那联,一时也是不行的。看那陆彦茗自信满满的模样,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花下客醉酒柳梢头,祝东风聚散匆。”抑扬顿挫的随口而出,简简单单的就吧难题给解决了。
李清照对欧阳修,颇有一番风味。
瑾香这才换上笑脸,恭敬的一福:“小女子惭愧,今日见公子才知所学甚少。刚才班门弄斧了,望公子见谅。”说罢,便和叫茜儿的丫头耳语几句,转身上楼了。
陆彦茗看着那上楼的婀娜倩影,想着她刚刚那个娇媚的笑,眼神中闪烁出异样的光泽,那心,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茜儿站在楼道上一喊:“瑾香姑娘说了,她不陪众位了,叫舞娇和弦凤来陪各位。”大家都知道瑾香是不会在下楼了,纷纷扰扰的一批人都散了。
“彦茗公子,瑾香姑娘有请。”茜儿一脸微笑的走到陆彦茗前面请他上楼。怎么?这样就可以了么?不是说要经过几个测试么?陆彦茗一脸疑惑的跟着茜儿上楼了。
出了漱玉轩大门,声音彼此起伏。
“刚那个男子是什么人啊?美死那家伙了!”“怎么刘兄不知道么?他是江南第一才子陆彦茗!”“啊,真的啊!难怪那么文治翩翩!”“哎………我什么时候也能通过测试和瑾香共度一宵啊!?哎……”“就你啊…等等吧!这样的美女,我们只能是远远的看着,你看到没,她今天笑了耶!”“嗯嗯嗯恩!我以前从没见她笑过!…她笑起来好美啊!”“那是,她今天笑了三次,啊………现在想想我的心都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好在我们今天来了,否则,就见不到了,哈哈,回去告诉高老弟,美死他!”
艾磷一脸气闷的走在那些人的身后,暗暗骂自己不争气。突然转念一想,自己何时开始为一个女人置气了。就连她一句问候的话都可以让自己开心那么久……想到这不禁的双拳紧握,想他见过的女人无数,想嫁给他的女人也无数,怎么偏偏这么在乎这个女人。心有不甘似的,加快了步伐。
再说那么陆彦茗,他跟随着那个茜儿来到了一间古典清幽的房门前,那房间大门打开,门口顶上,一块小巧华丽的门牌,上面用清秀的柳体写着一个“舜”字。
看样子这便是瑾香的香闺了。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陆彦茗一边温声的念着,一边走进瑾香的房间。
瑾香端上一杯茶,轻声道:“公子真是博学,就连这小小的《诗经·郑风·有女同车》也背诵自如,佩服。”
陆彦茗见这般优雅的女子,此刻正静坐在自己的面前,心神一恍惚,愣了一会,方才一脸调笑的答道:“在下可是什么都知……只不过么……这关于木槿花的么…倒是都知晓得一清二白。”
“哦?是么?”瑾香一脸质疑的表情看着他,指着窗外那一大丛红花绿草问道:“那,你可知哪是木槿花么?”
陆彦茗喝上一口茶,走到窗前,指着最右边的那一株绿色的植物笑道:“喏,最右边那株,还有左边第二株,瑾香姑娘,我说的对么?”
瑾香微是一愣,他怎么会知道?想这木槿花很难种植,这江南之地很少见,在加上这花很是珍贵,不是常人可以见的,那么多的奇花异草中,他居然可以一眼就道出是哪株,只能说明他以前见过,而且很熟悉。
陆彦茗见她不说话,于是缓缓道出其中的道理:“我的额娘很喜欢花花草草,我小时候常帮我额娘种植各种花,曾经就种过这木槿花。”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对有关于木槿花的东西知道那么多。”瑾香大有所悟的说道。陆彦茗目光温和的看着瑾香,柔声说道:“这是其一,其二是因为,有女同闺,颜如舜华。”
那清澈的目光和瑾香对视着,温如碧水的声音响荡在耳畔。
有女同闺,颜如舜华。
有女同闺,颜如舜华。
就像一支歌曲似的涤荡在空气中,娇绕着这清鲜的空气。一瞬间,就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瑾香被他那灼热的目光看的坐立不安,似乎他那清澈眼眸的深邃紧紧把自己包围了一般,一点一点的让人陷了下去,愈来愈深,不能自已。
好一会儿之后,瑾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装成喝茶的模样。天!她这是怎么了,出来待客已有一年之久,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为什么偏偏在他在面前会这么失态?会这么挪不开目光?
瑾香瞥见内室那台古琴,一个心思浮入她的脑海中。她飘渺的一笑道:“那日见公子琴技高超,瑾香想再听公子抚琴一曲,可好?”
陆彦茗正是尴尬,见瑾香有此提议,一笑道:“有何不可。”说罢,便顺着瑾香手指的内室走去,坐在琴后。
陆彦茗细细打量这琴,轻轻的用手一拭琴弦,这琴音沉厚而不失亮透,上中下三准音色均匀,泛音明亮如珠而反应灵敏,不觉一声惊叹:“好琴啊,好琴,这琴姑娘如何得来?”
瑾香见他这般欢喜,很是吃惊,说道:“这是去年作为百花后的奖赏品赠与瑾香的,怎么了?”
陆彦茗见她不只这琴的贵重,哑然失笑道:“原来还有瑾香姑娘不知道的啊……呵呵”
“你!”瑾香瞪着双眼看着他,一想又觉得不妥,于是不怒不恼,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好了,我错了。”陆彦茗见她一连串表情乖乖道来:“这琴可是上等好琴,想必是这木已经陈土数百年才挖掘出来制成的琴,现在这琴…可是价值连城哟。”
说完,便行云流水一般,弹奏起来。
宛若浮云飘荡,轻轻袅袅;宛若清泉流淌,泠泠叮叮;宛若细雨滴散,淅淅沥沥。
瑾香暗自摇头,自叹不如。
一曲毕,瑾香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陆彦茗又是一笑:“瑾香言重了,在这么看重在下,在下又会青梅论酒了。”
被他这么一说,瑾香也嗤笑起来,她哪里不明白,陆彦茗是在说那天她做的那首词。便娇嗔一喝:“那是,也只有你这么个傲气十足的人,才有机会,煮酒论英雄。”
陆彦茗淡笑不语,看着她嗔怪的娇媚样子,轻声的感叹道:“瑾香,你真的,好美啊。”
这话一出,瑾香的笑容便僵住了,连忙正色道:“天色不早了,瑾香也乏了,不如公子改天在来?”
陆彦茗知道她是在下逐客令,也不多言,笑看着她叮嘱道:“那你好好休息,别累倒了,在下先告辞了。”然后便起身离开。瑾香静静的看着他的离开的背影,快出前门的时候,瑾香诚挚的说道:“今天,谢谢公子解围。”
陆彦茗微微一愣,听出了那话语中的真挚。不由得喜悦至极,回过头来,依旧不变的笑容调侃道:“那…瑾香就以身相许以表谢意,如何?”
还未等瑾香反应过来,便径自离开了。
又被这家伙给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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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帘人堪折瘦黄花,瑞脑香半夜凉
卷帘人:选自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瘦黄花:选自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香:选自李清照《浣溪沙·莫许杯深琥珀浓》
半夜凉:选自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2 花下客醉酒柳梢头,祝东风聚散匆。
花下客:选自欧阳修《戏答元珍·春风疑不到天涯》
柳梢头:选自欧阳修《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
祝东风:选自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聚散匆:选自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3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选自《诗经·郑风·有女同车》
舜:木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