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泥足深陷 第39章、明月楼高休独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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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宋氏出生于显贵之家,自幼出入宫廷因而见多识广,进退有度。其父宋偓在华州节度使任上,宋氏随母归镇。后又随母来贺长春节,蒙皇上垂青赐以冠帔,得当时的孝明王皇后的喜爱而时常召入宫中小坐。乾德元年王皇后过世后,宋氏渐离宫廷,至开宝元年二月,宋氏被纳入宫中立为皇后,时年十七岁。
宋太祖远比宋氏大了整整二十五岁,然则宋氏性格柔顺,知书达礼,作为国母虽稍显年少稚嫩,但其成长经历使她对后位相当游刃有余,若没有赵光义的激狂,她的一生必定平顺安然,人人称羡。
与晋王赵光义的孽缘,全自那场繁华庄重的册封仪式开始。
那朝堂之上的一眼,将一对完全不同世界的男女拉入永无止境的痛苦深渊。毫无交集的煎熬在晋王的压抑与皇后的自持中越来越无法忽略,所有看似平静的假象终被一个突然闯入的外在因素击得破碎不堪,再回不了往昔。
当年宋太祖进攻后蜀,久闻蜀主孟昶之费贵妃“花蕊夫人”身负才情,艳绝尘寰,为得到花蕊夫人,宋太祖设计使孟昶暴病而亡,如愿将花蕊夫人接至宫中,岂知这花蕊夫人虽承太祖宠冠六宫,心里总抛不下孟昶昔日的恩情,终日想着远离宋宫,也便在这深藏的心机中,晋王赵光义对其皇嫂宋皇后悖论的痴恋被花蕊夫人无意间得知,以此要胁晋王协助她离宫而去。
然则,花蕊夫人的心机却敌不过赵光义为保护深爱女子而义无反顾的痴狂,在一次随君打猎时,她终被赵光义一箭射死围场。
宋皇后得知此事惊惶不已,唯恐皇上得知真情降罪晋王,便以己危逼赵光义远离自己,至此开宝九年,两人已是无所交集平安无事过了五年,芫娘自幼跟随宋皇后,此事她知悉甚深,本以为赵光义已放弃,却不料自那次西京祭天之事筹备开始,晋王却有意无意出现,而德庆公主焦芄兰的无故失踪也成了晋王时常出现在安福宫最有利的借口。
难怪她带叙儿进宫那日,皇后与晋王都那般反常,而此次泽华谴蓝文进宫上请皇后派人去接她时,出现的却是晋王。
沁兰殿内,芄兰摒退左右,听着芫娘将事情始末讲了个清楚明了,不禁开始对那个对她有着莫名敌意的晋王佩服起来,八年来守着一个为人妻的女人却能如此镇定且不动声色,那是非常了不得的,怕是宋太祖至今也没察觉到自己弟弟对嫂子的悖恋,也许晋王对泽华的严厉和容忍,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宋皇后吧。
情之一物,伤人伤己,痛至极至却无一人肯放手,自是有它的魔力所在。
“芫娘。”
芄兰咽下叹息,侧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芫娘,“母后她……才二十五岁对不对?”如此年轻寻获所爱,却不能相知相守,那是一种怎样的遗憾呢?
芫娘教她问得一阵呆滞,“夫人……为何突然问这个?”
芄兰抚额轻叹,“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说,这不是孽缘,而是人一生之中最遗憾的事吧,虽然此情有违论理,却也该得到所有尊重才是。”
“夫、夫人?”
芄兰淡然一笑,对芫娘一脸的讶异不做解释,径自道:“芫娘,我还有事问你,我离京这些时日,燕王可曾进过宫见过皇上?若是进过,可知晓所为何事?”
提起此事,芫娘对她前番话的惊愕暂且放下,面色凝重地答道:“我听娘娘提起过此事,燕王的确进过宫,至于所为何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几日皇上每次来安福宫都心神不宁,似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果然如此啊……
听璇儿说,她失踪一事除去皇后几人和秦王府几人外再无他人知道,由此看来泽华放下正事前往江陵的真正目的,皇上及朝臣们必定都不了解,这个时候的燕王只需稍微挑起事端,那么泽华拒绝前往贵州任职的举动恐怕会引发皇上的不悦及朝臣们的误解,对泽华相当不利。此次泽华选择回京,怕是被晋王逼得不得不正视问题所在而采取应对手段,首当其冲——泽华应该会找皇上禀明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一切。
这个时候的她,该做些什么呢?
“芫娘。”
芄兰施施然站起身,回头看着芫娘,勾唇微笑,“母后不知醒来没有,你先回福宁殿瞧瞧,我梳洗一下便过去。”
“夫人……”
芫娘似乎还想说什么,芄兰摇头,“去吧。”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后,芄兰身子一软,跌回之前的靠椅中,苦笑连连——现在的她,能做些什么?
敏感的脊背觉察到一道强烈被注视的灼热,芄兰轻怔,沁兰殿竟如此任人进出无阻吗?起身回头,她对上身后人深不可测的锐目中,微愕。
“皇叔?”他何时来的?
赵光义负手而立,眉目冷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在芄兰忽而有些不安之时突然开口,“德芳回府去了。”
“呃……哦!我见过母后便回去。”
芄兰有些局促地暗握手掌,眼前是讨厌她的人,以前或许能毫不在乎他的态度,然而经过江陵一事和方才从芫娘处听闻的故事,对这个人,她没办法平心静气。
看似冷漠无情的人,感情竟那般狂烈,相当的矛盾,却也令人佩服。
“你若要帮德芳,便想办法弄清小路子手上的令牌从何而来吧。”
咦?“令牌?”好像泽华也跟她提过令牌的事。
赵光义转开眼,简单解释,“小路子之所以顺利将你带出宫,是因为他手上有秦王随身令牌,你最好弄清楚他的令牌从何而来。”
“原来如此,”芄兰了然点头,“多谢皇叔提醒,此事我定会弄个清楚明白的。”
至此,两人相对无言,赵光义唯自负手而立并不离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芄兰越发失措地绞着手指——
然后呢……晋王到她沁兰殿,不会只是特意来告诉她这个吧?
“你……”
“你不是德庆公主。”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她,把芄兰欲出口的询问阻了回去,“因为你不是德庆公主,本王才告诉你这些,也许……你能帮德芳也说不定。”
芄兰讶然瞠目,为什么这么肯定地说这番话?
“你……相信我那天说的话?”
赵光义勾唇冷笑,“无所谓相不相信,本王只是非常断定,德庆公主即便失忆也断不可能说得出方才那些话!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就算重新投胎也依然改不了性子!”
方才那些话?
“你都听到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为什么而来?
赵光义重重甩袖转过身去,“芫娘既已全部告诉你,本王也不怕你知道,德庆公主当初得知此事,完全是另一番作为,她原想学花蕊夫人威胁本王,只可惜本王完全不吃这套!”
心骤然一跳,“她……威胁你什么?”
“赵德昭成亲一事乃是本王一手安排,德庆公主自然怨恨至深,便想以此事要胁本王撤了赵德昭的亲事,后得知一切无力回天,竟向皇后求得秦王妃身份而下嫁德芳!”
芄兰完全傻眼,“不是……母后安排的吗?怎么是她自己要求的?”
“当然不是!她只需稍微提点暗示,一切便水到渠成,她以为嫁给德芳便会打击到本王,孰不知德芳之所以答应娶她也完全是本王的意思!”
芄兰陡然跌坐靠椅——真相,以如此不堪的面目呈现眼前。
难怪泽华说,他们成亲只是因她需要,而他也需要。想必他早知德庆公主下嫁的原因,而他的那份需要……是来自晋王吧?只是,泽华为何在知晓实情的情况下仍对自己交了心?当真是因为得知她“失忆”便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吗?
“所以你那么厌恶我……”她低喃出声。
赵光义静默半响,举步迈了一步,低声道:“你还是直接回府吧,皇后那里不必你去,你该知道德芳非常在乎你,希望你不会受德庆公主的影响,”声音一顿,“还有……谢谢你。”
话落,他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