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雪葬 第十章 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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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
一场大雪过后,天便更加暖了起来。北地卓鹰部一片欣欣向荣。一排棕色的毡房中,一座小巧的深紫色毡帷更显精致。平日里吵吵闹闹惯的地方此刻却不见一个人影,分外安静。
“嘘,轻点呐。别把病人吵醒了。”着青袄的女子在草地上忙着喂马,还不时向着走去毡房的族人告诫。
深紫色的毡房内沉香缭绕,不知加了什么特殊的香料,分外清爽,一如那女子一双水汪汪的眼,遇着便让人心觉愉悦。
榻上的男子呼吸均匀。喂下了一帖药,又喝了不少清粥,先前满脸的倦意也褪去了不少。
突然之间,不知怎的,一声惊呼。男子拽着被褥忽地坐起来,瞪大了眼急促地呼吸。
“玉骢,玉骢!”他焦急地望向四周,寻他的爱马,慌乱之中被物落了一地。
“玉骢,玉骢!”他一跃下地,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却发觉腿脚僵硬,扶着手边的桌椅一下倒地。
这一跌倒让他顿时清醒了许多。
“原……原来是做梦……”他喃喃,抬起手掌虚弱地握握,无力,却还有点知觉。
“这……这是哪?”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男子稍稍安心,然望着四周眼生的布景,又开始心慌。
“这是哪儿?我在哪儿?”他挣扎着站起来,离了床榻单薄的衣料根本不抵风,夹杂着恐慌与寒意振得他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丢了魂。从小到大一向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自己此刻却没来由地害怕得发抖!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却真真正正在害怕着。
我该怎么办?他回忆起自己遇难的经过,又一阵后怕。孤身一人的无助感再次袭遍了全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离了手下人,他该找谁去帮忙?平日里大权在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然而此刻的境况,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无用!
他撑着地面劝自己镇定。平缓了过急的喘息,忽地闻见一阵细小的香味。
那双清澈的眸子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心里莫名的一喜,就这么赤着脚魂不守舍地匆忙跑出了毡房。
明媚的阳光耀得他眯起了眼。微风轻拂,仿若大梦初醒,恍恍惚惚,又突然记起了自己该做的事一般,他跑了起来。
他要去找她。不知道这是哪儿,遗忘了为何是来了这儿,甚至莫名其妙忘了她是谁,仿佛是失了跌下山崖后的记忆,脑中只一片空白。但他要去找他。好像只有见着她,心里的忐忑才会落地,悬着的一颗心才能安稳。他依旧焦急不止,却不似方才那般心慌了。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沾着雪水的草地上,顾不得脚底细小的疼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却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穿过毡房、羊圈、箭场、饭堂,就这么径直来到了育马的草地上。
他找到她,定定地盯紧她,纵身越过马场的栅栏,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她,生怕惊了她。
“玉骢,多吃点儿,乖,嘿嘿。真听话。”青衣的女子蹲在地上理着草堆,举着草喂那匹白马,笑的欢快。“哎,看看你的主人,整天赖在床上,都不管你了,还是我卓沁好吧。”玉骢嘶了一声,像是应她,又闷头吃草。
他听见她的自言自语,突然笑得止不住。那心底腾起的阵阵暖意润得他满心愉悦。
玉骢抬头。他止住它的躁动,示意它安静,这么笑着,突然开口。
“沁……卓沁……卓沁!”他迟疑着,像是记不得她的名字,然只一开口,这两个字又神奇地脱口而出,透着他满怀的欣喜,顺着和煦的春风,轻轻柔柔钻入她耳中。
“嗯?”她惊讶。从没听过别人这么唤她,如此亲昵、陌生,却又似曾相识。
她回头。忽地遇着他明媚的笑。
悠长的发轻柔地垂着,不饰他物,亦不束,就这么垂直腰间,更显清寡。白色的衬衣被风吹的微微鼓起。他垂着手,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翻飞不止,微细的腕便一览无遗。如此清瘦、安宁,轮廓却英挺,让人不觉过分单薄。
见他突然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疑是幻觉,竟呆着,不知说什么好了。
“卓沁!”见她愣神的样,他又唤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拍拍衣服站起来,也笑。
“醒了?”压制着有些过分欣喜的激动,她问了一声。
“是啊,有……有些饿了呐。”他揉揉肚子。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女子“扑哧”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有吃的!早准备好了。可不像上次的干粮了,有好吃的,够你吃个饱!”
“真的?”他睁大了眼,似是迫不及待。
“当然了,走,咱们去找吃的。”刚想领他离开,又盯着他望了一会儿,发觉他穿得真是过分少了,不禁皱眉。
“你看看你,不冷么?”她上前拽他微敞的衣向里拉,抬头望着他嗔怪,像看个调皮的孩子。
站到他面前才觉他的高。英俊而又挺拔,皮肤略带病态的白,却笑得过分孩子气。
“呵。”他挠挠头,立在那里,望着眼下她束起的青丝,阵阵发香萦绕,一如那雪地里的兔子,精怪机灵却又让人捉摸不定。细小的香味在他鼻尖轻轻跳跃,惹人又恼人,让他差点想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替他整衣衫,没望见他眼中满溢的依赖。抚他金贵的衣料,异常细腻,一不留神触着他微凸的锁骨,指尖带过一丝温热。本当是极自然的举动,总也免不了,然而望着他的脸,才觉不妥了,一下子低头缩回手,蓦地双颊绯红,愣了一瞬,又尴尬地伸手飞快地替他整好了,离远了些,努力克制着心跳声,不敢抬头,直盯着地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而突然又注意到他站立的地方,别扭的羞涩一下子四散,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看你,还赤脚,真是,多大的人了……”她低下身去,卷起他的裤腿。听她责怪,他却一个劲儿地傻笑。
“流血了。”她望见他脚边殷红的血迹,便急了。“快回吧,走,回去了,这么不当心身子,定得又病倒。”她推他。天晴倒是晴了,可风依旧寒,看他那样,免不了担心。
被她一推,衣着单薄的男子向前一冲,跌跌撞撞迈开了几步。“当心啊!谁让你这么赤着脚跑出来了,真是……忍着点疼呐。”她停不住责怪,看那样子,好像疼的不是眼前的男子,倒像是她自己。
“呵。”他又挠头傻笑,她讲的仿佛什么都对,自己只要听她说便成。
“好了,走吧。”她走到前头回头向他招手,要领他离开马场。
他看她迈开步子要离开,不知怎的心一慌,急忙探身抓住她的指扣紧。
“哎?”她惊,低头疑惑地望着被他拽紧的手,又看看他,那一副紧张的样子像是怕她消失,似是个莽莽撞撞的孩子,又让她心软。
“走了走了。”她回过头,来回晃着手臂,走在前头一蹦一跳,牵着他离开了马场。